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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丨170億私募基金陷兌付危機 大連商人投資九千萬未追回

文/《深網》報導組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騙局。”回憶起近一年遭遇,投資者對私募基金恆宇天澤的行為感到憤慨。但在投資人和恆宇天澤簽署的合約上,恆宇天澤幾乎是免責的,無需承擔任何投資失敗的責任。

投資人林迪(化名)此前花600萬積蓄購買了這隻契約型基金,發行方為恆宇天澤基金銷售有限公司(原名恆宇天澤基金資產管理公司),兌付期已經過去半年,恆宇天澤發布了兩次逾期兌付的公告後便音信全無了。

林迪在二級市場做過多年證券分析師,她告訴《深網》,從2018年9月起,恆宇天澤的私募產品就陸續到期卻未能還本付息。2019年2月20日,林迪和部分投資人去圍堵了雍和宮附近的恆宇天澤基金公司討說法,後來又去經偵部門報案。

《深網》獨家獲取的一份錄音文件顯示,恆宇天澤高管年初在內部會議上透露,這隻契約型基金的存量資金總額約170億元,涉及投資人1萬名左右。該高管還聲稱,對於存量資金會負責到底,絕不會跑路,把項目一個個解扣,讓理財師安撫客戶繼續等待,“務必保持安靜”。

事實上,也並不是所有投資人都加入了維權隊伍,大部分投資人確實選擇了繼續等待,他們擔心一旦維權會把這個公司維“倒”了。對他們而言,只要公司還在,就有兌付的希望。

一位投資了9000萬的大連男士李晚(化名)加入了林迪的維權隊伍;2月20號,一位投資6000萬的山東女士也準備加入維權陣營,但被當天飛往過去的恆宇天澤銷售人員安撫住……

投資有風險,P2P的教訓歷歷在目,而即便是私募基金,也無法承諾絕對安全。讓林迪們感到憤慨的地方究竟是什麽?

追不回的投資款

4月14日下午四點,北京基金業協會,80名投資人都聚集在大廳裡。有托著箱子剛從廣州趕來的姑娘,有從河南農村趕來的大媽,有代表妻子來的碼農,也有做了三十年貿易的商人,以及從天津趕來的家庭主婦……

商人李政(化名)買了550萬契約型基金,這550萬佔他全部身家的三分之一。李政認同投資有風險,因此他沒買高風險高收益的產品,也不敢去投股票。

李政向《深網》敘述,恆宇天澤在宣傳銷售的時候,表示這個契約型基金是8-9%固定收益的產品。但恆宇天澤跟基金業協會備案的是股權類產品。“對基金來說,最多是欺騙和違規,但對我們這些投資人來說,殘酷的是錢沒了。”

從去年冬天到現在,李政已經參與了四次維權。“掙錢不容易。我不是大學生,也不懂互聯網,如果在貿易行業東山再起,根本不可能了。”

從天津來的阿美(化名)是一名家庭主婦,她投了210萬,買了兩個項目。阿美是一個老股民,全職在家帶孩子,後來趕上一波股市大漲,100萬投資變成了200萬。緊接著她為了規避股市的周期性風險,開始買信託產品。

一開始買信託產品,阿美和李政一樣,買的都是中融信託的產品,持續投資了五年,兌付收益都非常穩健。

他們今日的兌付逾期危機都始於恆宇天澤,其董事長梁越,曾是中融信託的高管,她離職後創辦了恆宇天澤。李政和阿美曾經對中融信託的信任轉嫁到了恆宇天澤上。

公開資料顯示,梁越,歷任哈爾濱證券副總經理、聯合證券東北總部總經理、聯合證券北京西三環營業部總經理、中融信託副總裁、恆天財富創始人。2014年6月份,媒體報導梁越被免去恆天財富董事長職務。

梁越,在大資管圈堪稱傳奇。2011年,時任中融信託的第一財富中心總經理的她,從公司獨立出來創辦恆天財富,短短3年間將其做到行業第二,規模堪比一家中型信託公司。

截至2014年一季度末,恆天財富累計管理資產規模突破1300億元人民幣,宣稱服務高端客戶近60萬,在第三方理財機構的大軍中排名第二。

恆天旗下北京盈泰財富雲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創立於2014年8月,分別於2014年11月和2016年4月引入了華泰證券和信達投資兩家大型金融機構旗下基金作為戰略投資人。

2017年4月,北京江蘇大廈,梁越在做路演時, 把公司產品線分為山、河、江,分別代表債權、定增和股權類產品。阿美、李政和林迪等投資人陸續認購了恆宇天澤銷售的山河江系列產品。

“高淨值客戶需要100萬起步資金,投資人對8%-9%的收益也甚為謹慎,從恆宇天澤理財師和宣傳單上看,也是把山系列歸為債權產品。”林迪告訴騰訊《深網》。

林迪當時做了一個常識類判斷,創始團隊很靠譜,光大銀行作為資金託管人,又有證監會下發的私募金融牌照,產品看起來“合規又安全”,她決定購買這家基金。

當時的阿美並未像林迪一樣,找很多佐證說服自己來買這家基金,因為銷售經理是她認識的,掌舵人也是她認識的,因此在沒看合約的狀況下,她就把210萬打了過去,二十多天后,合約才快遞給了她,合約她也沒細看。

李政也是,都買了好幾年信託了。但他們不知道的是梁越已經不是中融信託的梁越,而是恆宇天澤的梁越,投資人中像阿美和李政這樣的狀況很多,因為之前有信任。

現在逾期兌付,阿美才仔細看了下合約,在那張合約上,恆宇天澤幾乎是免責的,不承擔任何投資失敗的責任。

投資人們覺得自己被騙了。回憶起這一年多來的遭遇,林迪、阿美和李政等投資人們非常憤慨。從那時候起,林迪等人就一點點在搜集資料,想證明他們集體被卷入了“一場蓄謀已久的騙局”。

林迪認為,恆宇天澤一直在運作著資金池業務,所謂債權產品也被換成了樂視、中弘等產品。

據《新京報》此前報導,根據中弘2017年年報,富立天瑞旗下基金為中弘提供了4億元借款,截至2018年半年報,該資金未償還。而富立天瑞與私募大佬梁越有關聯。梁越旗下的恆宇天澤與中弘合作投資基金,唯一投資的公司曾是中弘控制人王永紅的企業。中弘股份是首家因股價連續低於面值而被強製終止上市的公司,證券簡稱已變更為“中弘退”。

所有項目均失敗?

幾個月的時間,上述投資人搜集了厚厚一遝調查材料。這些追款的投資人,對很多事情存有疑惑。不能接受恆宇天澤說所有投資都失敗的信息。

林迪等投資人向《深網》提供了對恆宇天澤的多個質疑:

(1)虛假宣傳先打款後簽合約。在宣傳中,多數是以債權產品銷售的。合約也是精心設計的,完全免責,連起訴的方式也只能通過仲裁完成。恆宇天澤在銷售前只是展示了簡版推薦材料,未出示正式合約。而且所有的合格投資人資質文件都是恆宇偽造的。

(2)基金估值成謎,基金多層嵌套,每一層都要收取基金佔用費。基金業協會在股權基金的引導上規定了基金項目估值的方法。據了解,銷售傭金在2.5%-4%之間,同時恆宇天澤的關聯基金管理公司雙層管理費,即合夥企業的普通合夥人每年收取一次、恆宇關聯的北京西創天和盈泰又會收取一次,以FOF基金名義經營資金池業務,通過多層嵌套從募集款中扣除前基金佔用費。

目前很多底層資產已經估值已經近零,如樂視相關項目,但恆宇方仍以溢價方式計算。

(3)底層資產虛設、清算基金資產被重新質押。天山十三基金底層資產寶藍應收账款2017年12月-2018年12月在人民銀行無征信記錄,系恆宇方與寶藍物業公司(恆宇持股超80%)捏造虛設基金底層資產;2018年底基金進入清算期,將2019年寶藍應收账款質押做了2019年征信。

(4)與騰邦集團簽訂陰陽合約,約定不同比例回購溢價款,涉嫌利益輸送。浦發銀行的合夥账戶(非託管)已收到騰邦的回購預付款,現資金去向不明。基於此融資方案,恆宇關聯公司向騰邦另收取了高達24%的谘詢服務費,並做了資產保全。2018年12月,一份盈泰財富雲針對騰邦的訴訟揭示了恆宇天澤收取谘詢服務費。

(5)編造備案基金項目。因與王永紅個人關係投資中弘房地產項目18億人民幣,項目暴雷後向投資者及基協編造銀行不良資產項目(峨眉山)並備案,將新募資金剛兌前發行的中弘項目。而峨眉山基金合約中明確指出不能投資房地產。

(6)設立有限合夥人專戶,資金回款退而不分,貪沒基金資產。與首泰金信(普通合夥人)的有限合夥協議約定峨眉山九號基金每半年分配收益,錢已轉入恆宇專戶,現資金去向不明。

對於上述說法,騰訊《深網》電話聯繫恆宇天澤四個相關法人,但都未接通或就此作出回應。

一位接近恆宇天澤人士向《深網》表示,這隻170億規模的契約型基金大概60%左右為相對可靠項目,40%左右項目為爛資產。而在年初的高管會議上,公司CEO楊勇要求所有創新業務全停,全力回歸傳統金融(信託)業務。

“全行業契約型基金50%以上都遭遇兌付危機,有的跑路,有的是壞資產,我們必須抓緊時間搶灘諾曼底,帶著客戶一起上岸。現在還往資金池裡滾那不是瘋了嗎?”

對於逾期兌付的投資人來說,更多的希望只能來自繼續等待。“信託項目做的越大,老客戶解套的速度就越快。”相對於投資人的焦慮,在恆宇天澤內部高層看來,2019年不過是其破繭成蝶的關鍵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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