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 山東省人民檢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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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聚會晚歸，發現妻子離奇死亡。看似意外的背後，竟牽出一樁驚天陰謀。偵查人員深挖細查，最終主犯鋃鐺入獄，判處死刑！可就在此時，死刑執行工作卻突然被要求停止，一份新的證據出現在人們面前……這份證據從何而來，又能否真的改變他的命運？
01
2008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這天，家住濟寧的徐峰搭著朋友老孟的車將女兒送回婆家後提議道：“一年了，咱兄弟倆一起吃個飯熱鬧熱鬧吧”。
“成！”老孟看著時間還早，便和他一起去了。吃完飯，徐峰又提議兩人去捏腳，放鬆一下。此時已經不早，老孟有些為難，但徐峰竟然一反常態的堅持，像是非常不想回家的樣子。“可能是和嫂子吵架了吧？”老孟想，也就理解了幾分，同意了。
幾個小時過去了，就在老孟實在熬不住想要離開時，徐峰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看完信息，徐峰像是長松了一口氣，對老孟說，“走吧，兄弟”。
到徐峰家時，已近零點。徐峰把鑰匙給老孟開門，自己則坐在車裡等著。沒想到的是，開門的時候鑰匙卻斷了。因為氣象冷，徐峰夫妻倆搬到東屋廚房裡住，徐峰就跺東屋廚房的牆，邊跺還邊喊著開門，可是屋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徐峰看了一眼老孟，心裡猛地一驚，讓老孟趕緊爬牆進到院子裡。
進到院子裡，老孟喊了幾聲嫂子，可是沒有人回應，推開東屋廚房的門，一股濃濃的煤氣味撲鼻而來，他憋著氣進到屋裡，借著月光看見徐峰的妻子倒在地上，老孟驚呼一聲，立刻把人拽出來，放在屋門口。
看到這個情況，徐峰頓時酒意全無，他立馬讓老孟去診所把醫生喊來，自己將妻子安置在堂屋的椅子上。醫生迅速趕來，用聽診器一聽發現人早就沒有心跳了。徐峰告訴醫生，人是在東邊廚房裡煤氣中毒才這樣的，醫生到廚房，聞到很濃的煤氣味，呼吸困難。再次檢查後，身上沒有明顯外傷，便認為是煤氣中毒死亡。
妻子死後，徐峰讓人幫著給親戚朋友傳遞消息，來家裡商量身後事的處理。第二天凌晨2點多，死者的姐姐聽到消息後，立刻趕到徐峰家裡。
可當姐姐回到自己家後，突然覺得事情仿佛有些詭異：妹妹向來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怎麽會突然煤氣中毒呢？他們兩口子經常生氣，徐峰現在又著急忙慌的想著先把人埋了好入土為安。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麽問題？難不成……
產生懷疑後，她立刻報警，要求對妹妹的死因進行鑒定。
02
很快，屍檢結果出來。這結果竟真的證實了姐姐的猜想。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 陳祖玉
經過屍檢，發現死者頭面部有多次打擊形成的外傷，四肢有抵抗傷，口唇損傷系他人捂悶所致，而頸部也有扼掐等形成的損傷，死因系機械性窒息死亡，而非煤氣中毒。
這是謀殺。
姐姐覺得不寒而栗，徐峰家中沒有任何財物損失，死者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的仇家。那麽，誰會殘忍的殺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呢？
偵查機關初查後發現，唯一的犯罪嫌疑人竟是死者的丈夫——徐峰。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 陳祖玉
據調查，他們夫妻關係不好，徐峰有婚外情。他到案後一直否認殺害妻子，稱妻子死亡時一直跟同村的老孟在一起。但從老孟的證言中，警察機關發現在案發當天，徐峰的行為很反常，似乎是有意和老孟在一起的。
可不管怎麽說，徐峰確實沒有作案時間。
難道，徐峰並不是凶手？
隨著調查的深入，案件有了重大突破。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偵查人員通過調取徐峰的通話、短信記錄，發現他與另外兩名犯罪嫌疑人劉民、小芳有著密切聯繫，隨著兩人相繼到案，真相也逐漸浮出水面。
小芳老家在湖北。2002年的時候在一個離徐峰家很近的飯店當服務生。徐峰在村裡乾書記，平時的酒場多一些，一來二往，小芳成了徐峰的情人。
2006年，小芳離婚。她不甘心一直無名無分的，於是多次向徐峰施壓，提出兩條路讓徐峰選。要不離婚，兩個人結婚永遠在一起，要不兩人一起到南方發展，開始新的生活。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徐峰在村裡是村幹部，他的兩個哥哥都離婚了，他不願意跟妻子離婚，他覺得在村裡這樣很丟人。自己的家人、事業都在這裡，拋開這一切跟著小芳去南方，徐峰更是不願意。可是徐峰又捨不得小芳，左右為難。
這徐峰原本就和妻子關係不好，有了小情人以後，徐峰怎麽看怎麽覺得妻子不順眼。面對情人的“糖衣炮彈”，他不禁真的動了心思。
“沒有別的辦法，找人把我媳婦弄死，咱倆才能永遠在一起。”為了應付小芳的抱怨，徐峰隨口說的一句話，卻在兩人心裡膨脹發酵起來。但是，兩個人又是膽小之人，根本不敢動手。於是，他們想到一個曾經受過徐峰恩惠的人——劉民。
一天，徐峰約劉民吃飯，把殺人的想法告訴了他。劉民痛快地把這件事攔在自己身上。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從犯意產生，到最終實施是一年多。在這期間，三人商量的很多種方法，駕車撞死偽裝成事故、掐死再偽裝成上吊自殺，但因可操作性不強被一一否定。2007年底，三人最終商定由劉民雇人進入徐峰家，將徐峰的妻子捂死後再打開煤氣灶，偽造成煤氣中毒死亡的假象。
案發當天晚上10點左右，劉民喬裝打扮後用事先準備好的鑰匙打開徐峰家的大門，進入廚房，用毛巾捂悶口鼻、勒頸的方式，致徐峰的妻子窒息死亡，隨後將屍體擺放在地上，打開廚房內的煤氣灶，放上小鍋熬梨水，偽造現場後逃離。隨後編輯“好了”兩字發送給徐峰。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徐峰講述犯罪過程，他提到的一個情節令我印象十分很深刻：徐峰家裡養了兩隻小狗，平時就在院子裡，為了避免行凶時被發現，劉民曾提議把小狗處理掉，但徐峰卻因為捨不得不讓殺。狗捨不得，卻捨得殺人，而且還是處心積慮，確實可惡。
經濟寧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濟寧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以故意殺人罪判處徐峰、劉民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判處小芳有期徒刑十二年。
03
一審宣判後，三人以量刑過重為由提出上訴。二審期間，劉民檢舉他人盜竊犯罪經查屬實，系立功，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裁定判處劉民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其他二人維持原判，最高人民法院予以核準。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在死刑執行期間，我接到法院的電話，徐峰的死刑執行工作暫時停止，因為法院收到一份徐峰提供案件線索得以抓獲一名合約詐騙犯罪嫌疑人的立功證明，其可能具有立功表現，並要求濟寧市檢察院進行核實。
拿到立功證明材料後，陳祖玉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審查了一遍。這一查，她發現了三個疑點。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第一個疑點在於獲取信息渠道來源不明。徐峰早在2008年1月26日被刑事拘留羈押在看守所，而他所檢舉的詐騙犯罪事實發生在2009年，而且犯罪地是在外縣，他是如何知道的呢？而且在死刑覆核期間，徐峰就不斷地檢舉他人犯罪的信息線索，雖然都未查實，但這些“有鼻子有眼”的線索他是哪裡得來的呢？
二是筆跡不一致。檢舉材料上“徐峰”的簽名和訊問筆錄上的簽名筆跡不一致，差別很大。
還有一點，我聯繫了提供立功證明的警察的辦案人員，了解抓獲合約詐騙嫌疑人的經過。他們說，抓獲嫌疑人王某，徐峰的姐夫提供了幫助。徐峰被羈押，他的姐夫又是如何知道徐峰舉報的內容？
由此，陳祖玉大膽判斷，懷疑在徐峰的羈押場所，有人從中傳遞消息，甚至有公職人員從中提供幫助。陳祖玉迅速向上匯報情況。大膽推斷，仍需小心求證，綜合分析後，她決定以覆核立功材料的名義進行初步調查，在與相關人員接觸的過程中只要求說明檢舉材料的來源和去向，並調閱有關材料，避免觸及敏感問題，不打草驚蛇。同時，對於發現的證據及時固定，防止串供。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我們首先提審訊問徐峰。徐峰看到我很興奮，把檢舉揭發的情況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信心滿滿地提到應當給他立功減刑。當我問他是怎麽知道這個線索的，徐峰的態度急劇轉變，隻說是同監室室友告訴他的，再追問室友的身份，徐峰就氣急敗壞地讓我們不要再問了，反正他是將死之人。前後態度的差距這麽大，更加印證了我們的懷疑。
隨後，陳祖玉向監管人員了解情況。檢舉材料確系徐峰主動提供，按照程序形成材料流轉。之後她又調閱羈押記錄，根據舉報材料形成的時間，找到同期與徐峰同監室羈押的多名在押人員，逐一進行詢問。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詢問過程中，我們得到三種回答：“沒有”、“有沒有別人告訴徐峰不清楚”、“如果有檢舉立功線索我自己立功就好了，為啥告訴徐峰”。此外，還有幾人離開監管場所，他們是外省、外縣的，與徐峰檢舉揭發的線索毫無關聯。調查結果證實，徐峰不會在在押人員身上得到任何檢舉揭發的線索。
為了查明真相，檢察官與羈押場所相關工作人員逐一談話，有些人表現得很緊張。通過大量的調查，她發現徐峰確實提供過詐騙犯罪案件線索，但線索來源十分可疑，可能有監管人員向其傳遞信息。另一方面，有人在外面製造了一份虛假的署名徐峰的檢舉材料，幫助徐峰逃避處罰。
隨後，公訴部門整理證據材料，向上請示匯報後於2010年10月21日將線索移交至反瀆職侵權部門，並就偵查方向、調查取證、案件定性提供意見建議，積極協助案件調查。
04
經過數月調查，一起內外勾結，為死刑犯辦理假立功的案件終於真相大白。
經查，徐峰家人將掌握的一起合約詐騙犯罪案件信息形成書面材料，通過監管場所工作人員轉交給徐峰本人，由徐峰向監管人員檢舉揭發。隨著徐峰死刑執行的臨近，他檢舉的事情卻毫無消息，於是，其家人偽造了一份徐峰署名的檢舉材料，托人轉交至合約詐騙犯罪所在地的警察機關查辦。待合約詐騙案被查實後，徐峰的家人將警察機關出具的情況說明等材料轉交至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法院因此暫停了徐峰死刑的執行。
最終，徐峰的2個家人、3名公職人員因幫助犯罪分子逃避處罰罪被判刑。
而徐峰也未能逃脫法律的製裁，最終被執行死刑。
濟寧市檢察院公訴二處檢察官陳祖玉
案件結束後，我們對監管場所存在的問題進行了分析整理，提出了加強監管、規範立功檢舉材料轉交程序等方面的改進意見和建議，促進相關部門強化管理，加強對工作人員法治、廉政教育，避免類似案件的再次發生。
感謝濟寧檢察機關提供支持
注：本案除辦案檢察官外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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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製｜徐安江
策劃、播音｜王蓉蓉
撰稿｜寇文一
製作｜劉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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