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宗正脈的繪畫衣缽：《小中現大圖》冊

現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的《仿宋元人縮本畫及跋》冊中，收錄有二十二幅宋元名畫的縮本，當中十八幅縮本的對頁有董其昌書寫的對這些宋元名跡原作的鑒定意見、畫家評價、畫風淵源或流傳經過等，是我們研究畫史以及十七世紀收藏史的重要材料。因此冊首開題有「小中現大」四個大字，故習稱《小中現大圖》冊。

自二十世紀初以來，學界對於《小中現大圖》冊的作者歸屬問題一直沒有取得共識。筆者曾經發表《小中現大冊作者問題芻議》進行探究，藉由運筆習慣和繪畫方式的分析，認定《小中現大圖》冊之作者是王時敏。

清?王時敏?小中現大圖冊之“臨吳鎮溪山無盡圖”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小中現大圖》冊可以被視為是傳承「正統派」繪畫衣缽的媒介，這在王時敏與王原祁祖孫之間表現得最為明顯。王原祁的繪畫天分，在他十歲的時候被他的祖父王時敏發現，王時敏在書房牆壁上看到王原祁的畫，由於墨調、運筆的方法都極似他自己的作風，一度還誤認是自己的畫，當他發現那幅畫實是出自王原祁之手時，大為驚奇地說：「是子業必出我之右。」從此王時敏開始將畫法傳授給王原祁。二十歲時，為了使王原祁在藝術上有所提高和發展，王時敏親手繪製《仿李成以下宋元名家山水圖》冊，並取出家藏半幅董源、李成《泛雪圖》、范寬《華原小幀》、趙令穰《湖鄉清夏圖》、黃公望《陡壑密林圖》、王蒙《丹台春曉圖》、沈周《臨黃子久富春山居圖》等五代、宋、元、明諸家名跡，供王原祁學習、臨摹、研究和參考，並且親自在畫法上做具體的指點，奠定了王原祁畫業的基礎。

清?王原祁?仿吳鎮山水圖軸 故宮博物院藏

王原祁二十九歲進士及第。王時敏更是歡欣無比，對王原祁說：「汝幸成進士，宜專心畫理，以繼我業。」幾年後，王時敏更把年輕時臨仿的《小中現大圖》冊送給王原祁，標誌著這個自董其昌至王時敏的「小中現大」的精神正式傳遞至王原祁的身上，顯示祖父希望孫子克紹箕裘，繼承畫業的期望。王原祁晚年在為李匡吉所繪《仿設色大癡巨幅》的題跋上回憶：

余先奉常贈公匯宋、元諸家，定其體裁，摹其骨髓，縮成二十餘幅，名曰「縮本」。……華亭宗伯題冊首雲「小中現大」，又重題賞鑒跋語，以見淵源授受之意。先奉常於丁巳夏初，忽以授余，其屬望也深矣。余是年三十有五。拜藏之後將四十年，手摹心追。庚寅冬間，方悟「小中見大」之故，亦可以「大中見小」也。

清?王時敏?小中現大圖冊之“臨范寬溪山行旅圖”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可見王時敏贈送給王原祁的《小中現大圖》冊對他後來畫業所產生的影響。此外王原祁也在《仿王維輞川圖》卷末的題跋談到：

六法中氣運生動，得天地真文章者自右丞始。北宋之荊、關、董、巨、二米、李、范，元之高、趙、四家，俱祖述其意，一燈相續，為正宗大家。南宋以來雖名家蝟立，如簇錦攢花，然大小不同，門戶各判，學者多聞廣識，皆可為腹笥之助。若以為心傳在是，恐未登古人之堂奧，徒涉古人之糟粕耳。有明三百年董思翁一掃蠶叢，先奉常祝成衣缽，余髫齔時承歡膝下，間亦竊聞一二。

清?王原祁?仿宋元人山水圖冊之“泉林水閣”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