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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世錦:到2035年平均收入水準要上三個台階,兩個條件不可或缺

  意見領袖 | 劉世錦

  目前中國一個核心目標是中國式現代化,這是質的描述。同時還提出了量化的指標,進一步明確了到2035年我國發展的目標任務——經濟實力、科技實力、綜合國力大幅躍升,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邁上新的大台階,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準。

  如何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核心目標

  從國際比較的角度看,到2035年我國平均收入水準要上三個大台階:

  • 第一,平均收入達到13200美元,成為高收入國家;
  • 第二,平均收入達到2萬美元,進入發達國家行列;
  • 第三,平均收入達到3萬~4萬美元,平均3.5萬美元,達到中等發達國家的平均收入水準。

  2021年,我國平均收入達到12500美元,非常接近世界銀行定義的高收入國家標準(2020年標準是12696美元)。這個標準是動態調整的,每年增長4%左右。今年中國實際增速放緩,匯率下調,與高收入國家門檻的距離很可能拉大。

  到2035年,中國平均收入要達到3萬~4萬美元的水準,意味著這期間平均收入水準要翻1.5到兩番。按照現價美元計算的平均收入水準,取決於三個變量——經濟實際增速、名義增速與實際增速之差(即國內通脹或者GDP平減指數)和匯率變動。這段時期經濟平均實際增速不低於4.7%,我國平均收入到2035年才能翻一番。

  假定這一時期通脹水準相對平穩,在2%左右,那麽就要重點關注匯率變化。我們研究團隊初步測算,根據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發布的購買力平價指標,現階段,我國按購買力平價計算的人均GDP約為14682國際元,相當於日本1975年、德國1971年的水準。在此後的16年,日本和德國都經歷了經濟中速增長和匯率快速升值的過程,按現價美元計算的平均收入水準快速上升。1995年左右,日本人均GDP一度超過美國,相當於美國的1.5倍。但在兩個國家驅動收入增長的因素中,匯率貢獻都明顯超過實際增長貢獻,特別是德國匯率升值貢獻達到2/3。

  中國大致進入了相同的增長階段,有關經驗教訓值得研究和借鑒。匯率變動是一個複雜問題,從長期看,最重要的變量是勞動生產率,或者說全要素生產率。當然,日本、德國當年匯率大幅升值是有特殊條件的,國際環境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最近幾年中國匯率的市場化程度已經比較高了。

  實現2035年增長目標,有兩個條件是不可或缺的,一是能夠爭取到的實際增速必須爭取,4.7%以上的經濟增速必須爭取;二是僅靠實際增速的硬增長是不夠的,必須把立足點放到提高勞動生產率、全要素生產率上,由此帶動匯率合理升值。這就是強調高質量發展對實現2035年增長目標的內在含義。假設在這段時期年均實際增速4%~5%,名義增長與實際增長的差額(通貨膨脹)和匯率升值之和相加,年均再增長5%左右,即按照現價美元計算,每年要增長將近10%,2035年達到中等發達國家的平均收入水準的目標才有可能實現。

  實際增速長期低於潛在增速的不利影響

  以往我們擔憂比較多的是追求不切實際的過高增長,忽視提高增長質量。疫情發生三年來,特別是從最近的情況看,當前需要強調的是實際增速過低,特別是低於潛在增長率。如果這種情況維持的時間比較長,對實現長期的發展目標,特別是2035年目標是不利的——不僅表現在數量上不去,而且質量也會下來。

  2022年初提出的增長目標是5.5%,由於國內外不利因素的影響,第一季度到第三季度實際經濟增速為3%。2020~2021年,中國兩年平均增速為5.1%,如果2022年往高預計達到3.5%,那麽三年平均增速低於5%。大量研究表明,現階段中國潛在增長水準在5%~5.5%之間。換句話說,疫情三年中國平均增速低於潛在增長水準。這會帶來三方面的問題:

  一是勞動生產率和全要素生產率下降。在固定投入的情況下,產出減少,生產率必定下降,攤在每個產品上的部門成本肯定上升。而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基礎是生產率提升。同時,匯率也會受到影響。最近,人民幣匯率呈現貶值態勢,這主要是受到美聯儲加息的影響,但國內經濟基本面,特別是經濟增速對它的影響也不容忽視。

  二是中長期經濟增長將出現機制性損傷。疫情衝擊以後,有些丟掉的會補回來,但有些補不回來,而且會引起機制性損傷。比如訂單丟了,供應鏈斷了,原有的合約沒有執行,應招的員工沒有招收,應該有的投資沒有投資,應該進行的創新沒有進行,一些長期規劃也跟不上了,長期經營發展能力都在下降。假定疫情衝擊過去了,由這種狀況回到常態,會有一個較長的修複期。有些封城靜默後的城市,曾出現過短期反彈,但是一段時間後增速再次下降。

  三是新老動能轉換將會受到衝擊,出現減緩、扭曲,甚至停頓、後退。我國正處在中速增長階段的新老動能轉換期,如果這時實際增速低於潛在增速,將會使原有的困難和風險被放大。

  一方面,過去速度比較高的時候,老產業其實是“帶病運行”,矛盾、問題還可以被掩蓋。一旦速度明顯下降,有些矛盾和問題就會轉化為風險甚至危機。房地產行業變化就屬於這一類。

  另一方面,新動能由於預期、投資、市場等問題,成長期風險加大,也會對增長帶來一些“堵力”。比如,數字經濟創新勢頭有所減弱;新能源汽車風頭正勁,但仍然受到供應鏈波動的困擾。

  近期呼籲宏觀政策進一步放鬆的聲音比較多。由於國內外的不利因素,近期中國實際增長低於潛在增長率,經濟其實不是一個正常運行的環境。在這種背景下,很難判斷宏觀政策到底是鬆還是緊。

  前段時間M2增速超過11%,甚至超過12%,高於2020年疫情發生初期,是三年以來增速最高的。實際經濟增速加上通脹水準,再加上一兩個百分點,這樣的貨幣供應量被認為是比較合適的。今年第一季度到第三季度,經濟實際增速3%,CPI不超過3%,再加上一兩個百分點,充其量是8%,但是M2增速現在已經超過3~4個百分點了。應該說流動性現是充足的,貨幣政策也不緊。

  M2增速低於社融增速,這在過去很少見,說明貨幣並不缺,但實際需求上不去。美國最近通脹仍處高位,美聯儲不得不激進加息,其原因是美聯儲在疫情嚴重時“放水”過多,現在正在承擔“放水”的代價。這方面的經驗教訓還要關注和研究。

  使經濟盡快回到正常軌道

  一是從國際經驗看,從中等收入階段上升到高收入階段,在平均收入1萬美元左右,是一個特殊的不穩定階段。二戰以後,上百個經濟體開始工業化進程,但是在25年以上保持7%增速的經濟體只有13個。大型經濟體中只有日本、韓國成功進入高收入階段,更多國家落入“中等收入陷阱”,典型的有拉美的阿根廷、巴西、墨西哥等,亞洲的菲律賓、馬來西亞以及近年的俄羅斯。俄羅斯十年前平均收入在1萬美元以上,這兩年掉下來了,這很值得關注。

  二是人口負增長對中長期增長的衝擊。從明年開始,甚至可能是從今年開始,中國大概率會出現人口負增長,早於之前的估計,這會對需求帶來直接影響。從供給角度講,大概十年前開始,我國15~59歲的勞動年齡人口數量減少。人口負增長轉捩點出現以後,勞動年齡人口減少的速度還會加快。日本、意大利、希臘、西班牙等國的經驗表明,人口出現負增長後,潛在增長率將出現明顯下降,並且實際增長率經常低於潛在增長率。

  中國平均收入剛過一萬美元時,出現了實際增長低於潛在增長的情況,其實按現價美元計算的平均收入已經出現波動了。能否盡快跨過高收入門檻,我們依然面臨著挑戰。

  當務之急是使經濟增長回到正常軌道或合理區間,具體而言,實際增速要達到潛在增長水準。最近,隨著優化防疫政策、房地產金融政策16條、推動平台經濟發展等政策的頒布和落地,有利因素正在增加。

  建議明年政府應提出不低於5%的增長目標。由於今年基數低,如果明年上半年能夠大部分或者全面擺脫疫情衝擊的影響,各項穩增長措施落實到位,尤其是改革開放加大力度,穩預期穩信心見到成效,實際增速還可能更高一些。應力爭今明兩年平均增速達到5%左右。這既是當下穩增長的迫切要求,更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長期發展目標的關鍵點。要加快在思想認識、體制機制和政策措施上,為實現經濟盡快回到正常軌道,創造有利條件。

  (本文作者介紹: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副理事長、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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