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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文和張北海深愛的老北京,現在什麽樣

小說《俠隱》裡李天然與師叔接頭的國明園西洋樓廢虛,這裡經歷了英法聯軍、八國聯軍、北洋軍、土匪以及周邊居民對文物珍寶、木料、石料的多次劫掠,在地經殘中看盡京城變遷

張北海曾經談過創作《俠隱》的初衷:“我努力在利用這個虛實世界,將我

出生那個年代的一些資訊傳達給今天年輕世代,即在沒有多久的從前,北京

是如此模樣,有人如此生活,如此面對那個時代的大歷史和小歷史。”

文 尹夕遠

圖 尹夕遠 於波

電影《邪不壓正》的上映,又掀起了一輪關於老北京的熱議。無論是建築還是生活方式,08年奧運會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關於北京的“追憶”式討論了。

北京城的變遷與發展,以觸手可及的方式展現在人們面前。從政策法規,到人口構成,甚至包括氣候環境的變化,其更迭的速度之快,是要連薑文電影的剪輯都相形見絀的。

見過1937年的北京且尚在人世的人已經寥寥,時間衝刷記憶,八旬以上的老人也未必還能想起兒時光景。按照電影原著小說《俠隱》中的描繪,東四牌樓下,電車、洋車、馬車、自行車穿行而過,太陽曬在一溜溜灰房兒上,大槐樹的落蕊撒了一地,板凳兒上坐著抽煙袋鍋的老頭,讓人“心中冒著一股股溫暖”。老北京“老”而不“舊”,煙火氣十足,能人能事潛伏在廊前瓦下,彭於晏飾演的李天然,就是在這皇城根下的胡同深處,與薑文飾演的藍青峰相識,開啟了一段復仇故事。

在那之後,從“北平”到“北京”,再到新中國的首都,這座城幾經易主,但抽煙袋鍋的老頭一直都在胡同裡坐著,看頃刻興亡過手。今天提起老北京人被人詬病的“懶”“貧嘴”“滿不在乎”,可能很大程度上源於他們看慣了那些巨集大敘事裡的風風雨雨。

內務部街11號,薑文長大的地方

他在《邪不壓正》中飾演的藍青峰也居住於此

在《俠隱》故事發生後的第36年,少年薑文從出生地唐山搬回北京,住進了內務部街11號,曾經的六公主府,建國後的軍委總後勤部。薑文和英達相識在這裡,還有其他一些大院子弟,他們坐在房簷上抽煙、彈吉他、唱蘇聯歌曲。內務部街的名字是民國時期定下來的,出胡同西口往北不到兩公里,就是段祺瑞執政府舊址。高中畢業的英達考上了北大,勸落榜的薑文報考中央戲劇學院。1981年,薑文成為了中戲表演系的學生。

畢業10年後的薑文,把他青少年時期的生活、回憶與幻想,一股腦塞進《陽光燦爛的日子》裡,走上導演之路。片中的男孩馬小軍取材於薑文自己,他爬上內務部街11號院裡高高的煙囪,向心愛的女孩米蘭招手,而電影中米蘭的住處,就在段祺瑞執政府舊址。

時間又過去24年,已經拍了五部電影的導演薑文,再次把北京城作為其電影故事的發生地,這一次,城牆、箭樓、四合院、灰牆灰瓦都回來了,1937年的北京屢屢“搶戲”,四萬平米的屋頂儼然一副主角姿態。很多人看了電影說:“這才是北京城應有的樣子。”也有人翻出梁思成林徽因保護古建築淚灑城牆的故事。

乾面胡同14號院緊挨著西側的18號院,中間少了16號,《俠隱》中,這裡是美國醫生亨得勒的住所,也是李天然剛回北京的落腳地。小說裡描繪乾面胡同16號是一個兩進的四合院,院中栽石榴樹,主人住裡院,仆人住外院,夏日傍晚點上蚊香,在院中用晚餐,是典型的老北京生活圖景。我們試圖尋找曾經的隻光片影,但也只看到14號到18號之間搭建的青灰色工棚,明顯與胡同建築不成一式,裡面的工人最近在忙著把胡同裡的路線都翻開挖渠,說是要鋪設消防栓管道。

乾面胡同18號

“我住了60年了,按說16號就在旁邊,也不知道怎麽沒了,不知道他們在外面拆來拆去在弄什麽。”尋訪中住在18號的一位大娘也沒能解答我們的疑問。

東四九條30號,《俠隱》裡藍青峰的府邸,現在一個院劈成兩半,各開一門,門口蹲著4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低頭抽煙,斜眼看人。聊起來,他指了指牆根的青磚“以前的磚牆,不走近了瞧,都看不見縫!”說話的時候他就那麽看著牆根,很近,目光卻好像聚焦在很遠,說不出是驕傲還是傷感。

東四九條30號

電影裡薑文、廖凡、許晴和日本人聚餐的六國飯店,現在叫華風賓館,往前走幾步就是著名的東交民巷。東交民巷往西幾公里,前門對面,是鐵道博物館,1937年的北京,這裡是正陽門火車站,彭於晏飾演的李天然,從這裡踏進了北京城,路上他像孩子一樣看著車窗外的景色,銀裝素裹的古城牆,結冰的護城河,八國聯軍的炮痕嵌進一座箭樓,曾經老北京都叫它“狐狸塔”,在今天的地圖導航裡,要搜“東便門”才能找到。

正陽門箭樓及正陽門橋南的五牌樓

這是從南向北拍攝的老照片圖CFP

薑文回憶他小時候的胡同,說“從這頭能看到那頭”,地上沒有垃圾,因為“家家戶戶都沒什麽可扔的”。如今,本就狹窄的胡同停滿了車,視線能延伸個二三十米,就別妄想再看遠一點了,老百姓想方設法在自己門口佔個車位,堆點雜物,砌個花池子。政府整治,拿著圖紙,把門臉都封了,把私搭的建築都拆掉,小攤販趕走,小飯館關掉,胡同口立上欄杆,車輛進出繳費。

南奉鐵路正陽門東火車站舊址

如今是鐵道博物館。圖CFP

商鋪、公廁以及各種各樣的牆根底下,本是胡同的資訊集散地,誰家生了孩子誰家來了親戚,誰和誰又吵了架,誰家的狗丟了,當天的菜價,明天的氣象,胡同裡的居民總會在茶余飯後,聚集到這些地方聊聊天,交流交流見聞。今天,很難再找到這樣合適的地方,建築廢料、汽車、塵土、垃圾把角落填滿,沒地方下腳,更不要說坐坐聊聊。商鋪的關張,少了那些賣菜的賣糧油的賣小吃的,煙火氣一下子散了,連老外開的小酒館也不能幸免,原來五顏六色的,現在都變成了牆。

前拐棒胡同22號,書中是朱潛龍外宅“東娘”的住處,李天然曾多次夜探這所宅院,並在五月節的晚上進行了一次並未成功的刺殺前拐棒胡同22號,書中是朱潛龍外宅“東娘”的住處,李天然曾多次夜探這所宅院,並在五月節的晚上進行了一次並未成功的刺殺

電影《邪不壓正》裡的李天然,為了復仇,委身在鍾樓之上,腳下是一整片低矮的平房,巷陌交錯,灰瓦連綿。今天這片平房已經開始拆除了,鍾樓作為文物,保留下來,門前的空地開辟出一片健身場所,許多附近的居民會在傍晚時分來到這片空地,趁著還沒搬走,再和老鄰居踢一會兒毽子。這是北京人非常喜愛的一項運動,街角巷尾的空地就可以開展,一個人能自己踢,兩三個人圍成圈,還可以互相接力踢,有人從小在鍾樓灣胡同長大,一踢就是幾十年。

書中2017年初,北京胡同開展了“封牆堵路”運動

一些商鋪小店就此關張

一群老外毫不見外地加入進來,他們本來只是遊客到此參觀,但老北京人似乎並不介意帶他們一起玩,四五個人的小團體瞬間擴大到十幾人。大家圍成一圈,互相傳遞著毽子。幾個老外很快就掌握了這項運動,有的還開始指揮同伴的走位,玩得不亦樂乎。

這一幕,像極了1937年生活在北平且真心愛上了這裡的外國人的日常。在張北海的筆下和薑文的鏡頭裡,亨得勒大夫帶著剛回北京的李天然,穿過胡同,操著一口地道的京腔和街坊打著招呼,儼然一副主人模樣。

鍾樓附近,一位外國小夥子和胡同的叔叔阿姨們一道踢毽子。

張北海13歲就離開了北京,他曾經談過創作《俠隱》的初衷:“我努力在利用這個虛實世界,將我出生那個年代的一些資訊傳達給今天年輕世代,即在沒有多久的從前,北京是如此模樣,有人如此生活,如此面對那個時代的大歷史和小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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