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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王阿蓋西勞斯:斯巴達霸權的“毀滅者”

從公元前398年繼承王位到358年完成在埃及的任務回國路上客死異鄉,阿蓋西勞斯在位時間約有40年,歷經了斯巴達霸權從極盛走向衰落的全部過程。提奧龐普斯稱他為“當時最偉大最有權勢的人”,他在位的大部分時間一直保持著強大的政治影響力。這種情況在斯巴達歷史上極為罕見,因為在公元前五世紀和前四世紀,斯巴達的國王和曾經權勢極盛的政治家大半都沒有能善始善終,他們不是被流放就是遭到政治打擊中途失勢。

一、西方很多學者將阿蓋西勞斯與斯巴達霸權的衰落聯繫在一起

儘管這位國王在世的時候是斯巴達軍人的楷模,一直保持著穩定的政治地位,但是當後人探討斯巴達由盛轉衰歷史的時候,他卻是飽受爭議的一個人。西方很多學者將他與斯巴達霸權的衰落聯繫在一起。包括海爾茨伯格、漢密爾頓在內的許多學者認為,阿蓋西勞斯的對外政策,尤其是他針對底比斯的一系列行動,是斯巴達霸權覆滅的一個重要原因。漢密爾頓更具體地強調阿蓋西勞斯對於底比斯偏執的仇恨影響了他的外交政策。

澤爾克也肯定了上述觀點,他還認為阿蓋西勞斯錯失了安塔爾西達斯和約即大王和約之後進行社會改革、緩和斯巴達國內矛盾的外部和平環境。考克維爾則持相反的意見,他否認阿蓋西勞斯對於琉克特拉戰後斯巴達霸權崩潰的個人責任。

卡特裡奇指出,早在雅典戰爭即伯羅奔尼撒戰爭爆發之前,斯巴達的國內危機就已經顯現出來,其標誌包括人口下降、黑勞士暴動、內部政治鬥爭激烈導致多個國王遭到流放等,阿蓋西勞斯應當對公元前386年以後的持續高壓政策負責,但是斯巴達衰落的根本原因,還是它深層次的社會危機。

二、阿蓋西勞斯本人的性格和所受教育以及他的生活背景直接影響他對形勢的判斷

要探討阿蓋西勞斯個人在斯巴達霸權走向衰落過程中的作用,他本人的性格問題,所受教育以及他的生活背景等因素不可回避,因為這些可能直接影響他對形勢的判斷以及他個人在制度下對城邦所能施加的影響力。

首先,從教育背景來看,阿蓋西勞斯是相對特殊的一個國王。因為他最初可能被排除在王位繼承者之外,像普通斯巴達男性公民一樣接受了傳統的來庫古式教育,學習服從以及重裝兵軍事技藝。阿蓋西勞斯順利完成斯巴達式教育,並成為同輩人中最優秀的人,富於忍耐力、充滿勇氣、追逐榮譽而且凡事力求最好,他也懂得謙卑和服從。劄即卡特裡奇認為,在這種教育下成長的阿蓋西勞斯儘管是公民的楷模,經典的斯巴達戰士,但不可避免的會帶有保守性,因而缺乏面臨新局面需要的開闊視野、彈性和開創性。

他在公元前386年後所奉行的分解比奧提亞同盟的外交政策即延續了斯巴達一貫的做法。漢密爾頓指出,考慮到阿蓋西勞斯天生的殘疾一條腿有點瘸,但是對行軍作戰並無太大影響,阿蓋西勞斯可能比普通斯巴達公民有著更為強烈的求勝欲望和野心,極其希望證明自己的才能決不遜色於他人。

萊山得和阿蓋西勞斯的關係不容忽視。阿蓋西勞斯在接受來庫古式傳統教育期間的卓越表現吸引了萊山得,兩人建立起愛侶關係。除了情感上的聯繫,萊山得在戰爭技藝、勇氣、堅強的品質等各個方面都可能對阿蓋西勞斯產生了影響,而遠大的抱負更是聯繫兩人的紐帶。萊山得對阿蓋西勞斯來說既是愛人,也是指導者,從青澀少年走向成熟公民的引路人,更加是他邁上王座的重要支持者。

其次,從他的家庭背景來看,雖然他出自尤利龐提德王族,但是他的母親尤波利亞卻是阿吉達姆斯的第二任妻子。這次婚姻遭到了來自社會輿論的壓力,監察官曾予以反對。由於普魯塔克關於阿吉達姆斯的第二次婚姻的記載前後矛後,因而母系家族一方的背景不明朗。這使得阿蓋西勞斯在成長過程中可能承受著一定的社會壓力。伯羅奔尼撒戰爭爆發之前,他的父親阿吉達姆斯是主和派,曾發表演說反對立刻對雅典開戰。後來斯巴達人投票,其中大名數人認為雅典人破壞了和平。戰爭爆發後,力主和平的阿吉達姆斯收獲了一個尷尬的結果率領軍隊入侵雅典,並讓伯羅奔尼撒戰爭的第一階段獲得了“阿吉達姆斯戰爭”之名。

這件事發生在阿蓋西勞斯的青年時期,可能也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加強了他向公眾證明自己的想法。在成長中所面臨的種種社會壓力都可能刺激他追求榮譽的野心和欲望。

三、阿蓋西勞斯達到了軍事權力的頂峰

阿蓋西勞斯即位後的前幾年取得了一系列成功,這對於他地位的鞏固和權勢的增強起到了重要作用。公元前395年,阿蓋西勞斯達到了軍事權力的頂峰。斯巴達人委任阿蓋西勞斯全權負責斯巴達陸軍和海軍,他們認為兩軍控制權的集中有利於協同作戰。然而阿蓋西勞斯卻對打造軍艦缺乏重視,直接委託愛琴海沿岸各個友邦自行完成任務,最後雖然建造了120艘三列槳戰艦,質量卻參差不齊。

更糟糕的是,儘管斯巴達此時並不缺乏卓有才能的將領,他卻把勇猛有余,經驗嚴重不足的妻弟佩山德任命為海軍大將。阿蓋西勞斯的目的顯然是鞏固自己的勢力,然而,他對於海軍如此不負責任的做法很快就付出了代價。

公元前394年夏,斯巴達海軍被科農指揮的波斯艦隊擊敗。經此一戰,斯巴達輕易地就喪失了製海權。緊接著就發生了愛琴海上多個城邦易幟加入波斯一方。自公元前404年建立的萊山得愛琴海帝國體系下一年1000塔蘭特的稅收因此報銷。此後,科農指揮雅典軍隊順利地在米洛斯和凱特拉建立起據點,威脅斯巴達本土。這個事件將斯巴達人送到了薩迪斯的談判桌前,因為斯巴達人擔心,公元前425年雅典攻佔派羅斯引發黑勞士暴動的一幕再次出現。

四、阿蓋西勞斯在波斯問題上卻是堅決主戰的

可以說凱特拉的被攻佔,直接導致了斯巴達人派安塔爾西達斯前往薩迪斯談判的決定。可是波斯國王阿塔薛西斯拒絕了議和。此後,安塔爾西達斯一派再次做出求和努力,召集希臘城邦在拉科尼亞召開“斯巴達會談”。

然而,阿蓋西勞斯在波斯問題上卻是堅決主戰的。離開小亞細亞時,他就曾許諾會在希臘的戰爭結束後返回亞洲,繼續跟波斯人作戰,而阿蓋西勞斯看到與波斯的戰爭為他帶來榮譽和權勢,安塔爾西達斯又是他的敵人,自然全力反對與波斯人議和。阿蓋西勞斯孤立底比斯人的計劃,也促使他反對和談。詢他和支持者取得的一系列勝利包括恢復對科林斯灣的軍事控制、佔領萊凱烏姆等使斯巴達再次掌握了戰爭優勢,斯巴達國內主戰派陣容也因此擴大。公元前392年的和談以失敗告終。直到公元前388年斯巴達才得以和波斯達成和議。

和談的失敗當然離不開戰爭雙方實力的此消彼長,但是波斯雖然主要只是以金錢的形式參與戰爭,卻又恰恰是結束戰爭的關鍵所在。阿蓋西勞斯一派反波斯的態度則成為製約斯巴達與波斯和議的嚴重阻礙。實際上,斯巴達在公元前392年提出的條件,與公元前388年和談條件基本一致,都承認波斯對小亞細亞希臘城邦的主權,而希臘其它城邦則保持自治,不同之處僅僅在於後者加入了底比斯人不能代表所有比奧提亞人宣誓,目的即在於解散比奧提亞同盟。

這對於波斯來說幾乎沒有差別,阿塔薛西斯所擔心的是斯巴達人言而無信一旦希臘的戰爭平息,阿蓋西勞斯重返亞洲。阿蓋西勞斯在斯巴達與波斯關係問題上的態度,加之他對海軍的不夠重視,延長了這場消耗戰。

五、阿蓋西勞斯在亞洲和科林斯戰場證明了他的好戰

大王和約之後,他並未在希臘停下腳步。當他還在征伐波斯時,得知科林斯戰爭爆發,曾發出希臘人應當團結起來征服蠻族的感慨。然而,公元前386年之後,再次征討波斯己經不可能,阿蓋西勞斯在希臘大陸的野心顯露出來。公元前385年,斯巴達人借口曼提尼亞人在科林斯戰爭中的背叛行為,暗中向阿哥斯輸送糧食以及推脫同盟兵役要求其拆毀城牆。遭到後者拒絕後,斯巴達動員軍隊以武力迫使曼提尼亞解體。

色諾芬提到,阿蓋西勞斯拒絕出任軍隊司令,部隊由另一個國王阿蓋斯波利斯指揮。這意味著曼提尼亞事件的發動者很可能是阿蓋西勞斯。科林斯戰爭期間,阿蓋西勞斯曾受命收編被伊菲克拉底打敗的斯巴達分遣隊回國,為避免遭到曼提尼亞人的恥笑而夜行潛回。伊菲克拉底帶領輕盾兵在科林斯境內的萊凱烏姆伏擊了一支約人的斯巴達分遣隊,幾乎全殲這支部隊,沉重打擊了斯巴達計程車氣。

阿蓋西勞斯因此對曼提尼亞產生敵意也可以理解,而參照阿基斯討伐伊利斯的事件,理由表面不同但實質也大抵相似,真實的目的在於擴張勢力,鞏固霸權,采取的手段也是斯巴達長期慣用的。次年,弗裡烏斯的一批自稱親斯巴達的流亡者可能是與民主派政治鬥爭失敗而遭到放逐請求斯巴達的幫助,斯巴達進行軍事干涉,阿蓋西勞斯被任命為主帥包圍了弗裡烏斯並迫使其投降。

弗裡烏斯新政府此後給予了阿蓋西勞斯積極的援助。考慮到弗裡烏斯後來的堅定忠誠,考克威爾指出,阿蓋西勞斯對弗裡鳥斯的政策不僅十分妥當,而且的確有利於斯巴達鞏固霸權。至於斯巴達與奧林蘇斯的戰爭,原因乃是奧林蘇斯在希臘北部的擴張威脅到阿坎蘇斯和阿波羅尼亞的自治,以及它與底比斯和雅典締結同盟。而阿蓋西勞斯則借機使斯巴達的霸權向希臘北部卡爾西第安地區擴張。先後指揮作戰的軍隊指揮官埃德米達和弗伊比達以及阿蓋西勞斯的表兄弟特萊烏提阿斯,可能都是阿蓋西勞斯的親信朋黨,從而為這場長達四年的戰爭打上了深刻的阿蓋西勞斯烙印。

六、阿蓋西勞斯在斯巴達的地位及其影響力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縱觀公元前286年以來的這幾次對外戰爭,不過是斯巴達傳統對外帝國主義擴張政策的延續。對於斯巴達當局來說,因為這種限制,實際上他們的對外策略已經很少能有什麽發揮空間了。

公元前380年,奧林蘇斯戰爭尚未結束之際,弗伊比達奇襲底比斯佔領其衛城卡德米亞。這件事成為一個轉折點,斯巴達人面臨一個兩難的境地,要麽處罰弗伊比達,讓心腹大患底比斯恢復自由;要麽接受既得利益,維持對底比斯佔領的現狀,成為希臘公敵。阿蓋西勞斯選擇了後者,並在弗伊比達審判案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斯巴達在希臘的霸權這時達到了頂峰,而阿蓋西勞斯在斯巴達的地位及其影響力也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然而,斯巴達對底比斯的控制並未持續多久。公元前379年冬,流亡雅典的派洛比達斯為首的底比斯人潛回比奧提亞,與底比斯的反政府人士裡應外合,推翻了親斯巴達的寡頭政府。

第二年年初,國王克萊奧布魯圖受命領兵進攻比奧提亞,企圖恢復對底比斯的控制,但是阿吉亞德族的國王無功而返,倒是他的部將斯弗德裡阿對雅典海港比雷埃夫斯進行了一次失敗的襲擊,斯巴達人向憤怒的雅典許諾嚴懲肇事者。

在征討底比斯失敗之後,出於阻止雅典倒向底比斯而再次形成反斯巴達聯盟的緣故,阿蓋西勞斯開始爭取改善與雅典的關係,斯弗德裡阿事件無疑在這個關鍵時刻更加惡化了斯巴達和雅典的關係。接下來對斯弗德裡阿的審判,原本打算嚴懲破壞和平者的阿蓋西勞斯卻選擇了保下他的政敵。至於阿蓋西勞斯要改變立場維護政敵的目的至今尚無定論。漢密爾頓認為阿蓋西勞斯低估了雅典人對此事的反應,而且覺得可以借此削弱國內發對他征伐底比斯的阻力。

卡特裡奇指出,斯弗德裡阿逃過一劫的原因可能是阿蓋西勞斯已經注意到了斯巴達的兵源危機,所以他列舉斯弗德裡阿接受來庫古軍事訓練以及戰場上的優秀表現,稱斯巴達需要這樣的優秀戰士。此外,他還認為阿蓋西勞斯可能希望斯弗德裡阿這些反對派因此欠他的恩情,便於日後推行他的政策。

據色諾芬記載,斯弗德裡阿後來在琉克特拉之戰中陣亡帥,也算是還了這個債。不論阿蓋西勞斯真正的目的是什麽,結果是斯弗德裡阿被宣布無罪釋放。至少從表面上看,斯巴達人沒有得到任何實際的好處,除了保住了一個優秀的軍人,卻給雅典人傳達了這樣的信息:陰謀對付雅典的斯巴達公民不僅無罪,而且應受表彰。雅典與斯巴達的關係變成了直接的對抗,他們開始修建比雷埃夫斯的大門,造船備戰,並且全力幫助底比斯人,防備斯巴達的進攻。

七、斯巴達與底比斯和雅典之間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

時局發展到這個地步,斯巴達與底比斯和雅典之間的戰爭已經不可避免。阿蓋西勞斯分別在公元前377年和388年兩次對比奧提亞發動了進攻,但是都未能取得決定性勝利。斯巴達未能迫使底比斯人屈從於它的意志,底比斯也不能阻擋斯巴達軍隊蹂踴比奧提亞的農田,戰爭進入相持階段。

阿蓋西勞斯在回國途中離奇病倒,此後他不僅缺席了376年的比奧提亞戰役,甚至從“歷史”裡蒸發了,直到公元前371年才再次出現在色諾芬的一記載中。琉克特拉一役斯巴達遭到慘敗,包括出征的國王克萊奧布魯圖在內,不少於400斯巴達重裝兵陣亡,考慮到琉克特拉戰前斯巴達公民人數已經跌落至1000以下,這個打擊無疑是致命的。斯巴達的霸權也從此終結。

阿蓋西勞斯行動果斷,好戰,對希臘霸權野心勃勃,顯然要對他在大王和約後積極的擴張政策所帶來的結果負責,在攻佔卡德米亞和斯弗德裡阿審判事件中,他都選擇以斯巴達的利益為主,在外交上姿態強硬不予對方以回旋余地,對於底比斯和雅典主權的踐踏激化了矛盾,導致雙方兵戎相見。

在底比斯問題上,即便沒有奧裡斯祭壇事件的怨恨可能對他決策造成的影響,那他也只是延續了斯巴達向希臘中部和北部延伸霸權的傳統路線,與底比斯的衝突不可避免。雅典與比奧提亞毗鄰更容易發生利益衝突,歷史積怨深重,而雅典對大海的興趣遠遠超過希臘本土,本可以成為斯巴達外交和軍事戰略的棋子,但他在斯弗德裡阿審判事件上的偏袒,卻將雅典推入底比斯陣線。

毫無疑問,也許戰爭不可避免,沒有阿蓋西勞斯也會在不久的某一天而爆發,但是阿蓋西勞斯扮演了戰爭加速器的角色。另一方面,由於他幾乎從不放棄可以發動戰爭的機會,肆無忌憚地揮霍斯巴達的戰爭資源,加速了斯巴達的衰落。

參考文獻:

戴鑫《斯巴達霸權的衰落》

色諾芬著,崔金戎譯《長征記》

張繼華《古代希臘城邦自治觀念與霸權興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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