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使女的故事》（The Handmaid』s Tale）中，人類女性逐漸失去了懷孕生子的能力，人類的數量也逐漸減少，這是科幻情節，但現實中可能正在出現類似問題，而且有些科學家據此擔心生殖末日可能正在到來。
你沒聽錯。在過去的30年裡，人們越發擔心環境的變化會影響到人類的生殖能力，也有相關科學期刊開始報導關於精子數是否正在下降的研究論文。但這些研究經常充滿缺陷和局限，科學家們也無法就如何解讀眾多研究達成一致意見。
接下來我們將介紹關於這個問題的最權威的研究，這份研究就發表在2017年的《人類生殖學快訊》（Human Reproduction Update）期刊上。該研究有很多引人注意之處：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西方男性精液中精子的濃度，也被稱為精子數量，已經減少了一半！這一發現並未得到較多的關注，可能是因為，即使精子數較低，但仍處在正常範圍內。
在該研究的新聞稿中，作者宣布了一項以精子為中心的公共衛生緊急事件。「這項研究為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員和衛生當局敲響了警鐘。不僅要調查精子數量急劇下降的原因，」該研究的第一作者、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醫學院的哈蓋·萊文（Hagai Levine）博士說道。「而且還要找到預防下降的方法。」
從該論文發表以來，一個名為「manosphere」在線網路社區就開始了熱烈的討論。該社區主要成員為男性，而且這些男性擔心精子數下降會導致自己失去生育能力，他們還把上文的研究作為證據來印證自己的生育能力受到了現在社會的影響。《紳士季刊》（Gentlemen"s Quarterly，簡稱GQ）將這種下降描繪成一個反烏托邦的預兆。「一代人時間內，男性可能會完全失去繁殖能力，」丹尼爾·諾亞·哈爾彭（Daniel Noah Halpern）在9月出版的該刊物中寫道。
和往常的社會熱議一樣，這次，社會各界就此問題的對話忽視了該研究的細微差別。記者茱莉婭·貝魯茲（Julia Belluz）在過去一周內對研究男性生殖健康的流行病學家、男性學家（可以理解為男科醫生）和生育醫生進行了採訪，並發現這些專業人士當中也有非常明顯的意見分歧。流行病學家通常更認可所謂的「精子末日」，而一線醫療從業人員往往不這麼認為。
「如果精子數減半真是事實，那麼在我們對正常男性的所有研究中，觀察到精子濃度應該是3000萬，而現在卻是6000萬，」主要研究男性不育的華盛頓大學醫學院激素專家布拉德·阿納沃特（Brad Anawalt）向記者介紹道。「我們並沒有觀察到男子數量下降了一半。」
記者之前採訪過一些對精子數下降持懷疑態度者，而這些人甚至都同意精子的確呈下降趨勢，他們甚至認為這種影響甚至比《使女的故事》中描繪的還要嚴重。事實究竟如何？未來究竟怎樣？於是，我們總結出一些問題，並一一做出了解答。
1）什麼樣的精子是健康的？
圖註：人類精子。（圖/蓋蒂圖片社）
在討論如今的精子數疑問之前，我們先來快速了解一下健康精子的指標。
精子，就是精液中的生殖細胞，是在睾丸中產生的。「睾丸是雄性生殖器官的一部分，能不斷製造精子，」加利福尼亞研究員、男性不育泌尿科醫師保羅·圖雷克（Paul Turek）解釋道。精子的製造過程，和釀造上等葡萄酒有些類似。在準備好射出成熟精子之前，這些「小蝌蚪」需要在體內儲存72天。
一旦成熟，精子就會通過一個管道網路從睾丸中湧出，這樣精子就在射精時從尿道中噴出。在這一過程中，精子還會還會攜帶此路徑中的酶和其他精液成分。
醫生會根據精液分析精子品質，他們會關注一些重要指標：
①精子數量（也稱精子密度）：每毫升至少有1500萬個精子的精液更有可能使卵子受精。因此，如果男性想要孩子，那麼醫生希望他們的精子數量能達到或超過這個水準。
②精子活力：想要和卵子結合，精子需要有運動的能力，因此移動性是另一個關鍵的衡量指標。男性精子中至少有40%能夠活動就更有可能進行生育。
③精子形態：精子的形狀也很重要。正常精子看起來和蝌蚪形狀類似，有一個橢圓形的小頭和一條長長的尾巴。一般來說，正常形狀的精子數越多，男性生育能力就越強。
但這些測量指標還不夠完美。圖雷克表示，由同一個男性射出的幾份精液，其品質也有可能完全不同。其中一些是由人類造成的偏差。比如說，精子形態預測生育能力爭議聲更大，部分是因為，不同醫生對異常精子形狀可能有不同的看法，這就造成了正常形態精子比重產生變化。還有生活方式，如喝酒、抽煙或桑拿，也能極大改變精子的品質。所以說，精子形態容易受到男性近來行為活動的影
精子品質檢測也不一定總能預測好生育能力。如果一個男性沒有精子，那麼他就不能通過性交來使女性懷孕。研究人員發現，一些精子數量相對較低的男性能夠使人懷孕，而一些精子數量相對豐富的男性反而不能。
「我一直說正常值是每毫升1500萬個精子，」阿納沃特說道。「這意味著精液中有上千萬個精子。但是，為什麼精子數量相同，有些男性有生育能力，而有些男性沒有呢？造成這種差異的原因目前還沒有確切的解釋。」
2）西方男性精子數量發生了什麼變化？
現在，我們再回過來討論精子數量。
在《人類生殖學快訊》的那篇研究論文中，希伯來大學和西奈山醫學院的研究人員採用的是系統回顧和薈萃分析法，他們收集並分析了1973年至2011年間關於精子樣本的185項研究數據。
這些研究涉及來自世界各地的4.3萬名男性，其中包括北美、歐洲、大洋洲、南美、亞洲和非洲。這些研究關注的是精子數量，因為多年以來，精子形態和精子活力的評判標準都在變化，而精子數量的評判標準一直沒變。特別需要指出的是，這些研究收集的是通過自慰產生的精液，研究人員用血細胞計數器來測量精子的數量。
圖註：精子數量變化圖。（圖/克里斯蒂娜）
研究人員的主要發現：在過去的40年裡，北美、歐洲、澳大利亞和紐西蘭男性的精子數量下降了52%。在20世紀70年代早期，男性平均每毫升精液中有9900萬個精子。到了2011年，這一數字已降至每毫升4700萬。因此，每過一年，男性精子數量就會下降大約1個百分點，「近年來沒有證據表明精子數呈平穩狀態，」研究作者警告道。
「這是嘗試回答精子數量問題的最新的一項研究，」哈佛大學的喬治·查瓦羅（Jorge Chavarro）說道。喬治是一名關注生育能力的流行病學家，他並未參與這項研究。「到目前為止，這是精子數量正在下降的最令人信服的證據，」他說道。
3）精子數真的下降了這麼多嗎？
在確定這一下降幅度之前，我們需要先了解一下薈萃分析。
該研究作者發現，在非西方國家，如南美、亞洲和非洲，精子數量下降趨勢並不顯著。在這些非西方國家中，在那些已經有了一個孩子的男性中，精子數量甚至還上升了。研究人員認為，這可能是非西方國家男性和西方國家男性在工業發展中接觸的化學物質並不相同導致的。但這就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即，是否有其他研究能解釋這種差異。
薈萃分析根據不同國家、不同實驗室進行的較早的研究得到的數據而展開。這種分析不同於新設計的專門針對男性精子數量的試驗，因為分析中的數據來自於以前的試驗，而過去的這些試驗中的混雜因素和不可測量的變數有可能會影響到分析的結果。
最終，儘管西方國家精子數下降50%聽起來很誇張，但這些男性的精子數量仍在正常範圍內。一名叫做斯旺的男科醫生告訴英國科學媒介中心，平均精子數量從每毫升9900萬降到每毫升4700萬，這倆數值都正常。如果降到1500萬以下，醫生才開始擔心。斯旺還指出，在平均水準下降當中，越來越多的男性發現自己的精子數量異常的低。
但男性生育醫生，像阿納沃特和圖雷克，都表示在他們多年的醫療實踐中還未發現這種顯著的下降，而且他們也不認為生殖末日正在來臨。
圖雷克表示，想要真正證明精子數量減少了一半，我們就需要進行一個長期的前瞻性研究。所謂前瞻研究，就是把研究對象選定，把研究方式預定好，把相關的影響因素納入統計範圍。在這些條件下，根據這些因素去做持續的追蹤研究，分析判斷。最後在原訂計劃的時間內做出評估，把符合原來設計的方法的所有例子都要列入統計。這樣可彌補回顧性研究的缺陷。但現在我們沒有這樣的數據，2017年的研究室我們擁有的最好的數據。儘管如此，像Turek這樣的評論家，雖然不同意這篇論文中的顯著下降的結論，但他認為該研究預示著一種趨勢。「精子數在呈下降趨勢還是相當有說服力的，」圖雷克說道。
4）是什麼導致了精子數下降？
圖註：「最主要的假設是，在過去的50年裡，有大量化學物質進入到環境中，」查瓦羅說道。（圖/Shutterstock）
科學家們最好的猜測是，我們生活方式的很多變化對精子沒有好處。超重或肥胖與精液品質較差有關，而在過去的幾十年裡，超重和肥胖的比率在飆升。吸煙、壓力、久坐、酒精和藥物都和精子數有牽連。
但還有一個主要因素，那就是20世紀化學工業的興起。科學家們對這一點沒有爭議。
「最主要的假設是，在過去的50年裡，有大量化學物質進入到環境中，」查瓦羅說道。
我們吃的大部分食物盛放在塑料製品中，我們每天使用的日常用品很多都是塑料製成的，而這些塑料中就含有人造化學物質。面霜等化妝品中也有化學物質，家用清潔產品、藥品和醫療設備也是如此。這些化學物質滲入到我們的食物和水裡，然後就進入了我們的身體。
大部分被認為是無害的。但正如記者和同事拉迪卡·維斯瓦納坦（Radhika Viswanathan）談到的，有些化學物質會擾亂人類的激素，如內分泌干擾物，會妨礙人的繁殖能力。
特別是像雙酚基丙烷（BPA）和溴化聚苯乙烯（BPS），不僅能干擾甲狀腺通路中的重要激素，還能抑製睾酮的作用。儘管很多公司現在都在生產酞酸酯（PAE，又稱鄰苯二甲酸酯）或者不含雙酚基丙烷的產品，但科學家仍擔心這些替代化學品，因為這些替代物在功能上和之前的化學物質相似。
這些化學物質對男性精子數量又意味著什麼：在子宮內暴露於激素干擾物之下的胎兒在長大後睾酮和精子數生產的更少，而且還有其他生理變化，如《紳士季刊》中哈爾彭所描寫的，男性會變得「缺少男性特徵」。
例如，有令人信服的證據表明在子宮內暴露於酞酸酯之下的男性嬰兒「肛門與生殖器間距離」（AGD）會有縮短的情況發生。通常來說，男性肛殖距是女性的2倍。男性肛殖距短與精液品質差、睾酮量少和不育風險高有關。
西奈山醫院的莎娜·斯旺（Shanna Swan）是第一批描述這種現象的科學家之一，她告訴記者，生命早期接觸化學物質會對一生產生影響。「子宮內雄性激素的降低和發育的改變會影響一生，」Shanna Swan說道。「而且這些都是不可糾正的。或許未來的基因改造可以修改男性生產精子的生殖細胞，但現在還沒辦法，他們一生中的精子數量都會比較低。」
這些證據的確令人信服，但僅有這些，並不意味著我們就獲得了無懈可擊的答案。我們在同一時間內接觸到不同來源的化學物質，所以，要找出原因和影響很棘手。目前來看，這就是專家能給出的最好的解釋。
5）與前幾代人相比，現在的男性真的很難生育嗎？
簡言之，我們很難給出答案。
一對夫婦如果進行了一年的無避孕措施性交後還沒懷上就會被診斷為不孕。在美國，12%到15%的夫婦符合這一情況。大約三分之一，問題是出在男性身上。根據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數據，自2002年以來，被列為不孕的夫婦數量以及尋求生育服務的女性的數量並未發生變化。而且，用某些標準衡量的話，情況反而還有了改善。
但是，即使數據變得更糟，我們也要認識到，夫婦等待時間越長、年齡越大，不孕的風險就越高。鑒於此，即使對尋求生育服務的夫婦的數量有精確的統計，我們也很難說明問題，而且在過去的20年裡，這一數字也並沒有顯著的變化。
所以，這些指標並不是男性不育的完美衡量標準。事實上，我們沒有很好的數據來證明人類是否已經到了生育末日。
2015年，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邀請了來自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員來討論這個問題。重要的是，研究人員們區分了生育能力（有多少孩子，英文對應詞為fertility）和生殖力（能生多少孩子，英文對應詞為fecundity）。在過去的半個世紀裡，生育率顯著下降，但這受到了社會因素的嚴重影響，如工作模式的改變、獲得避孕措施途徑的多少、戰爭以及經濟情況等。
另一方面，生殖力並不是這個概念。研究人員認為，根據目前的數據，我們還無法確定生殖力是否在發生變化。
此外，就連2017年的這項研究也表明，男性精子數量仍高於正常水準。所以，最大的問題是，如果平均精子數量繼續呈下降趨勢，直到低於與正常水準，那麼將會發生什麼？這就是人們擔心的問題，因為不單是人們不想生那麼簡單，可能想生都生不了。
6）如果人們不想生孩子呢？那精子數還重要嗎？
精子日益被當做男性健康的一個標準。即使精子數量能達到生孩子的標準，較低的精子品質也和健康狀況不佳存在緊密的聯繫。
在2009年發表的一篇非常有趣的文章中，研究人員追蹤了4萬名尋求不孕治療的男性，並跟蹤了長達40年。研究人員發現好的精液品質和較低的死亡風險之間存在著顯著的相關性。「死亡率會隨著正常精子和活動精子數量的增加而減少，」文章作者寫道。「隨著精子數量增加到每毫升4000萬個的臨界值，死亡率也下降了。這一數值的意義也有利於證明人類的生育能力處在正常範圍。」
其他關於不同人群的論文也揭示了死亡率、癌症、糖尿病、心血管疾病與精子品質不佳的類似相關性。
「從很多流行病學研究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男性的生育能力可以是其整體健康狀況的一個決定因素，」國家兒童健康與人類發展研究所（屬於美國國立衛生研究院的一部分）男性生殖健康主任斯圖爾特·莫斯（Stuart Moss）說道。「所以說，精子數少從很多方面來看都很麻煩。如果趨勢繼續，我認為，生育能力在某一時刻就會開始下降。但更直接的是，這可能是健康狀況不佳的生物標誌。」
7）那麼，男性能做些什麼？
圖註：這個男性看起來很愜意，他應該不知道自己的精子現在是個什麼狀況。（圖/蓋蒂圖片社）
男性可以採取一些對精子有益的措施。
記住，精子在體內需要72天才能成熟。72天過後，成熟的精子就會蓄勢待發等待射精。如果長時間沒性交或者沒射精，那麼這些成熟的精子的活力就會降低。因此，要提高生育能力，可以適當進行更多性生活，但也不要太多。
「健康的18歲男性每天都能射精而且還能及時補充，」華盛頓大學的阿納沃特說道。但是30歲及30歲以上的男性每周做愛2至3次則比較切合實際。
相比匆匆了事或直接自慰，性交前進行很多前戲會釋放品質更高的精子，女性如果知道這一點應該會很高興。「等待射精的時間越長，射的精子就越多，」圖雷克解釋道。
除了有規律的性交，還有些其他事也能提高精液品質和女性受孕的幾率：
①維持健康體重：嚴重超重或肥胖會擾亂激素，如睾酮，而這些睾酮對生殖健康來說很重要。
②不要吸煙、吸毒或過量飲酒：吸煙與不孕有很大關係。雖然有局限，但有證據表明使用大麻和酗酒會嚴重阻礙男性的生育能力。
③遠離熱水浴缸和桑拿浴：睾丸暴露在高溫下會減少精子產量。記者採訪的生育專家認為，汽車上的加熱坐墊、長時間坐著或者在腹股溝處放置筆電電腦也會產生類似的效果。
④選擇寬鬆的平角內褲：有證據表明，穿四角褲的男性的精子數量比穿緊內褲或三角內褲的男性精子數要高。
⑤鍛煉和健康飲食：運動可以改善血睾酮和精子生成量。地中海式飲食，選擇新鮮水果和蔬菜、海鮮、家禽和全穀物，與男性精子品質的提高有關。
記住，在睾丸中補充男性全部精子數量需要2個月以上的時間。因此，想要獲得不錯的精液分析結果，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時間。
「你對待自己的身體要像對待廟宇一樣，」圖雷克會這樣告誡自己的病人。「你可以把這當做是一場比賽訓練。你需要照顧好自己。吃好、睡好、緩解壓力、多鍛煉。吃有益心臟的食物。你的精子數量可以視為身體健康的生物標誌。」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