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手兆帝國的85後

遇到伯樂，千里馬自然要留下來。

文 / 華商韜略孔令娟

這些年，阿里收購的企業眾多，但真正被收編的創始人沒幾個，平步青雲的也就他一人。

【1】

連美團的聯合創始人王慧文都不得不承認，中國互聯網企業中，只有阿里巴巴建立起了合格的組織能力，其余都不及格。

今年初，騰訊開始裁撤10%中層幹部、百度推出高管退休計劃、京東表示將末位淘汰10%副總裁級別以上的高管……其他互聯網巨頭們正想方設法給年輕人騰位子，阿里的新新一代早已上位兩年了。

2017年7月，阿里成立“五新（新零售、新製造、新金融、新技術、新資源）執行委員會”，來了不到四年的蔣凡成為成員之一。年底，他就被任命為淘寶總裁。

淘寶是阿里巴巴的基石，執掌淘寶的人會被看作是阿里未來接班人候選人，但這也是一個如坐針氈的位置。

蔣凡之前有孫彤宇、陸兆禧、張建峰，前兩者敗走，後者只是過渡性安排。2015年12月起，整個電商由CEO張勇直接率領。直到2017年年底，淘寶才有了新艦長。

不過最初，蔣凡沒想在阿里多呆。

華商報導過的大多數企業家都是披荊斬棘、力爭上遊。蔣凡做事降龍伏虎，對人生，則是隨遇而安。

2006年，他從複旦計算機系畢業後進入谷歌中國，與拚多多的黃崢共事過一年。後者很快就獨自闖蕩江湖了，他卻在這裡修煉到2010年谷歌退出中國。

此時，剛好老領導李開複創立創新工場。蔣凡帶著要做移動互聯網開發的簡單idea來到這裡，在李開複的全力支持下創辦了友盟，通過數據分析為移動開發者提供服務。

當時，移動互聯網剛剛起步，騰訊還忙於和360在PC上較量。蔣凡卻認為，移動互聯網市場潛力巨大，“三年以後，這個市場發展非常好的話，裡面一定會有很多盈利的機會”。

果然，三年後，友盟覆蓋近6億活躍設備、18萬個APP、6萬開發者，手中積累了大量移動互聯網應用數據，因此被阿里看上。

2013年11月，阿里以8000萬美元的價格收購友盟。

企業被收購，創始人大多像胡瑋煒一樣，過了面子期一拍兩散是常規路徑，蔣凡最初也是這樣想的。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阿里不僅看上了他的數據，還看上了他這個人。

“逍遙子”張勇喜歡任用功成名就、財務自由的年輕人，理由是：功成名就，意味著能力得到過證明；財務自由，做事就不為升職加薪，而是“覺得這事情有意思”。

他對蔣凡說：“想不想咱們一起折騰點事情？以後你可以講故事給孫子聽；想不想一起在阿里這個舞台上表演一下？留下一點記憶？”

小年輕蔣凡聽得熱血沸騰。友盟受限於商業場景，能夠提供的數據服務面狹窄，但阿里就不一樣了，在這個大平台上更能探索對中國商業有價值的事情。

外界常把蔣凡和黃崢作比較，但後者明顯更“獨”，雖與丁磊、段永平關係匪淺，卻一直堅持獨立發展。

蔣凡則要合群很多，他並不那麽在乎這個舞台屬不屬於自己，只要有施展的空間即可。既然遇到了張勇這個伯樂，他這個千里馬自然要留下來。

這一留，蔣凡幫助淘寶完成了驚險一躍。

【2】

2013年被稱為中國移動互聯網爆發元年，一方面，移動端市場規模首次超千億，網民規模超5億；另一方面，眼看4G時代就要到來，BAT跑馬圈地加速布局，戰場上硝煙彌漫。

也就是這一年的10月，張勇在阿里集團組織部大會上提出“all in無線”戰略，後又決定將手機淘寶打造成為航空母艦級APP，其他APP則是“航母上的各種飛機”。

但是，誰來執行這個大任呢？

依靠已經習慣於PC機、思維固化的60後、70後是不行的，張勇盯上了85後蔣凡。“他們和PC時代沒有關係，他們就是生於長於無線時代。”

蔣凡能用手機完成的事，堅決不用電腦，即使工作也一樣。拿到充電器，就控制了蔣凡。

在阿里，每個新員工都要進行《百年阿里》培訓，總監級以上管理者在入職6個月內要參加《百年湖畔》課程。

但是大任在身的蔣凡沒走這些流程，甚至連花名都沒起，就直接以“淘寶無線事業部資深總監”的身份開始工作了。

蔣凡將手機淘寶重新定位為生活消費的入口，來源於淘寶，但比原來的淘寶外延更大，從原來的運營流量轉變為運營內容和用戶。

戰術上，讓APP快捷易用，重新定義微淘，推出有好貨、愛逛街、淘寶頭條、達人模塊……利用數據驅動和重構內容體系，手淘開始呈現社會化、社區化商品及服務。

2015年雙十一，手淘首次大規模應用個性化推薦，當天912億交易額中，移動端貢獻了626億，這是移動端首次超過PC端。

2016年，手淘繼續升級內容，推出直播，打造消費類媒體平台。這一年，淘寶無線交易佔比暴漲至80%以上，月度活躍用戶超4億。

蔣凡不僅成功帶領手淘無線化升級，更是幫助阿里完成了從PC時代向移動時代的驚險一躍。從微信陰影下走出來的阿里，重新變得自信起來。

張勇盛讚他：“始終保持創業者的衝勁，有敏銳的消費者洞察和產品洞察，在整個淘系無線化升級過程中起到了核心驅動作用。推動了淘寶走向數據驅動，實現千人千面。”

2017年，蔣凡又帶領淘寶產品團隊完成淘寶網與手機淘寶的整合。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淘寶，在數字經濟這條路上，我們正在重新定義淘寶的路上。”張勇說。

【3】

作為巨頭，要隨時隨地面對挑戰者。蔣凡就任淘寶總裁時，拚多多已經異軍突起。

阿里向來不放過任何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對手。新總裁蔣凡帶著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文靦腆，但出手也是阿里系的迅捷果斷。

從去年開始，淘寶下沉動作不斷：春節期間推出親情账號發展中老年用戶、3月推出淘寶特價版APP、9月淘寶全面改版強化信息流推薦……

一系列操作後，淘寶去年新增1.2億活躍用戶，其中80%來自低線城市和鄉村。雖然拚多多同期增加1.7億用戶，但雙方基數和滲透率不同，蔣凡和黃崢，算是平分秋色。

然而，蔣凡不僅要和前同事爭奪用戶，還要和他爭奪每一塊陣地。3月初，蔣凡兼任天貓總裁，打通後的天貓和淘寶形成合力對戰拚多多。

聚劃算與淘搶購、天天特價整合，升級為阿里集團“品質惠經濟戰略”窗口。蔣凡設定的新目標，條條與拚多多針鋒相對——

拚多多自上市後一直力推農產品原產地上行，蔣凡要求聚劃算今年也要助力更多原產地農產品上行；

拚多多去年推出“品牌館”與“電器城”，蔣凡希望聚劃算今年幫助品牌和商家去觸達更多消費者，尤其是來自於下沉市場的消費者；

拚多多去年底推出“新品牌計劃”，要扶持1000家合作廠商；蔣凡宣布聚劃算未來要孵化1000個全球產業帶，引爆30000個品牌，將品質惠生活方式帶到200個下沉城市；

……

寸步不讓、寸土必爭，“萬能的淘寶”要“讓天下沒有難做的生意”，也要讓這天下無敵手。

不過，蔣凡兼任天貓總裁並不是為了對戰拚多多，而是阿里商業作業系統進化的重要一步。

“阿里的優勢在於生態。全世界沒有一個公司有這樣一套作業系統，它不僅觸達消費者，而且能夠同時服務企業。”張勇說。

因此，阿里商業作業系統分別指向B端和C端。原天貓總裁靖捷擔任張勇的助理，成為阿里數字經濟體企業服務體系的秘書長，專注於企業服務市場。

蔣凡兼任淘寶、天貓總裁，專注於消費者市場。淘寶、天貓將協同發展，打通兩個消費場景，實現消費者和平台商家的分層運營，滿足不同消費者和商家的需求。

雖然淘寶的體量比天貓大，內容和社區運營也做得風生水起，但流量上是向天貓傾斜，助力消費升級。這些年雙十一，天貓交易額年年躥漲，也給人留下了天貓為主、淘寶為輔的印象。

但拚多多的崛起，讓淘寶重新意識到了自己的獨特價值。

去年淘寶大會上，蔣凡提出將“特色商家”定為淘寶未來發展的核心方向，並希望在未來兩三年內就能催生出一個全新的兆級市場。

因此，天貓主要滿足消費者對品牌品質確定性的需求，淘寶則滿足消費個性化、多樣化的需求，“天貓賦能天下品牌，淘寶創造品牌”。

阿里2018財年，零售成交總額達到4.8兆元，其中淘寶為2.7兆，天貓2.1兆。這相當於中國2017年GDP的5.8%，比世界第18大經濟體土耳其GDP還要高。

不過，對於蔣凡來說，只有規模不能代表淘寶，創新和創造才能，進化永遠在路上。

這也是危機意識深重的馬雲和張勇最看重的特質。“帝國式的統治”讓巨無霸容易看不清楚外界的脈動，只有主動擁抱變化，甚至殺死昨天的自己，才能應對這風起雲湧的時代。

因此，他們把這個兆帝國交到了一個85後年輕人的手上。

【4】

阿里的年輕人才不只有蔣凡。

在2015年12月的組織框架調整中，張勇有意培養年輕人，他讓天貓、淘寶和手機淘寶實施“班委會”集體負責製。班委由一批年輕業務骨乾擔當，其中7位是80後，包括蔣凡。

在去年11月的阿里第N次組織框架調整中，新零售技術事業群總裁吳澤明和人工智能實驗室負責人陳麗娟都是80後，直接向張勇匯報。

吳澤明在2017年就引起了外界關注，因為他和螞蟻金服副CTO胡喜是首批“80後”阿里合夥人。

阿里合夥人制度是阿里權力和運作的中心，擁有對董事會半數以上人選的提名權和任免權，由此控制了董事會，進而控制了整個公司。

馬雲和蔡崇信是唯二的永久合夥人，其余合夥人的地位則與其任職有關，一旦離職則退出合夥人關係。

合夥人數量不設上限，這既打通了重要員工的上升通道，也使得阿里管理層能夠不斷輸入新鮮血液，形成“良將如潮的人才梯隊和迭代發展的接班人體系”。

目前，合夥人才梯隊中的“最了不起的人”就是張勇。他帶領阿里“在高速路上換引擎，而且是把拖拉機換成了波音747”，是馬雲欽定的接班人，今年9月即將接任阿里董事局主席。

要想成為阿里合夥人，必須在阿里工作滿5年，必須持有公司股份且有限售要求，要對公司發展有積極貢獻，還要高度認同公司文化，願意為公司使命、願景和價值觀竭盡全力。

到阿里剛滿5年的蔣凡，目前還不是阿里合夥人，不過“入夥”的日子也不遠了。3月27日，淘寶網法定代表人已由張勇變更為蔣凡，張勇亦卸任董事長兼總經理。

看上去，蔣凡與大多數阿里人不一樣。在阿里，加班熬夜是常事，越往上走越累。張勇每天要工作十幾個小時，甚至經常超過18個小時。

阿里員工眼中的“逍遙子”聰明又努力，但他相中的千里馬蔣凡，頂級聰明卻並不拚命，還能輕鬆完成業績。

有人也說，性格內斂、不擅長講故事的蔣凡看起來不是“很阿里”，但張勇卻認為他“很阿里”，因為他“純粹”。

“一個事情該怎麽做，哪個部門做，誰做最好，他不會因為要搞協同就不說了，而是覺得應該這麽乾，我就幹了。我們今天就是要這樣的一種思考方式。”張勇這樣評價蔣凡。

蔣凡既不苛求3.75的升職打分，也不以獎金業績做行為導向，而是真心覺得自己正在做有意思、有意義的事情。

從2003年淘寶成立，到一分為三天貓獨立，到如今再次協同作戰，淘寶天貓已經成長為包含千萬商家、百萬生態夥伴和10億消費者的超級商業系統。

這個商業生態系統已經不是阿里的，它是全社會的。當這頭大象起舞時，它所改變的也遠不止電商行業本身。

如今，帶領大象起舞的正是85後蔣凡，他想要留下點記憶，以後講給孫子聽。

參考資料：

《蔣凡就是兩個字，純粹》每日人物

《再造一個新淘寶》華商韜略

《靖捷下課，蔣凡兼任天貓總裁，意在拚多多？》李成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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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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