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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史料筆記的作者都偏愛撰述哪方面內容?

作者:瞿林東

經世致用,懲惡勸善,是中國古代史學的優良傳統。宋人史料筆記的作者在這方面多有強烈的意識和鮮明的態度,使之成為史料筆記一個重要的撰述旨趣。如錢易的《南部新書》對此有明確的表述,其序稱:

先君尚書,在章聖朝祥符中,以度支員外郎直集賢院,宰開封。民事多閑,潛心國史。博聞強記,研深覃精。至於前言往行,孜孜念慮,嘗如不及,得一善事,疏於方冊,曠日持久,乃成編軸,命曰《南部新書》。凡三萬五千言,事實千,成編五,列卷十。其間所紀,則無遠近耳目所不接熟者,事無纖巨善惡足為鑒誡者,忠鯁孝義可以勸臣子,因果報應可以警愚俗,典章儀式可以識國體,風誼廉讓可以勵節槩。機辯敏悟、怪奇迥特,亦所以志難知而廣多聞。

序文出自錢易之子錢明逸之手,以“勸臣子”、“警愚俗”、“識國體”、“勵節槩”來概括“鑒誡”的內涵,反映了錢明逸對其“先君”撰述旨趣的理解和闡發。

宋人史料筆記中常涉及唐朝史事與人物,而《南部新書》則大多記唐人唐事,這是它的一個特點。今略舉數例,以見其旨。《南部新書》戊編記:

裴延齡嘗放言德皇曰:“陛下自有本分錢物,用之不竭。”上驚曰:“何為本分錢?”延齡曰:“準天下貢賦,常分為三:一為乾豆,二為賓客,三為充君之庖。今奉九廟,與鴻臚,供蕃使,曾不用一分錢,而陛下禦膳之餘,其數極多,皆陛下本分錢也。”上曰:“此經義,人總未曾言。”自茲有意相奸邪矣。

這裡所說的“本分錢”,把唐德宗的貪婪、裴延齡的奸佞揭露得非常徹底。又,其書巳編記:“貞元初,度支使杜佑讓錢谷之務,引李巽自代。先是度支以製用惜費,漸權百司之職,廣署吏員,繁而難理。佑奏營繕歸之將作,木炭歸之司農,染練歸之少府。綱條頗整,公議多之。”杜佑為政,省官簡政,講求效率,後任淮南節度使十四年,唐憲宗時出任宰相,並非偶然。

宋人史料筆記中,與《南部新書》旨趣相似或相近者,有吳處厚的《青箱雜記》、僧人文瑩的《玉壺清話》、方杓的《泊宅編》等。這些筆記多有比較明確的以鑒誡為旨趣的撰述宗旨,其序文均有明確申言,如:“遇事裁量,動成品藻,亦輒紀錄,以為警勸”;“古之所以有史者,必欲其傳,無其傳,則聖賢治亂之跡,都寂寥於天地間。當知傳者,亦古今之大勸也”;“道古今理亂、人物成敗,使人聽之竦然忘倦”。當然,因作者的經歷與視角不同,書中強調的“鑒誡”的具體內容也有所不同。

如《青箱雜記》記知恩感恩之人必為他人所重,其卷二記張齊賢事,作者寫道:

張文定公齊賢,洛陽人,少時家貧,父死,無以葬,有河南縣史某甲為辦棺斂,公深德之,遂展兄事,雖貴不替。後趙普密薦齊賢於太宗,太宗未用,普具列前事,以為陛下若擢齊賢,則齊賢他日感恩過於此,太宗大悅,未幾擢齊賢為相。

這是說張齊賢因知恩感恩為大臣趙普所重,進而被其薦於天子,使之得以重用。

更重要的是,張齊賢後因在盛大場合醉酒,“進止失容”而被貶謫,其間,常作詩自警,“兼遺子孫”,其詩曰:“慎言渾不畏,忍事又何妨。國法須遵守,人非莫舉揚。無私仍克己,直道更和光。此箇如端的,天應降吉祥”。吳處厚受此事所感,乃“廣其意,就每句一篇,命曰‘八詠警戒詩’”。這可視為一段佳話。

《玉壺清話》多記宋朝史事與人物,於人的品質、行為尤多關注。如卷八之末記真宗朝君臣對待人才事,頗有深意。作者寫道:

真宗詔卿士舉賢良,翰林朱公昂舉陳彭年。陳以家貧,無贄編可投之備入削,奏乞終任,不願上道。杜龍圖鎬、刁秘閣衎列章奏曰:“朱昂端介厚重,不妄舉人,況彭年實有才譽,幼在江左,已為名流所重,乞不須召試,止用昂之舉,詔備清問可也。”乃以本官直史館。

這一記述,對薦舉者的“端介厚重”,被薦舉者的謙遜與“實有才譽”,從旁建議者的識見和善意,以及宋真宗的豁達納諫,都直接間接地有所涉及,且有啟發與教育意義。

方杓所著《泊宅編》,對本朝皇家聚斂財富的事實也直接揭露。他寫道:

崇觀以來,天下珍異悉歸禁中,四方梯航殆無虛日,大則寵以爵祿,其次賜賚亦稱是。宣和五年,平江府朱勔造巨艦,載太湖石一塊至京,以千人舁進。是日,役夫各賜銀碗,並官其四仆,皆承節郎及金帶,勔遂為威遠軍節度使,而封石為磐固侯。

這是關於北宋末年朝廷腐敗的極具體的記載和有力的鞭笞。宋人史料筆記中關於這方面的記述,反映了作者們對於政事的關注,是宋人史料筆記的重要內容。

(作者為北京師范大學教授)

本文發表於2017年02月06日《北京日報》,原標題為《“事無纖巨,善惡足為鑒誡”》

來源:北京日報

作者:瞿林東

監製:劉立志

編輯:樊宣、王宏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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