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 南昌
贛江東側，離滕王閣不遠的地方，有一條新洲路。2016年的秋天，附近居民如往常一樣，行走在這條路上。可是，他們眼前的一切卻與平日迥乎不同。原先門可羅雀的江西博物館，突然排起了浩浩蕩蕩的隊伍。人群中，幾位警察忙碌地維持秩序，見有人來了，會問：“預約了嗎？”“身份證帶了嗎？”隨著參觀者越來越多，隊伍也越排越長。每個人的眼裡都充滿了期待，他們的目的高度一致，那就是跨越兩千年的時光，與海昏侯做個約會。
四十多公里外，南昌新建區大塘坪鄉觀西村附近，劉賀家族墓正在如火如荼地發掘。一塊塊金餅、一枚枚銅錢、青銅火鍋、孔子屏風、失傳千年的《齊論語》，向世人訴說著墓主人曾經的富有。
許多網友感慨道：“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碰到《論語》更新”。提及劉賀，大多數吃瓜群眾首先想到的就是兩個字：“廢帝”。的確，在他33年的人生旅途中，長安城裡，27日的天子生涯，應該算最輝煌的時刻了。可是，霍光為什麽要選擇劉賀呢？這麽大一塊餡餅，怎麽就砸在了他的頭上？
公元前74年，長安城
未央宮裡，二十一歲的皇帝劉弗陵病入膏肓、行將就木，太醫們急得團團轉，大將軍霍光更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在為儲君的事情發愁呢。十三年前，漢武帝殺死了鉤弋夫人，讓霍光觀看周公輔佐成王的圖畫，老皇帝在告訴他，未來你就是王朝的周公。多年來，霍光大權獨攬，又粉碎了燕王劉旦和其他輔政大臣的陰謀，可謂炙手可熱。如今，漢昭帝奄奄一息，卻沒有留下子嗣，國不可一日無君，大漢的未來，將走向何方？
對此，大臣們議論紛紛，吵來吵去，一個觀點佔了上風：劉弗陵沒有兒子，可他的爸爸漢武帝有啊。劉徹雖然好色，子嗣倒不多，總共只有六位，和秦始皇、唐太宗、清聖祖比，實在是望塵莫及，而且武帝在位時間長，中間還發生過巫蠱之禍，到這個時候，健在皇子只有一位，那就是廣陵王劉胥。劉胥想不想當這個皇帝呢？想的不得了，他聽說漢昭帝沒有兒子，就天天讓女巫詛咒他早死，現在真駕崩了，劉胥興奮的說：“女須良巫也！”“武帝六男獨有廣陵王劉胥在，群臣議所立，鹹持廣陵王。”
（揚州廣陵王墓）
既是皇子，又有群臣支持，而且年長。劉胥的皇位好像已經穩了，但霍光並不打算立他。為什麽呢？
因為劉胥不是一塊做皇帝的料，“胥壯大，好倡樂逸遊，立扛鼎，空手搏熊彘猛獸。動作無法度，終故不得為漢嗣”，劉胥是一個愛好享樂、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武帝晚年，衛太子劉據死於巫蠱之禍，漢武帝也曾經考慮過劉胥，但最後還是選擇了劉弗陵，說明先帝也認為他不合適。這樣的人，怎麽可以君臨天下呢？就像曹操的兒子曹彰一樣，當個武將可以，做皇帝就不大行了。
劉胥有問題，難道劉賀就沒問題？從他的所作所為看，就是一個紈絝子弟，和叔叔比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在昌邑國的時候，劉賀“素狂縱，動作無節”，經常跑出去遊獵，還喜歡飆車，有一次，沒到半天的功夫，就跑了兩百多裡地，手下官員勸他節製，多讀書，多學習治國之道，他口頭上接受了，卻依然我行我素；趕往長安的路上，國喪期間，竟然在車裡與美女尋歡作樂，臉上一點憂傷的神情都沒有。劉賀對昭帝的死無動於衷，其實是很正常的，兩人面都沒見過幾次，更沒有什麽感情可言，可如今，你要繼承人家的皇位，長安城又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你，樣子總得裝一下吧。不裝！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周圍人的勸諫也置若罔聞。任性、不成熟，展現的淋漓盡致。
（海昏候墓出土的車馬）
走到長安東郭門了，按照禮儀制度，應該痛哭，劉賀卻說自己有病，哭不了；等走到未央宮東闕，再叫他哭，他又能哭了，說明前面的疾病純屬謊言。哭不哭，完全按照自己的喜好來，當了皇帝就忘乎所以，結果被人家抓住把柄，成為廢掉他的罪名之一。
有人看到海昏候墓出土了竹簡、棋盤、樂器等文物，再結合古人“事死如生”的觀念，得出結論：劉賀生前是個學霸，情趣高雅，因而推翻史書的結論，這有些武斷。有書，不一定真的就看了書，在上流社會，附庸風雅、裝潢門面的人也有很多。
在位的二十七天，劉賀犯得事就更多了。這樣的人，怎麽就被立為天子了。他的為人，朝廷不知道？霍光不清楚？這怎麽可能？公司錄用一名員工，都得詳細了解此人的情況，看看是不是符合標準。皇帝之位責任重大，更得慎之又慎，否則江山社稷都要毀於一旦。劉賀的為人，霍光應該是略知一二的，地方官員可以上報，中央刺史會到地方探查，民間也會有人上書，劉胥你都清楚，劉賀當了十三年昌邑王，其所作所為，朝廷不可能一無所知。既然如此，霍光為什麽還要選擇劉賀呢？他和劉胥一樣，明顯不勝任崗位呀。
那是因為，和叔叔比，劉賀有兩大“優勢”。
劉賀的父親是昌邑哀王劉髆，奶奶大名鼎鼎，是著名美女李夫人。歌曰：“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漢武帝聽後長歎一聲，世間真有這樣的人嗎？一打聽，果然有，就是李延年的妹妹李夫人。漢武帝對李夫人特別寵愛，兩人生了孩子，就是劉髆，可惜紅顏薄命，沒過多久，夫人就香消玉殞。美人作土，不堪幽夢，漢武帝思念不已，請來方士做法，想再睹夫人芳容。只見燭火中，隱隱約約，有一女子，雪膚花貌參差是。漢武帝大驚：“是耶？非耶？立而望之，偏何姍姍其來遲！”霍光當政後，知道漢武帝對李夫人的感情，就為後者上尊號“孝武皇后”，之前衛子夫不是廢了嘛！武帝沒有冊立新皇后，乾脆就把李夫人尊為孝武皇后吧！
現在昭帝死了，霍光擁立李夫人的孫子劉賀為帝，實際上也是在遵循先帝的意願。劉胥生母李姬生母只是一個普通嬪妃，漢武帝對她的寵愛，肯定遠遠不如對李夫人的。立孝武皇后的親屬，劉徹的嫡孫，更加名正言順，符合繼承制度。而且先帝生前說了劉胥不行，沒說過劉賀難堪大任。霍光的地位又是武帝賦予的，有知遇之恩，從這個角度看，是對漢武帝的一種忠誠。
劉賀與劉胥比，還有一個顯著的優勢，那就是年齡。劉胥的出生年月不清楚，史書隻說：元狩六年（公元前117年），封廣陵王。等到漢昭帝駕崩（公元前74年），劉胥已經當了四十三年廣陵王，他的年齡，少說也有個四五十歲了。
對於霍光來說，他想要繼續掌握權力，是立一個年長的人好呢？還是劉賀這樣的“小白兔”比較好呢？顯然是後者。年輕，乳臭未乾，缺乏政治經驗、社會閱歷，貪玩、任性、不靠譜，操縱起來是不是得心應手？
可有句古話：“國賴長君”，放著年長的劉胥不要，偏偏立年幼的劉賀，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這時，一個郎官上書說：“周太王廢太伯立王季，文王舍伯邑考立武王，唯在所宜，雖立長廢少可也。廣陵王不可以承宗廟。”舉了周太王、周文王的案例，他們廢長立幼，國家發展的反而很好，說明是可以的，沒毛病。這樣就為劉賀上台掃清了觀念上的障礙。
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僅僅二十七天，這位少不更事的紈絝子弟就被廢黜了。霍光為什麽要這樣做？到底是出於什麽考慮，他要迫不及待地要把劉賀拿下？
……
（未完待續）
ps：因為最近海昏侯墳頭又挖出新東西了，所以暫時唐朝墳先放一放，先看看劉賀了，還是每周一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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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高成，一個熱愛歷史的孤寡“老人”，喜歡創新，擅長搞怪。今日頭條ID：麥園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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