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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夏天,我見證了一場“神仙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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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今日已至,自此就要準備迎接炎熱啦

“門閉陰寂寂,城高樹蒼蒼。”除了在空調房裡窩著,走進自然也不失為解暑度夏的好辦法。

今天為大家請來了兩位將生活融於山水的作家,一位是我國的散文作家李娟,一位是英國作家娜恩·謝潑德。兩位作家的成長文化環境不同,卻對自然有著相似的感受。

兩位作家關於自然生活,關於“深處的那些地方”進行了多方面的交流,你一定可以從兩位的對談中感受到夏日的清新涼意。

對談開始之前,先簡單介紹一下兩位作家:

李娟,散文作家,1979年生於新疆,高中畢業後進入阿爾泰深山牧場,與逐水草而居的哈撒阿克牧民共同生活。

娜恩·謝潑德,英國作家,1893年生於蘇格蘭。她終生未婚,與山為伴。阿伯丁附近的凱恩戈姆山區遍布她的腳印,作品也多以大山為主題。

接下來兩人會聊一聊自己在自然中的體驗,講述她們是如何傾聽、如何觸摸以及如何存在的。

關於大山

李娟:

深山裡藏著什麽呢?

娜恩:

我爬的第一座山是本麥克杜伊—當然咯,畢竟它是最高的那個。行走在高原邊緣時,你會有種被猛然拔高的感覺,如同來到了凌駕於世界之巔的巨板上。不過,在匆忙翻越中是無法真正理解這些山脈的。

李娟:

有時候我會看見森林力量深厚。把一塊紫水晶舉起來對著陽光看,從那裡面看到的情景實在沒法令人大驚小怪,但實際上真的美麗極了。我看到光在水晶中變幻莫測地晃動,對面山上的森林和群山優雅地扭曲著,天空成了夢幻般的紫色。

娜恩:

凱恩戈姆有其特有的空氣,正是因為這種空氣的品質,它才能顯示出無限豐富的色彩。世上再沒有比這裡更適合的地方,能夠證明生命不可戰勝的力量。一切都在設置重重阻礙,而生命卻毫不理會。

李娟:

我們在山裡的作息時間都是以陰影長度計算的,根本不用鍾表。

正午的陽光明亮炫目,四處安靜不已,每一株草都靜止不動,似乎連生長都停止了。一隻小瓢蟲俯在一株青草的葉梢尖上,好長時間過去了都不曾移動一下。

娜恩:

在這高處,沒有動靜,也沒有聲響。人類離這兒大概還有千萬年遠吧。

李娟:

我就喜歡這樣慢悠悠地走啊走啊,沒有人,走啊走啊,還是沒有人。沒有聲音,停下來,側耳仔細地聽,還是沒有聲音。

娜恩:

對耳朵來說,這裡能夠聽到的最重要的聲音便是沉默;盡全力去聆聽沉默,就會發現真正的沉默有多罕見。

人類世界充滿噪音,但在這兒,這種赤裸而原始的野蠻狀態,這種取自亙古以來宇宙運轉所需能量的微小聲音切片,並沒有摧毀一切,而是令人振奮。

李娟:

我喜歡中午在小溪的石頭上睡覺。河水冰冷,踩上河心最大最平的那塊石頭後,脫下外套使勁搓腳。然後—通常這時都會如此—裹著外套躺下小睡一覺。在陽光長時間的照射下,石頭已經滾燙了,那燙氣把整個身體都燙開了似的,舒服得一動也不想動。

娜恩:

如果說無知無覺是白天睡倒在山間的恩賜,那麽夜空下最美妙的就是輕淺的睡眠。我特別喜歡這種淺淡的狀態,能讓我在回歸意識表層和再次沉入睡眠之間不斷循環,隻靜靜看著,不為思慮困擾,就這樣體驗著感官的簡單與明澈。

關於生命

李娟:

當初我們選中這一塊地方扎帳篷時,想把這裡的草扯乾淨,沒想到它們長得相當結實,尤其是地底盤結的根系,像是一整塊氈子似的,密密地糾纏著,鐵鍁都插不進去。只好罷休,隨便把地面上的草莖鏟一鏟了事。想不到,打好樁子扎好帳篷後,沒幾天工夫,“草災” 就泛濫起來了。

床底下,縫紉機下面,柴垛縫隙裡,商品中間,櫃台後面,到處枝枝葉葉、生機盎然的。再後來居然還團團簇簇開起花來,真是拿它一點辦法也沒有。

娜恩:

我就知道這麽一棵植物,長在離兩千九百英尺高的山頂不遠的地方,它生命力非常頑強,枝丫向四周張開,雖然寬不過三英尺,高最多五英寸,卻幾乎稱得上活力煥發。它緊緊依附在那裡,牢牢抓住了荒涼的地表。我倒是很有興趣看看它究竟能長多大,接下來又會朝哪個方向伸展。

李娟:

它們在掙扎一般地“動” 著,葉子們要從葉子裡逃脫出去,花要逃離花兒,枝乾要逃離枝乾—什麽都在竭力擺脫自己,什麽都正極力傾向自己觸摸不到的某處,竭力想要更靠近那處一些……我抬頭望向天空,天空也是如此,天空的藍也正竭力想逃離自己的藍,想要更藍、更藍、更藍……森林也是如此,森林的茂密也在自己的茂密中膨脹,聚集著力量,每一瞬間都處在即將噴薄的狀態之中。

娜恩:

萬物之中一定還有許多令人興奮的特質有待發現,只可惜我們缺乏了解它們的途徑。

《小森林》夏秋篇

李娟:

我以前碰到過一個小孩,一直跟著我,後來我把糖放在了一塊石頭上,他就坐在那塊石頭上慢慢地剝糖紙,慢慢地吃。

從我站著的位置往下看,廣浩的山林莽野,只有這麽一個小人兒孤零零地坐在那裡,小小的,單薄的,微弱的,安靜的……以此為中心,四面八方全是如同時間一般荒茫的風景、天氣……這孤獨會不會有一天傷害到他的成長?

娜恩:

這些人是大山的骨頭。隨著生活方式的變化,一種新的經濟體制正在重塑他們的生活,也許他們也會隨之改變。然而,只要他們還生活在這片狂野的土地附近,受製於這裡獨特的氣候,山的性格就會滲入他們的性格。他們的身上將永遠保留山的印記。

關於存在

李娟:

我媽,牧場附近沒有她不曾去過的地方,更遠的深山也快讓她跑遍了。她一個人裸著身子在山野裡走,渾身是汗,氣喘籲籲。只有她一個人。她一個人……當她一個人走在空空的路上,空空的草地裡,空空的山谷,走啊走啊的時候,她心裡會不停地想到什麽呢?那時她也如同空了一般。又由於永遠也不會有人看到她這副赤裸樣子,她也不會為“有可能會被人看見” 而滋生額外的羞恥之心。她腳步自由,神情自由。自由就是自然吧?而她又多麽孤獨。

自由就是孤獨吧?而她對這孤獨無所謂,自由就是對什麽都無所謂吧?

娜恩:

所有感覺裡,觸覺最顯親密。整個身體在遠比自己強大的自然力面前會做出反應。不受任何固定模式的一絲影響,保留著自身最原始的模樣,可以說身體也在思考。

在某個七月,我也赤裸地走在水裡。那一瞬間,似乎再沒什麽值得去說了。我的靈魂已經和肉體一般赤裸,那是我一生中最毫無防備的時刻之一。這是一條通往存在的旅途:對山的生命體察得越深,對自己也就了解得更加深入。

《小森林》夏秋篇

李娟:

有時我也會離開家,走得很遠很遠,又像是飛了很遠很遠。世界坦蕩—我無數次地說:世界坦蕩!無阻無礙……我不是在行走其間,而是沉浮其間,不能自已……我邊走邊飛,有時墜落,有時遇到風。我看到的事物都在向我無限地接近,然後穿過我,無限地遠離……其實我哪兒也沒有去過。

娜恩:

這是我們早已失去的天真:每一次都將某種知覺運用到極致,直到能夠體驗到所有的存在方式。

李娟:

我坐在帳篷裡,身體以外的一切,想法以外的一切,都像風一樣源源不斷地經過我……

娜恩:

所有的感覺都循著某種節奏,你會感到肉身在行走時十分通透。但沒有哪個比喻,無論是“透明一般”還是“輕盈如空氣”,能夠準確描摹這種狀態。此時身體並非微不足道,而是至關重要。肉身非但沒有被消滅,反而得到了實現。人不是無形之物,身體是其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我存在著。認識到存在本身:這就是大山賜予我的最大恩典。

李娟:

我活在一個奇妙無比的世界上。這裡大、靜、近,真的真實,又那麽直接。我身邊的草真的是草,它的綠真的是綠。我撫摸它時,我是真的在撫摸它。我把它輕輕拔起,它被拔起不是因為我把它拔起,而是出於它自己的命運……我想說的,是一種比和諧更和諧、比公平更公平、比優美更優美的東西。

世界就在手邊,躺倒就是睡眠。嘴裡吃的是食物,身上裹的是衣服。在這裡,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麽遺憾。

娜恩:

卸下所有的執著,我和天地之間再無一物阻隔。

(本次對談純屬虛構,上文內容均選自李娟《阿勒泰的角落》&娜恩·謝潑德《活山》)

你喜歡走進自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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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版權歸新經典公司所有

圖片來自網絡/本期編輯: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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