意見領袖 | 莫開偉
截止15日下午4時，銀行存款掛牌利率下調已由上午的工行、農行、中行、建行等四大行增加到了交行、郵儲行和招行等七家銀行，下調存款掛牌利率隊伍擴張速度相當之快堪比“流行感冒”；且隨後除了個別地方中小法人銀行機構之外，可能有更多的銀行將紛紛跟進下調存款掛牌利率。此次存款利率下調有兩個特點：不僅下調存款掛牌利率的隊伍增長快，且利率下調幅度也相當之大，從已公布下調存款掛牌利率看，絕大部分銀行三個月、六個月、一年、二年、五年期的存款利率下調10個基點，三年期定期存款和大額存單利率更是下調了15個基點。可以說，存款掛牌利率下調大幕拉開，將演變成我國金融舞台上令全民關注的一曲大戲。
或許網民朋友對當下銀行紛紛下調存款掛牌利率還不明究理，其實，銀行存款掛牌利率下調早已向社會釋放了明確信號，即自8月22日LPR一年期和五年期利率分別雙雙下調5個基點和15個基點之日起，就已決定了商業銀行不久之後將會進行存款利率的下調。因為，LPR利率下調，在很大程度上縮小了銀行存貸款之間的利差。據銀保監會數據顯示，今年二季度商業銀行淨息差為1.94%，較一季度繼續收窄3基點。顯然，這種現象銀行短期內可以維系，長時間將不可持續。也就是說銀行是特殊企業，必須追求商業盈利，而日益收窄的利差就有可能使得銀行利潤水準難以繼續，尤其是一些中小商業銀行就有可能出現經營利潤大幅下降甚至是虧損的局面，這樣使商業銀行抵補風險的能力比如補充撥備覆蓋率、資本充足率以及不提高良資產處置率等能力大大下降；如此，也就使得銀行經營風險有可能會上升。同時也應看到，商業銀行不是社會慈善機構，不可能做虧本生意，在貸款利率大幅下調的情況下，必然會想辦法降低負債籌資端的成本。在這種商業銀行原則下，銀行降低存款掛牌利率是必然的選擇。
而且，還有幾個原因也迫使商業銀行不得不下調存款掛牌利率：中央政府以及金融監管部門一再要求降低實體企業融資成本，而實體企業融資成本降低在當前間接融資渠道下主要依賴銀行信貸；只有銀行貸款利率下調，降低實體企業融資成本才有可能成為現實。而降低實體企業融資成本單單依靠銀行降低貸款利率和減少各類中間業務收費讓利也顯然不太現實，這個成本負擔必須是由全社會各類經濟體共同承擔。如果在銀行貸款利率下調幅度大而居民存款利率下調幅度小的情況下，銀行必然會把降低實體企業融資成本的目光盯向銀行存款，下調居民存款掛牌利率也就成了順理成章之事。同時也要看到，今年市場流動相對充裕，央行為落實中央政府更好地助力穩增長、穩就業的要求，采取包括全面降準在內的多種貨幣政策措施，加大市場流動性投放，銀行間流動性比較充裕，銀行“不差錢”，更不上“錢荒”。一面是銀行不差錢，加上今年以來資本市場反覆震蕩，股票、基金以及理財產品淨值波動較大，居民風險偏好下降，居民儲蓄意願不斷增強，使得銀行今年一、二季度存款大幅增長，銀行也想將居民存款引向實體投資和消費需求領域，通過降低存款掛牌利率達此目的；一面由於市場有效融資需求不足，銀行貸款難以尋找適合的優質信貸項目投放，也降低了吸收中長期存款的動力，想通過下調居民存款掛牌利率“擠走”部分存款，從而減輕銀行吸存增加籌資成本的壓力。於是，銀行下調存款掛牌也就成了當前最為明智的經營操作行為了。
在搞清楚了銀行為何調低居民存款掛牌利率的原因之後，可能很多朋友覺得銀行這波操作是及時的，也是應對當前經濟金融局勢的正確選擇，並為銀行下調存款掛牌利率喝彩叫好。確實，不可否認，當此之時銀行下調存款掛牌利率真的能帶來不少的好處，對於社會經濟發展也將帶來一定的促進作用，利好效應將著重體現在四方面：其一，對於銀行是重大利好，其負債端的籌資成本大幅下調，有利於降低銀行經營成本，縮小存貸款利差，提高銀行經營盈利能力和金融風險防控能力，更有利於推動銀行降低實體企業貸款利率的積極性和主動性。其二，實體企業將獲得巨大收益，降低信貸融資成本的現實可能性大大增強，部分中小微實體企業的信貸融資成本將下降，經營負擔將減輕，盈利能力也將提高，對於激活實體企業活力也將起到有效作用。尤其對於當前處於困境中的房地產企業以及其他企業都將面臨普降一場甘霖的效果，不僅融資難的狀況會有所緩解，融資成本也將有所下降，可避免走向更加惡化的經營局勢。其三，由於無風險的存款掛牌利率下調，且有可能成為一種長期的趨勢，可迫使不少居民將存款轉化為投資行動或消費活動，對於激活當前民間投資以及拉動內需、打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長緩慢格局等都將起到有效作用，雖然有可能使得銀行存款出現部分搬家導致存款減少，但從長遠看有利於擴大銀行的信貸規模，不少民眾因為投資熱情復甦可能會向銀行申請貸款，這樣使得當前銀行信貸不振的局面將會被打破，這是銀行最期望的結局。其四，存款掛牌利率下調，也有可能促使部分居民將存款投向股市以及其他金融理財活動，這對於股市以及其他行業來說都是利好消息。尤其，存款利率下調更利好銀行股，在存款利率下調消息剛傳播出來之時，銀行股即迎來普遍上漲態勢，這對於股市走出低迷態勢以及增強民眾對股市投資信心都將起到有效作用。
在為銀行下調存款掛牌利率喝彩叫好之時，我們也應對銀行存款利率下調的負面影響有客觀清醒的認識，不應隻單純地為銀行下調存款掛牌利率行為點讚，至少有兩個問題需要我們正確面對：一是中國雖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因為人口眾多，平均GDP較低，尤其中低收入人口較多，按照當年李克強總理披露的信息顯然中國月收入不到1千元的人口還有6億之多。在這樣一個國度裡，儲蓄存款仍然是很多普通中國民眾應對不斷高企的教育、住房、醫療、養老等支出的重要手段。尤其，據央行今年二季度問卷調查的結果顯示中國民眾是一個喜歡儲蓄存款的國家：傾向於“更多儲蓄”的居民佔58.3%，比上季增加3.6個百分點。與此同時，居民存款在人民幣存款中的佔比，從2018年開始逐步上升，到2022年一季度已經達到45.4%。顯然，如果存款掛牌利率太低或者一直走低，對於廣大普通民眾而言無異又一次社會財富收入分配差距的拉大，因為他們缺乏足夠的理財投資渠道和理財專業知識，難以獲得有效的收入來應對通貨膨脹率；尤其原本的存款利率就難以抵銷實際的CPI，而存款利率過度下調或持續走低的話，有可能向存款負利率靠近，不僅會使普通民眾的財富在不斷縮水，且生活質量受到下降的影響會更大，這對推進社會共同富裕而言是不利的，這是需要考慮的大問題。二是降低實體企業融資成本把目光僅盯向普通民眾的存款，不斷下調存款掛牌利率，且有可能成為一種長期的趨勢，意味著民眾承擔的社會經濟“復甦”責任更大，這其實極不公平，也不合理。因為廣大普通民眾在當前這個社會組織體中是一個弱勢群體，原本收入不高，財富保值增值能力弱，指望靠存款獲得的微薄利息收入來抵銷物價上漲之苦，但現在看來越來越指望不上。而銀行作為一個強勢社會經濟經營組織，事實上更應該承擔更大的“復甦”社會經濟的責任，不能LPR利率一降就打居民存款利率的主意，銀行尤應考慮減少自身經營利潤來抵銷自己的籌資成本，且銀行也有這個實力和能力來消化自身的籌資成本。據銀保監會公布2022年2季度銀行業保險業主要監管指標數顯示，上半年商業銀行累計實現淨利潤1.2兆元，同比增長7.1%，這個利潤水準在所有社會經營企業中是名列前茅的，與實體企業只有百分四、五的利潤率甚至是保本經營或虧損而言，銀行是最賺錢的行業，這種狀況對於當前實體企業普遍面臨的經營困境來說是極不正常的現象。
由此，中央政府以及金融監管部門，對於商業銀行調低存款掛牌利率的行為也應加強監督和引導，對於商業銀行實施的掛牌利率尤應進行科學的論證，讓商業銀行存款掛牌利率水準保持在一個適當合理的區間，也就是存款掛牌利率水準要全面權衡，走社會聽證程序，推出的存款掛牌利率應在銀行、實體企業和民眾三者之間找到都能接受的一個最大公約數，既要讓存款掛牌利率可確保銀行經營不虧損不至於出現風險，也能讓實體企業明顯感覺到貸款利率能夠接受，貸款能夠有錢可賺，更要體現民生情懷，不能讓民眾因為存款掛牌利率的過度下調而使財富不斷縮水，最好能使民眾存款所獲利息能夠抵銷CPI，這樣才會為推進中國社會的共同富裕、實現財富分配均等化營造有利的金融環境。
(本文作者介紹：知名財經評論人、獨立經濟學者)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