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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隱》江湖:民國之後,再無武俠?

今天,薑文的新片《邪不壓正》全國公映,大家有沒有約起來?

在電影和薑文老師又一次出來圈粉之際,弘道書店「編輯駐店計劃」也特別邀請到了電影原著《俠隱》的責任編輯——世紀文景的副總經理王玲老師,給我們帶來關於《俠隱》一書的前世今生,關於作者張北海老師的“嬉皮”風格,以及聊一聊作者與編輯之間,那些因為做書而產生的緣分。

本期駐店編輯:

王玲

世紀文景副總經理

主要責編作品:《純真博物館》《2666》《流放的老國王》《俠隱》

與《俠隱》的不解之緣

弘道君

《俠隱》這本書在2007年出版,也讓《俠隱》回到了北京,當時為何選擇了這部張北海先生的作品呢?在做書的過程中,與張北海先生的交流又是什麽樣的呢?

王玲:十二三年前,文景的編輯小美,看到了《三聯生活周刊》一篇介紹《俠隱》的文章,她覺得這書好看,就找來了最早的中國友誼出版公司的版本,看完後立即開始尋找版權。所幸那時繁體字版由麥田出版,共同認識的朋友秀梅接到我們的詢問後立即發來了作者的電子郵件。

小美的一封郵件就這樣開啟了文景與張北海的緣分。

《俠隱》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01年版

十年前,我作為行銷編輯,有幸與編輯一起為《俠隱》出過力,得意!作為普通讀者,那時我第一時間感受到《俠隱》文字的魅力,至今難忘。

雖然我無法代替小美回答十年前與作者交往的故事,小美辭職之後,我接手了作者的書,這前前後後故事就真的很多。

十年間,我們與作者一直保持著聯繫,通常是我們寫了中文郵件去,他用英文答覆,必須使用中文之時,他就會手寫下來,要麽是複印社掃描後郵件,要麽是直接傳真到某個號碼,或是從紐約直接寄來手寫複印件。

直到今天,我還留著作者手寫的一切文字回復,對書的想法、詢問等等。

張北海寫作《俠隱》時做的筆記 筆電內頁之一

圖/世紀文景

張北海對內文的修訂

圖/世紀文景

作為作者,他是一個深切相信編輯的作者,他的東西放在這裡,他放心的。

“愛吃,愛講話,愛喝酒”的

“嬉皮”張北海

弘道君

傳說中的張北海老師,愛酒、浪漫、藝術、好客、慷慨。陳升為他寫歌,鄭愁予為他贈詩,阿城為其風度著迷,陳丹青稱其為“紐約的蛀蟲”,侄女張艾嘉的眼裡,他是“中國最後一位老嬉皮”。

那麽在作為編輯的您眼中,張北海老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王玲:張北海以約兩年回一趟北京的節奏,通常在北京最美的季節回來,有時是文景的一大幫同事一起與老爺子聚,再不然是一些小輩的朋友們帶著老爺子去吃老北京館子,或是夜深之時,再由北海老師帶著找一個地方嘗嘗他最愛的威士忌。

青年時期的張北海

還有一次,我們一行人恰好和老爺子一樣在台北,我們就和老人說求給我們一個時間去拜見他一下,他說,某天上午下午晚上都有約了,不過晚上11點可以的,我們都驚呆了。

最後,我們去了酒吧,老人還為我選了一款酒,遺憾的是,我這個不喝酒的人已不記得是啥了。

張北海,1970年代,於紐約。

再比如,那年在台灣說起他的行程安排,他說他侄女想讓他去新加坡看戲,那個《華麗上班族》,我們還隨口多問一句:

“哦,侄女啊,哪位?”

“張艾嘉啊。”

十年的交流間,我所能感受到的老爺子,是一個有趣的老人:愛吃(尤其是北京的羊蠍子),愛講話,愛交流,愛喝酒。

張北海老師近照 圖/世紀文景

弘道君

十年前,您是《俠隱》的行銷編輯,十年後,您是《俠隱》的責任編輯,想知道您在再版《俠隱》時有怎樣的感慨?

張北海老師在這次的後記中特別提到了您,您也說過他是一個深切相信編輯的作者,感覺您與張北海老師的緣分還是很深厚的,您對作者與編輯之間的這種緣分聯繫是怎麽看的呢?

王玲:老師在後記中提到我的名字,是我的榮幸。《俠隱》再版時,也有閱讀的另一種樂趣,這是每一次閱讀會帶來的天然的樂趣,因為書很好看。

關於緣分,怎麽和你說呢,因為做書就是會帶來這樣的緣分,如果你也像我一樣做書十年,一定會很多機緣,讓你感到,這個事情我離不開。

《俠隱》2018年版,世紀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書與電影:《俠隱》×《邪不壓正》

弘道君

《俠隱》這本書從2007年的首版,到今年再版,所受到的關注度是否有所不同?本書的評價和閱聽人有什麽變化?作為編輯,你是怎麽看待這種變化的?

王玲:關注度肯定是不同的。非常明顯,今天的熱度是電影帶起來的。

十年前,看我們的書就能發現,我們希望的是阿城、陳丹青、王德威這些人的推薦能在讀者心中造成一定影響,有些讀者為這些人的推薦進而關注到張北海。當年媒體也表現出了一定的好奇,對《俠隱》的故事,對作者的傳奇經歷等都有報導。

《俠隱》2007年版,世紀文景出品

今年,當然是電影以及薑文,把《俠隱》推向了風口浪尖,我想應該多了一部分對電影,對薑文,以及對明星關注的讀者吧,他們會去想了解電影的原著。

我想,沒有這個時機,可能張北海還是一個在文人圈內,在文藝讀者心目中的一個名字,現在至少這個電影把《俠隱》帶到了更普通的閱聽人那裡去。

我當然很感謝電影,能讓更多人知道張北海,知道《俠隱》。如果看過電影之後,還有更多人想了解原著的故事,那更是開心。

弘道君

雖說《俠隱》的分類是一本“武俠”小說,但張北海先生在小說中的描述卻是十分西化和“反傳統”的,比如李天然雖然是為了師門報仇,卻選擇了用槍這種看起來最不“武俠”的方式來結束,您是怎麽看待這種設定的呢?

王玲:關於這一點我讀過一篇李爽學的文章《打著武俠反武俠》,也算是剛好說出了我的想法吧,在這裡分享給大家。

張北海讓“砰砰”兩聲槍響成為了武俠小說的絕響。

科技一旦介入,武俠就難於為繼。法律倘再介入,“武林”的“正義觀”更要改寫。國仇家恨一起上,饒是郭靖也得講利害,論謀略,李天然又怎能不掂輕重,率江湖人士之性而為?

金庸之後,武俠小說幾成絕響。我不是指他的想象力與文字修為難及,而是晚出的小說家所做的突破往往讓現實與科技給反突破了,《俠隱》就是現成的例子。所幸張北海似有先見之明,《俠隱》最後乾脆自我解構,武林困境霎時峰回路轉。這個書名固有“俠之隱者”的意思,我們不也可以作“昔日的俠客已經消隱”解?典型既已不再,《俠隱》當真變成武俠小說的絕響。

讀者提問

七秀:比較想知道現在小說賣影視版權,作者的參與度有多大?以前了解過,小說改編的影視作品,有些作者會參與改編;有些作者不會參與?這次是什麽形式?

王玲:這部作品的經紀人是張艾嘉,這次關於影視的改編權其實都是張姐經手處理的。我們也沒有和作者進行更多的了解。不過從我看到的一些訪問來看,這次作者是沒有參與任何改編的。

弘道君:針對這個問題,弘道君特意摘錄了一段張北海老師接受《人物周刊》訪談時,關於電影改編的訪談:

張北海:11月中我還要去趟北京,薑文給我打電話讓我務必去一趟,我其實有點嘀咕,因為我不想談,這是他的創作,我一個小說作者去搞的話又把他搞亂了,跟別的導演可能互相激發,跟薑文是絕不可能的(笑)。

連簽約都是我侄女的公司簽的,後來他到紐約我們才見面,他說我會非常用心好好拍您這部小說。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一直回答,小說是我的baby,電影是他的baby,我的baby我已經養出來了,現在長大成人,你怎麽養就看你的了。

薑文老師心裡苦啊

D立體的心:我想請問一下老師關於這個書系的問題。我看到這個書系名叫“華語文學系列”。大概看了下目錄,也就對張大春的《認得幾個字》熟悉一點,其他其實都還是算是比較冷門,想知道這套叢書的策劃角度是什麽?

王玲:華語系列是約十年前文景做港台文學書時所設計的一個書系,有些作品的版權現在已經不在了。

文景算是做華語文學相對早的先行者,之後有不少社也同樣在關注,也引進了不少作品。我們最早做的是張大春、唐諾、朱天文、朱天心、駱以軍、董啟章等這一批人,從作者出生的時代來看,張大春、唐諾、朱天文、朱天心差不多50年代生人,駱以軍算是60年代生人,時間上來說都算是比較早、比較經典的華語文學。

這五六年,市場上港台文學的書引進得更多了。我們也在做出一定的改變,文景早期關注的是華語的名家,代表作品,以及獨特寫作的作者們。這一兩年,我們也關注了一些更年輕的作者們,如伊格言,劉梓潔等。

Faust Shu:大家都說老北京好,人情、美食、建築……張北海老師也稱當時的北京是“金粉十年”,那麽,我們應該怎麽對待這種“已過去的好”在文學裡的使用和作用呢?

王玲:北海老師對北京是一種眷戀,一種懷念,他是在這部小說中充分地複原了那個北京。

《俠隱》裡的一些設定,比如藍家的院子,藍青峰這個角色,其實都是他自己的生活和家人的影子,所以這個書對他來說算是意義非凡的。

北海老師在之前接受訪問時提到過關於“金粉十年”,他說:

那時人跟人的關係非常平和且有禮貌,像這種關係以後無論是在大陸還是在台灣,都很少再見到了。你想,它是帝王之都,大家都受過一點教育,即使沒受過教育的人,也看到上面的人如何客氣相對,不是說底層不罵人不打架,只是說這個社會是非常平和的一個社會。

我覺得一直到今天,中國本土沒有出現過那麽美好的一個時間,今天的北京、上海,你不要看高樓大廈,沒那個日子。說實話,那其實是階級不平等的一個社會,因為有錢人可以享盡福,但問題是沒錢人也可以過一個清平的日子,所以我說是金粉,看起來確實很好,但沒有人想到還有駱駝祥子這種人存在,可見不是說從頭到尾都是那麽美好,所以是金粉,而不是純金。

我的北京是我天真童年的北京,今天的北京是我現實老年的北京,是我只能去吃喝、看朋友、辦點事的北京。

-編輯駐店計劃後記-

作者張北海在新版《俠隱》後記中,感謝了編輯王玲對作者的信心。而作為編輯,王玲也說,張北海老師是一個信任編輯的人,把東西交給編輯,他放心。

王玲老師說,這是做書帶來的緣分。

在書籍的世界裡,作者與讀者的連接是最為廣泛和愉快的。但作為編輯,雖然是距離作者最近的角色,但卻是最不為人知的一個名字,他們與作者之間因為書產生了與閱讀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一種緣分,也正是這樣一種緣分,讓他們成為了一座座橋梁,將作者與讀者,將文學與閱讀聯繫了起來。

(本文引用採訪部分來自《人物周刊》、澎湃新聞等對張北海老師的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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