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原祁的繪畫教科書，傳習正統派畫業命脈

《小中現大圖》冊不但是王原祁學畫的模板，王原祁在教導他的弟子時，也使用類似的方式。故宮博物院藏有一套王原祁為他的外甥、亦為他學生的李匡吉示範各家筆法而繪的名為「液萃」的十二開冊頁。王原祁在冊後自題：

匡吉甥篤學嗜古，從余學畫有年，筆力清剛，知見甚正，楷模董、巨、倪、黃正宗，囑余仿八家，名曰「液萃」。余信手塗抹，稍有形似者，弁之曰「仿某氏」，如癡人說夢，夏蟲話冰，不足道矣。耳目心思，何所不到，出入諸賢三昧，辟盡蠶叢，頓開生面。良工苦心，端有厚望，不必問途於老馬也。

《仿古山水圖》冊後王原祁自題（為李匡吉繪） 故宮博物院藏

從當中「良工苦心，端有厚望」的叮嚀，可見王原祁對李匡吉在畫業上的期望。另外故宮博物院藏有《仿古山水圖》一冊（作於一七〇七年?一七一〇年間），乃王原祁以數年之功精繪而成，授給他的弟子王敬銘作為習畫模板的作品，為了使他能夠隨時臨習，每一幅都有題識說明要點。特別值得注意的是，當中的第八、第九開以及第十開分別與《小中現大圖》冊第十一開「臨吳鎮溪山無盡圖」、第五開「臨巨然雪圖」的構圖大同小異，顯然是沿用了這些圖的圖式。王原祁以其一生畫學所得，分別臨仿宋、元人的繪畫作為具體的圖式，教授給他的學生們。這一點與昔日王時敏將自己所繪的《小中現大圖》縮本冊贈給王原祁，讓他時時能夠加以臨摹、研索，有同樣的淵源授受之意。

清 王原祁 仿古山水圖冊（第八開） 故宮博物院藏

清 王時敏 小中現大圖冊之“臨吳鎮溪山無盡圖”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王原祁這麽做的理由，應該是為了捍衛「正統派」執畫壇牛耳的地位。當時揚州地區的藝術因為其經濟的發達而崛起，據記載，自康熙到嘉慶初活躍在揚州地區的著名畫家就多達一百五十餘人，當時揚州藝壇的活絡可以說是盛況空前。這些在揚州活動且富於創新精神的畫家，他們的畫風獨樹一幟，影響日漸廣泛，他們的崛起使得自清初以來便執畫壇牛耳的「正統派」畫家們倍感威脅。為了以正視聽，王原祁在對學生進行繪畫指授時，便采取了這種「小中現大」的教學方式。

清 王原祁 仿古山水圖冊（第九開） 故宮博物院藏

清 王原祁 仿古山水圖冊（第十開） 故宮博物院藏

王原祁的學生金永熙作於一七二三年的《仿古山水圖》十二開，也大量參照了《小中現大圖》冊中的繪畫模式。同是王原祁弟子的唐岱，也曾臨仿過《小中現大圖》冊中所收錄的繪畫作品。他的《雪景山水圖》就是仿自《小中現大圖》冊中的「臨巨然雪圖」一幀。與王時敏和王翬的臨本一樣，唐岱在畫面通往中景山坳之間屋捨的小徑上，比原跡少畫了一名挑有扁擔的點景人物，由此可以知道唐岱所臨仿的對象不是原跡，而是《小中現大圖》冊的臨本。此外現藏於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館的唐岱《山水圖》冊中的第十開「摹李營丘雪圖」一幀，也同樣是以《小中現大圖》冊的「臨李成山陰泛雪圖」為取法對象，不同的是在唐岱的臨本中，原來李成具有斜向動勢的主山被改為垂直的走勢，且原來在中景的屋舍被降低成為前景，整體的構圖與內容變得比較簡略。

清 王時敏 小中現大圖冊之“臨巨然雪圖”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透過王原祁和他的弟子們，《小中現大圖》冊以及「小中現大式」的繪畫傳習方式便成為「正統派」畫家畫業傳承的命脈，而在「正統派」畫家的系譜中延續開來。

對這些「正統派」畫家來說，《小中現大圖》冊可以說是一本最接近古人原跡的繪畫教科書圖譜。透過這本繪畫教科書圖譜，他們不但學習到古人的筆法，更學到古人的圖式，以這些筆法與圖式為基礎，靈活運用之後，就能創造出既有古人神韻又有個人獨創的嶄新作品。

原文作者：王靜靈

原文來源：《紫禁城》2018年8月刊《南宗正脈 王原祁與冊》

（因篇幅限制，原文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