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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奇淵:投資和消費也是相互促進的

  文/意見領袖專欄作家 徐奇淵

  從金融市場上來看,最近有一些積極的反應,這表明市場對2023年的預期明顯在改善,經濟修複預期比較顯著。在這個過程中,外資對中國經濟恢復的信心也比較強,國外的聰明錢也持續流入。我對GDP增速預測相對樂觀,認為5%的增速肯定能夠達到,並且通過努力,我們有可能爭取到比5%更高一些的增速。結構上來看,2023年的內需比較強,外需相對較弱,出口方面可能會經歷一個下調的過程。

  這裡我關注一個主要的問題,2023年擴大內需主要靠投資還是靠消費?這是在最近討論方面比較多的問題。我傾向於還是要靠消費,靠提振消費者信心來擴大內需。

  固定資產投資方面:從三大支柱來分析

  第一個支柱是基建投資,2022年基建投資增速已經相當強勁,在政策的支撐下,名義增速達到了10%左右。在這個基礎上,2023年還要以更大的力度來支撐,才能讓基建增速穩定或提高,從這一點來看難度是比較大的。第二個支柱是房地產投資,今年房地產行業的表現可能是強政策弱表現,難以重回到經濟增長的引擎地位。

  第三大支柱是製造業投資,2022年全年製造業產能利用率總體比2021年下降1.9個百分點,這說明對工業製造業來說存在一定的產能閑置。分行業看,產能利用率上升或比較穩定的行業都屬於上遊的礦采選業、石油天然氣這些能源大宗商品的行業,對應到地理空間上我們也看到,山西、陝西、內蒙等省份的財政狀況相對好一些。所以從工業行業細分來看,剔除掉上遊的礦采選業、石油天然氣行業,剩下的製造業產能利用率下降幅度會更高,降幅應該是明顯大於2個百分點,這些行業在此前受到的衝擊更大。

  總體來看,製造業投資在2023年能否走強,有這樣兩個不利因素,一是目前製造業的產能利用率明顯偏低,二是出口來看,外部市場需求不太樂觀。製造業投資的發展接下來將取決於消費反彈以及基建、地產行業的表現。所以,製造業投資在2022年表現比較強、基數比較高的情況下,會得到內需反彈的支撐,但因為外需的減弱和當前產能利用率下降的因素,也同樣面臨壓力。

  消費方面:從兩類群體來看就業和收入信心

  消費需求在2022年受到一些抑製,表現比較弱,甚至社零指標出現了負增長。在這樣低的基數下,2023年消費反彈值得期待,消費很可能成為2023年經濟恢復的主要拉動力量。但目前消費也面臨著不容忽視的壓力。收入信心和就業情況這是決定消費的最直接因素,我們可以從兩類收入、就業渠道來進行分析,一類是和政府相關群體的就業和收入信心,另一類是和市場相關群體的就業和收入信心。

  1、政府相關的就業和收入信心:公務員和事業部門群體

  和政府相關的就業,有一個很大的群體是公務員。從一些東部地區代表性的城市來看,不少地方的公務員收入在疫情之前開始有所調整,當時是因為東部地區向中西部地區和全國平均水準看齊,是出於共同富裕的總體考慮。之後,在疫情影響下的過去三年中,由於收支兩個方面的共同影響,地方政府財政結餘出現銳減,這已經影響到了一部分地方公務員群體的收入。

  而且要注意到,每個地方的公務員收入其實也是一個參考的基準線。如果公務員收入出現下降,大學、學校等事業部門就業人員,這些參照公務員標準的就業群體收入也受到一定影響。目前,有的地方所屬的大學甚至出現了拖欠津貼和部分工資的情況。公務員和事業部門就業,這兩個群體在一般地方都佔有相當的比例,會進一步傳導到其他社會群體。公務員、事業部門就業這兩類已經是收入相對穩定的群體,如果他們的收入預期都受影響的話,其他社會群體的收入信心也會受到影響。

  我們要實事求是地看到這些困難,要避免這些短期的挑戰拖延下去成為更長時間的困難。所以要遏製住這種趨勢,一方面在疫情反彈的時候,消費經濟循環重新打通,市場活力增強,地方政府的稅源會有明顯改善。但是因為房地產收入和土地出讓金難以在未來一年的短時間內就有顯著改善,所以需要通過更強有力的政策激活地方經濟活力。另一方面要加快地方政府債務處置,包括央地兩級財政關係的理順,著眼於大局、著眼於長遠,讓地方財政狀況更加健康。除了要重視地方政府債務問題對金融風險的影響之外,還要看到地方政府財政困難也可能會對消費需求的修複、經濟復甦產生影響。

  2、市場相關的就業和收入信心:個體工商戶等民營企業

  對於市場的就業信心,需要注意以下幾個方面的壓力。

  一是外部需求的不景氣。全球經濟在2023年陷入衰退的風險越來越大,2023年我國出口增速會出現下降,甚至可能出現一定程度的負增長。這對外貿行業影響會比較大,特別是東部沿海地區的出口會受到影響,這樣會有一部分人群的就業、收入信心受到影響。

  二是疫情衝擊導致的市場主體淘汰、出清,可能並沒有優化資源配置,甚至是相反。過去的疫情三年期間,導致了很多市場主體被淘汰出清、或者正處於這樣的困境邊緣。我們在教科書上會看到,市場機制下的優勝劣汰,是帶來資源優化配置、效率提高,有利於經濟增長。但是過去三年的疫情衝擊,這種淘汰的過程和市場競爭優勝劣汰的淘汰機制很不一樣。疫情影響之下的三年中,一些市場主體經營困難甚至面臨失敗,但這些類失敗很大程度上並不是企業、市場主體本身的經營決策錯誤,而是一種不可預期的因素、或者不可抗力導致的災難性衝擊。

  而且我們本身還處在經濟改革發展轉型過程中,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在一些方面仍然面臨著不太一致的競爭環境。2022年12月的經濟工作會議給市場釋放了信心,特別指出要給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有平等的待遇,繼續“堅持兩個毫不動搖”,這是非常好的信號。但是在過去三年疫情衝擊下,如果企業的資金鏈出現問題,最容易出現問題的肯定還是民營企業、或者是個體工商戶。這部分市場主體本身可能是很有活力的,對廣大消費者的就業、收入信心也很重要,但在疫情衝擊之下往往也是最脆弱的環節。

  所以,疫情衝擊不但不是一個優勝劣汰的淘汰機制,甚至可能優先淘汰了民營企業和個體工商戶。在這種衝擊過程中,特別需要注意對民營企業、個體工商戶提供一些額外的幫助。全國範圍內注冊的市場主體有1億幾千萬個,這當中90%的市場主體都是民營經濟,但這些市場主體受疫情衝擊的影響最大,這方面“傷痕效應”的修複有一個過程。這個傷痕如果幾天就好了,那麽痛苦的記憶就比較短,對將來的消費、投資影響就比較小。如果過了好幾個月、甚至幾年才好,那麽心理陰影面積就會比較大,就會對將來的消費、投資行為產生深遠的影響。所以我們要重視經濟重啟剛開始的過程中、這個短暫的時間窗口期,盡快把個體工商戶、小業主、民營企業的信心重塑起來。這個群體的角色往往同時既是生產者也是消費者,對於消費需求的刺激有助於修複這個群體的心理傷痕。

  我們需要認識到,信心也是一種公共產品,具有外部性,這是需要政策乾預、提拔信心的理論基礎。通常來講市場失靈有很多種情況,其中就包括外部性。而市場信心也有外部性,同時也是一種公共產品。如果一部分人沒有信心、比較悲觀的話,這是會傳染的,反過來,一部分群體有信心、很樂觀,這也是會傳染的,會感染到周圍每一個人。特別是投資企業之間互動的行為,消費者和企業之間行為的互動。而作為單個消費者和單個企業,都很難影響整體宏觀經濟的信心,只有政府才能改變市場信心或者進一步激發市場的信心。與歐美日等主要經濟體相比,我國的財政、貨幣政策空間都明顯更大,因此我們完全有能力去做這些事情,從這個意義上來看,2023年的內需修複和經濟增長值得期待。

  消費和投資也存在相互促進關係

  當前,關於2023年經濟靠投資還是靠消費,仍然存在一些爭議。一種觀點認為要靠消費,要刺激消費者信心。另外一種觀點認為,消費不能提高供給潛在增長率,要靠投資增加要素投入或技術進步才能提高潛在增速。事實上,消費和投資是具有一致性的,我們不能把這兩者割裂、完全對立來看。特別要看到,消費、投資也是相互促進的,具有更強的一致性。

  提高人民群眾的生活水準,這是經濟發展的最終目標。當前我們社會的基本矛盾是: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對美好生活的需要和發展不平衡、不充分之間的矛盾。而要提高人民生活水準,這個過程就是擴大消費、擴大內需的過程。所以,消費是一個最終目標,投資增長最後都是為消費來服務的。當然,消費需求得到改善,必須要有供給方面的改善才能夠得以持續。

  在分析國民經濟循環的過程中,我們經常提到生產、流通、分配、消費這四個環節,其中斷掉一個環節都不行。如果消費不行,生產再多只會造成庫存,造成產能利用率下降。去年以來我們已經出現產能利用率下降的問題,現在消費是國民經濟循環過程中的一個瓶頸,如何激發消費需求是我國經濟當前的主要挑戰。

  消費和投資也可以互相促進、互相強化,比如刺激新能源車的消費可以同時讓新能源車的生產企業的預期改善、投資增加。所以,在這個過程中,政策一定要時間上前置、力度上給足,在經濟重啟的第一時間,要把市場信心的第一把火點燃起來,推動良性循環。

  (本文作者介紹: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研究部主任、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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