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本文由小陳茶事原創
丨首發於一點號：小陳茶事
丨作者：村姑陳
《1》
「草際鳴蛩，驚落梧桐，正人間、天上愁濃。
星橋鵲駕，經年才見，想離情、別恨難窮。」
好巧，才翻到這一頁詩句，突然手機的日曆蹦出提醒，竟是七夕了。
難怪今天想去的一家餐廳也被預定爆滿，原是這些情侶早早就搶佔了先機。
今日，是牛郎和織女的別離一年的唯一相聚。
今日，也是世間有情人的歡喜一刻。
或許對於中國人而言，雖然七夕的本意無關「愛情」，但發展到今天，沒有比這更能表達愛意的日子。
早在魏晉南北朝時期，文學家任昉就在《詩經·大東》中，給牽牛星和織女星這兩顆遙遠的星辰，賦予了人間愛情的故事。
但要讓七夕、牽牛織女、人間有情人產生聯繫，還得等到唐朝，得等到李白寫下《長恨歌》，宋代秦觀寫下《鵲橋仙》之後，癡男怨女，才得以開始在七夕佳節訴說情衷。
而牛郎和織女的故事，也開始為七夕蒙上了一層久別重遇的美妙面紗。
雖然七夕與村姑陳無關，但重逢，卻不止發生在有情人之間。
那些一年才捨得喝一次的壓箱底的好茶，也該與村姑陳「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了。
鵲橋作美，不如隨著村姑陳與這些不再重生的老白茶一起，感受這久別重逢的喜悅。
《2》
棗紅、紅葯——2013年雙生姊妹壽眉餅
如果要用茶描寫愛情，應該不會有哪種茶，能比白茶更加貼切。
新白茶的單純純粹，是愛情剛開始青澀動人的模樣。
這和白茶的簡單工藝逃不開，只有萎凋和烘乾這連兩道工序，最能呈現茶青的天然風貌，也最遮掩不了它的優點和缺陷。
老白茶的沉鬱純熟，是愛情隨著歲月沉澱後的風情。
只有老白茶，才有這種在歲月中洗刷而出的不同情致，「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棗紅和紅葯，都是誕生於2013年秋季的壽眉，卻因為一個前壓餅，一個後壓餅，在歲月的流逝中，轉變成全然不同的兩種模樣。
還記得為紅葯取名時，是以金庸筆下何紅葯的名字。
紅葯餅深淺的葯香，與何紅葯故事中深淺的愁緒重疊，使得這餅壽眉，也染上了一角屬於愛情的惆悵。
七夕之際，重溫壓箱底的好茶，必然要以這訴說愁情的紅葯餅開始。
正如它的名字，紅葯最為動人的，依舊是它愈陳愈動人的葯香，濃鬱沉邃，在打開棉紙包裝的一剎那，葯香豐裕勾人，浮動鼻尖。
紅葯的葯香，雖有層次的變化，但主基調卻總不變，再怎麼偏，也偏離不出其他的特殊基調。
它的葯香，彷彿一個癡守愛情的女子，「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廣藿香和佩蘭的深邃，淺淡如紫蘇和夏枯草的綽約，深淺交織，濃淡交融，黃綠梧桐的粗獷外形，藏著的卻是柔情難訴的貞意，醇厚的湯感，是時間和藥性沉澱出的飽滿豐厚。
「盈盈一點芳心，佔多少秋光，問卿知否？紅妝莫鬥。」
放下藥香繞指的紅葯，拿起棗紅，與紅葯雙生的姊妹，卻彷彿能讓人看見愛情年少不知愁的另一面。
它如同不知歲月愁的天真少女，即使時光逝去，卻依舊保持著動人的純粹，攜帶著一身棗香莽撞地衝撞，卻不會有人捨得責怪它的不知輕重。
分明和紅葯一般，一起陳化了數年，也是用的同樣秋壽眉的原料，壓餅時間的區別，將這兩姊妹往徹底不同的道路引去。
棗紅這餅，每個嘗見它的滋味的人，都應該眉梢帶笑，唇邊嘗蜜。
太甜，也太過天真動人，如此純粹的棗香，對得起它張揚的芳名。
茶湯如漿，杯中盛放的茶湯果真如蜜，色澤像，稠滑亦像，滑過喉間的綿柔觸感，是唯有時間，才能釀出的溫柔。
紅葯和棗紅，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一朵如葯，一朵帶蜜，此物最相思。
《3》
無風水面琉璃滑——2012年出口馬來西亞餅
在2013年的秋天，再往前跨一腳，便來到了屬於馬來西亞餅的2012年。
它誕生在2012年的春尾，擁有著出口級的指標，要不是當年厚著臉皮向S師傅要了一點，存茶室裡的「老大哥」之位，都不知道該換給誰坐。
將它存放在茶室裡的時間，已經很久很久，平日裡根本捨不得撬開一點來感受它的滋味。
正是拿著七夕當借口，才能把它拿出來，一覽這些年給它帶來的變化。
2012年的出口白茶餅，還沒有今天這麼嚴苛的梗葉要求。
當時的茶梗，點綴在餅身中，用現在的眼光感受，顯得有些粗大，但馬來人習慣喝大葉茶，出口給它們的茶葉，自然也要投其所好。
握著茶餅，在每日都有茶相伴的情況下，其實已經快忘了它的模樣，翻開一年前的品鑒日記，當年的村姑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醉茶，整頁純白，唯有一個大寫加粗的「稠」字正當其中。
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摸摸鼻子放下筆記，看來唯有實踐，才能重溫舊夢。
端起茶杯之前，不解「稠」意，咽下茶湯之後，才知道，唯有「稠」字，簡單粗暴，卻是對馬來餅的茶湯最為極致的說明。
原來當紅葯和棗紅兩姐妹用香氣做武器時，2012年的馬來餅遇見沸水，流淌而出的是玉露瓊漿般的稠滑。
茶杯湯麵如鏡，穩穩噹噹不起一點波瀾，琥珀一般臥在杯底，
就像純粹的白，和純黑的墨，啜飲這餅馬來餅的茶湯，根本談不上咽，這湯水自身彷彿帶著靈性，滑過喉間如同一團柔霧。
只有這雲霧般綿柔，絲綢般滑膩，才能交匯成這當之無愧的「稠"字，氤氳葯香，沉鬱醇香，此時都成了這稠滑湯感的點綴。
重新翻開品鑒筆記，握著筆尖躊躇許久，還是只能寫下「稠」字。
「困酣嬌眼，柔情別緒，誰與溫存？」
《4》
似曾相識燕歸來——2014春貢眉餅
當2018年的國標出現後，不得不嘆息，貢眉，確確實實徹底退出了白茶的舞台。
於是茶室裡的這餅貢眉，2014年暮春採下的「燕歸來」，徹底成為絕響，正是似曾相識，卻是無可奈何。
這餅貢眉，也同2012年的馬來餅一般，許久不曾打開。
既然已經決心重溫，於是一跺腳一咬牙，心疼地撬下了一點，黃褐色的茶餅錯綜交織，細長的葉片嬌小，是如今的壽眉不能模仿的模樣。
在等待沸水燒開的時間裡，其實一直在不斷回憶它曾有的香氣容顏。
但記憶的朦朧，又怎麼比得上沸水入杯，香氣猛然衝出的直接純粹。
有些白茶的茶香，是徐徐冒出，有些茶餅的香氣，是緩緩氤氳，但燕歸來的香氣，是彷彿能看見香氣化燕的速度，它飛速地掠過空氣，冒至鼻尖，直接而了當的衝擊，洗刷了姍姍來遲的記憶。
於是此時的花香，才能與記憶中的它，有了幾分重合。
雖然知道暮春的白茶有著最為高揚的茶香，但沒聞到茶香之前，又怎麼知道這陳化了多年的貢眉餅，依舊有著盎然的花香春意？
蓋香微微的稻穀香氣猛烈，卻被後續的葯香花香瞬間頂散。
熟穀物的清香尚且空氣中渙散，百合清香、芍藥濃香、金盞菊的淺香，玫瑰的熱烈，和多年陳化而出的葯香一起舞蹈，咽下這飽含香氣的茶湯，微微的薄荷涼意在喉間描繪清涼。
呵氣如蘭，便是如此。
誕生在暮春的貢眉，即使年華褪去，花香卻依舊倔強不肯消散，同葯香陳香，譜出了一曲特立獨行的老白茶清香雅調。
「落花度，氛氳繞高樹 」。
《5》
朝雲暮雨——2014白露餅
2014年之於白茶，一如1982年之於紅酒，有著絕對的重要性。
在茶室裡翻找白茶時，這2014年的白露餅紙箱上，赫然貼著一張早已老化脫膠的便利貼——「留著當嫁妝！」
以現在的心境，看見這張牙舞爪的感嘆號，不由微微一笑。
但這也說明了2014年的白露茶，該是如何美妙，才會讓當年的村姑陳，留下這一張提醒自己的便簽。
2013年的十月到年末，出現在白茶休養季和生長季的絕佳好氣象——晴雨交加，為2014年的高山白茶不斷蓄力，成為2014年白茶一鳴驚人的最佳準備。
與氣象相對的，還有瘋狂飆升的溫度，加速了整個春茶的採摘製作，而後陰天、多雲、晴天的氣象，更是為日光萎凋塑造了絕妙的陽光條件。
三晴兩雨的氣象節奏，使得茶農晴天曬茶，雨天茶樹修整，過兩天天晴，又有新的茶青可采。
於是當年白露茶、秋茶、寒露茶的產量，也比往年翻番。
如今，屬於2014年白露餅的2014年早已過去，身處2019年的七夕，此時的白露餅，已經成為了赭石、檀諸交織的模樣。
2014年的茶餅壓得松，故而白茶的轉化速度，也比之後壓餅技術成熟的茶餅更快，輕輕一撬，濃鬱的乾茶香便從茶餅之間的空隙冒出。
唯有沖泡，才能挽留這乾茶香，茶香入杯，在與沸水的不斷相遇中，不斷改變著自己的面貌。
2014年的白露餅，彷彿一個掌握了千變萬化之術的絕代佳人，讓你摸不清它的秉性。
陳香清晰，花香冒出，花香散去，葯香氤氳，層層濃鬱，變化多端。
但它的香氣又極為內斂，不張揚不外放，端起茶杯時、湊近蓋香時，它們每一衝之間的香氣變化，才顯得如此的過度清晰，佩蘭、香薷、防風，在稠密的湯水間沉浮，留下滿口盈香。
行到水窮處，卻有新的芬芳出現，坐看雲起時，2014年的白露秉性，依舊讓人難以捉摸透。
風一般的女子，風一般的2014年白露餅。
《6》
返璞歸真——2014荒野牡丹
荒野荒野，細數這茶室的珍藏，又怎麼能少了2014年荒野牡丹的身影。
如果不是看見自己寫的標籤，眼前這白毫細密，芽頭飽滿灰綠的乾茶，幾乎會被錯認成帶著小葉殼的白毫銀針。
這種接近牡丹王的品相，放在天生天養的荒野白茶身上，實在難得。
即使存放了五年，濃鬱的毫香，依舊在沸水快出後撲鼻而來。
綿長悠遠，是荒野茶特有的野勁，經久不散，奔騰復來。
原以為這毫香在時間的洗刷下，早已變成了其他香氣，誰曾想，等閑變卻的只有故人心，眼前的荒野牡丹，依舊是人生之若初見的美好。
荒野牡丹，「靈」字當之無愧，野性、奔放，縱使時隔數年，遇見沸水，這白牡丹的香氣依舊能夠直抒胸臆，將葉片中的每一處毫香熱烈地揮灑而出，跳躍在鼻尖味蕾，竄動著大自然的柔情。
當毫香肆虐而過，屬於穀物的甜香，開始徐徐揮灑。
此時的茶湯更添醇厚，柔滑綿潤，和花香一同交織，叫人無法放下，只能用沸水一次次感受，感受那種返璞歸真的大自然的純情。
回甘也是清甜的，柔柔的，卻頑固的霸佔你的味蕾體驗，絕不讓步給無趣的苦澀，湯水中幾乎沒有一點澀味，喉間唇齒，具是屬於當年的甜蜜。
毫香之純，花香之柔，葯香清淺，唯有返璞歸真，才能描繪2014荒野牡丹的玲瓏美意。
《7》
當牛郎和織女在雲端相聚，因是一年一次的相逢，才會如此珍貴和喜悅。
人與人如是，茶與茶，亦如是。
今天與村姑陳約會的這些老白茶們，都是貨真價實的老茶。它們來自歲月深處，來自與村姑陳的意外邂逅。
從第一塊2012年馬來餅以來，每一年，都會有一次驚喜在等著我。光陰荏苒，今日再開箱，發現，已經有這麼多優秀的白茶們，被我親手陳化成了老白茶。
從2012，到2019，這七年間，白茶們，從新變老，而村姑陳，也從青澀到成熟。
感謝與它們相伴的時光。是它們讓我喝懂了白茶的魅力——那藏於歲月深處的，與時光膠著的唇齒纏綿。
有一些茶友，與村姑陳一起，存下了2012的馬來餅。再有一些茶友，把棗紅和紅葯收入了囊中。更後一些加入的茶友們，把燕歸來與2014白露餅存下了不少的數量 。
當2016和2017年的白茶，也漸漸邁入老茶的行列，2015年的初老，也即將封箱。
也許再過一年，它也會成為藏茶名單上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只能在茶箱裡找到的角色。
今昔何昔，請列位看官，把自己存下的好白茶們，都拿出來摸一摸，喝一杯吧。
牛郎織女七夕相會，照例是要飲酒的。
我們就以真正的老白茶，代酒，一籌高朋。
感謝你們陪伴我走過了這麼多年的時光，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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