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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三文魚案板引發的供應鏈血案

作者 / 姚贇

來源 / 便當財經(ID:daxiongfan)

“三文魚招誰惹誰了,我一個遠在北京千里之外寵物食品賣家,也能被三文魚波及。”杭州某寵物鮮糧店主韓川向便當財經(ID:daxiongfan)吐槽。

6月13日下午,韓川陸續收到三文魚相關鮮糧訂單的退單要求:“一個上海的新客,昨天訂了3份三文魚雞肉鮮糧,然後因為北京的疫情,覺得和三文魚有關,剛跟我說不要了。”

6月13日上午消息,北京連續兩天出現新增新冠確診病例,新發地市場從切割進口三文魚的案板中檢測到了新冠病毒。在12日北京市進行的農貿批發市場大排查中,5424份環境樣本,新發地有40份核酸檢測呈陽性;517名從業人員中,45人咽拭子陽性。

而後,三文魚被“圍剿”。北京多家超市連夜下架三文魚外,武漢、成都、南京、杭州、合肥等地相繼開展下架、排查等監管行動;美團買菜等生鮮平台也全面下架了三文魚商品,同時強調進一步加強生鮮商品檢測;餓了麽買菜業務暫時下架,海鮮類商品並已成立專門小組。

經常被用來生吃的三文魚,運到餐桌需要經過哪些環節?中國三文魚產地主要來自於哪裡,有何風險?疫情下的三文魚產業又發生了哪些變化?這次北京疫情反撲,對三文魚相關的從業者又帶來了哪些影響?

1.被嫌棄的三文魚

“我家的鮮糧為了保證質量和新鮮,材料都是按照實際訂單的需求去採購的。昨天下午的那批訂單,上午做出來的,計劃著下午寄出,沒想到就接連遇到退訂單的要求。” 對於這些因北京疫情的提出退單的要求,韓川十分糾結。

從交易流程上來說,貨款已付,採購產品所耗費的成本也發生了,不退也說得過去,“但因為單子額度都算不上巨大,同時貨物也沒有寄出,是否要得罪這些新老客戶?” 對於這個問題,韓川像是在自言自語,自己說服自己。

他將專家“三文魚傳播新冠病毒一事,暫無證據,但盡量別生吃”的權威意見,轉發給想要退貨的客戶,效果依舊不大。

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原首席研究員曾光在採訪時表示,目前暫時不知道病毒的來源,不知道是“人感染了三文魚,還是三文魚感染病毒在前”,“在這些問題沒弄清楚前,建議大家不要生吃三文魚,要等檢測結果出來。”

科信食品與營養信息交流中心副主任、原國家食品安全風險研究中心副研究員鍾凱,在接受採訪時也表示,目前冠狀病毒已知的宿主都是哺乳動物,三文魚體內攜帶冠狀病毒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然而,韓川的客戶對這些辟謠消息的接受度,也幾乎為零。

“我都是煮熟的啊,還都煮了兩遍!還有,出事的是切進口三文魚的案板啊,我的三文魚來自國內。” 一直強調專家建議未果,卻又不想與客戶起衝突的韓川,只得自己承擔這部分損失。

遇到此類問題的不只是韓川,在微博搜索“三文魚退貨”就會發現遠離三文魚的情緒已經發酵。

“永輝超市剛剛回復我了,之前購買的三文魚全部無理由退貨。合肥政務區祁門路店,攜帶購物收據,去總服務台退貨,吃一半的也可以退!”

“第一次買三文魚,還未收到貨就發現新的疫情,商超下架,我也趕緊退貨了”

“我昨天在某東買了三文魚,提前看到了小道消息,立馬退貨了,客服還跟我嘰歪說生鮮出庫就不允許退”

據新京報報導:6月13日上午,在永旺超市看到,一位消費者到店後,要求將其6月12日晚在超市自營的主食廚房內購買的三文魚壽司退貨。根據該消費者的說法,主要是擔心三文魚不安全。雖然不合乎規定,超市還是為其辦理了退款。

面對消費者對三文魚的謹慎和擔心,不少商家都選擇自己承擔損失,哪怕你的三文魚沒有去過北京新發地。

2.進口、虹鱒、走私:魚龍混雜的鏈路

問到產地,直接回復到產品進口需要強製核酸檢測;問到證書,3秒內扔出《入境貨物檢驗檢疫證明》,事發半天內,淘寶賣家就已將這些擔憂流程化、標準化

便當財經(ID:daxiongfan)在淘寶搜索三文魚後,就綜合顯示靠前的幾家涉及到三文魚的生鮮店鋪一一就行了詢問。有意思的是,在我們問出第一句後,賣家們似乎就已經知道我要問的下一句是什麽。

比如同是一句“您好,你家的三文魚產地是哪裡?”,就得到了版本不一的各項“答非所問”。

“我們三文魚是上海進口的,疫情開始以來,每批生鮮進口都會被強製核酸檢測,如果有問題是不會放行的哦”

“我們這個是大連的,不是北京的,兩個鏈路,和疫情沒關係。”

甚至有些賣家也不說話,直接貼出了標題為《病毒專家:三文魚應無罪 但暫時不要生吃》的文章截圖。

如淘寶店家所言,國內三文魚的鏈路確實多元複雜。

2019年,賽馬克(Cermaq)的全球市場總監Arild Aakre,提到了中國產業鏈:“在中國,整個產業鏈(價值鏈)非常複雜,但是在其他市場上我們會發現在他們的價值鏈透明度更高,在價值鏈上的不同公司合作也更加緊密。

進口、國內淡水養殖和走私,是三種主要途徑。

先說進口。

國內市場上流通的三文魚主要是進口大西洋鮭,產地有挪威、智利、丹麥等,而消費者最認可的是挪威產大西洋鮭,商品名為“挪威三文魚”。

挪威也一直以來都是三文魚出口大國。

統計結果顯示,2018年挪威養殖大西洋鮭魚出口量110萬噸,出口額82.3億美元;總銷售量中Salmar、Cermaq、Marine Harvest等十大養殖企業佔比 63.9%;全國海上養殖場數量共986個,僅繁育和養殖從業人員共7499人。

就出口量而言,中國已經成為了挪威海產的全球第三大市場。挪威海產局數據顯示,2019年上半年,挪威對華出口12130噸新鮮的挪威三文魚,出口量同比增長98%,超過了2018年全年數據。

據美國阿拉斯加海鮮市場研究所2017年6月27日公布的數據顯示,阿拉斯加捕撈的野生三文魚大部分都是用於出口,三分之一出口到中國。

第二種,便是淡水養殖的虹鱒。

“三文魚”一詞由“Salmon”音譯而來,是鮭鱒魚類的商品名稱,不是魚類的分類,而是某些鮭科或鮭鱒魚類的商品名。

央視曾報導,中國市場上的三文魚約有三分之一是虹鱒。國外也有報導稱美國華盛頓地區有38%的三文魚產品存在商品標識與實際物種不一致(Cline, 2012)。

據了解,基本上最貴的挪威三文魚的市場價在80-100元/斤,而國內養殖的虹鱒價格在30元/斤。這也與日料店聲明“本店用的三文魚都是虹鱒魚”這一段子遙相呼應。需要強調的是虹鱒作為淡水魚,從健康角度來說,不適宜生吃。

第三種,便是具有極強生命力的走私。2014年、2018年,都針對性地集中查處了不少三文魚走私案件。

當時的報導中總結到,市面上的三文魚有兩成是走私。據介紹,挪威海產局從2013年開始在上海、北京、廣州、香港四地開展了挪威海產局餐廳合作夥伴計劃,挑選合格的精英餐廳,為其授予挪威海產局官方標誌和官方認證的證書,且每年更新一次,可登錄其官方網站查詢信息。

如,2018年3月,海關總署緝私局和廣東分署緝私局出動40個行動小組,在北京、上海、廈門、深圳、湛江、南寧等海關的配合下,分別在廣東、廣西、福建、北京、上海等地統一開展查緝抓捕行動。

據緝私辦案人員介紹,嫌疑人董某團夥從事凍三文魚走私進口業務,嫌疑人走私一個貨櫃凍三文魚,價值約80萬元,每櫃的走私利潤空間約20萬元,該團夥涉嫌非法獲利共1.45億元。

另外,2018年,挪威三文魚走私案曾轟動一時——挪威公民從越南向中國走私三文魚被捕,也暴露了餐桌上三文魚的來路複雜。

走私肉類背後涉及強大的利益鏈,高利潤是走私屢禁不止的根本原因。

多種複雜供應鏈,導致溯源變得不易,而這也是李蘭娟院士在北京新發地疫情集中爆發後,提出要強化食品溯源的原因之一。

3.疫情下,日子本就不好過

餐飲消費的暗淡和運輸的不暢嚴重影響著全球三文魚行業,疫情的“轉戰”一定程度上推動著三文魚成本和貿易流向。依靠出口貿易的三文魚,疫情中,也只能走起出口轉內銷的路子。

2019年全球三文魚產量約260萬噸,受疫情影響,挪威、智利等三文魚主產國企業生產也開始放緩,工廠不再滿負荷生產。因此2020年其產量增速將繼續放緩。

美國航空運輸管制受限,三文魚進口驟降。歐洲消費市場距挪威主產國更近,因此供應影響不大,民眾居家消費增多。

《證券日報》調查發現,作為中高端海產品代表的三文魚產業,在過去的2個多月時間裡經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巨大變革。挪威、智利均是三文魚主產國,佔據世界供應主要部分。而今,處在淡季的挪威三文魚產業正面臨艱難的選擇,而智利正在迎來幸福時光。

UCN國際海產資訊的消息,2019年,挪威對中國出口三文魚銷售額增長97%。然而2020年2月份,受疫情影響,物流中斷,消費縮減,挪威對中國出口三文魚數量呈斷崖下跌。2020年3月13日,美國發布旅行限制,此舉將影響歐洲三文魚對美出口。

據挪威海產局統計,2020年第23周,挪威出口13,495噸冰鮮三文魚(整條魚),出口量較上一周(16,358噸)降落18%,較上年同期增加6%,一周內出口單價從NOK64.32/kg上漲至NOK69.15/公斤,較往年同期上漲12%。此外,第23周挪威冰鮮三文魚片的出口量也從1,927噸降至1,868噸,出口單價從NOK106.26/kg漲至NOK107.8/kg。

市場人士普遍認為,短期內,包括挪威在內的歐洲各國不得不在內部消化三文魚產品,智利將成為這場動蕩中的贏家。

新發地切三文魚的那塊案板,可能是壓死三文魚市場的最後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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