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理工男姚勁波：實用主義和冒險精神

文｜朱曉培

姚勁波，是注定要跟房產較上勁的。

他不止一次的提到，創辦58的原因。一次租房的時候，北太平莊的一處小房產中介裡，他交了 1200 塊中介費，但對方隻帶他看了一次房子就不再理他，而且還當著他的面撕了收據，拒絕退還押金。也就是那個時候，他就想，互聯網應該有辦法，讓找房的人能夠找到房子。

2005年，58同城成立，把報紙上的分類廣告統統搬到了線上，其中，房產租賃資訊是重要的一個分類。13年過去，今天的58集團成了全國最大、用戶最多的房產資訊平台。

易觀發布的報告顯示，截至2017年上半年，中國移動房產服務市場用戶規模前五位被安居客、鏈家等公司佔據。其中，58集團旗下的安居客穩居房產類App中下載量排名第一，城市覆蓋超過600城，活躍用戶數超過競爭對手兩倍多。

如今，這個最大的資訊平台，正試圖建立一個由房產中介組成的聯盟帝國。

6月12日，58集團在北京發起“雙核保真·以誓築勢”全行業真房源誓約大會，我愛我家集團、中原地產、21世紀不動產中國、萬科物業樸鄰、麥田房產、中環互聯、新環境、龍湖冠寓等公司的老大紛紛月台表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眼下，他們共同的敵人似乎指向鏈家。

一個多月前，鏈家宣布鏈家網改名為貝殼找房，定位為開放平台，要一年內覆蓋12萬家門市，經紀人數100萬。

“如果一家自稱是平台的企業，既做線上，又做線下，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這在商業倫理上和操作邏輯上是絕對不能被接受的。”我愛我家集團董事長兼CEO謝勇說，經紀服務公司需要的是真正的第三方平台。

而這恰恰是姚勁波要乾的事情。

2016年初，姚勁波去參加湖畔大學面試。面試的一個內容是讓學生們畫一個圖，想象自己十年以後在做什麽。姚勁波在紙中間畫了一個圈，兩邊連接的是用戶和商戶，他站在中間。他說，十年後，自己肯定還在做58，所以畫了理想中的58：資訊的服務者。

“有的公司希望這個行業裡的公司全死掉，只有我活著，這種想法是不對的。”612的大會上，姚勁波對在座的房產經紀公司表現了自己的誠意：“我們是中國房產流量最大的網站，是最大的房產收入網站。我們願意跟大家做朋友。”他還強調，同盟之下，今年沒有任何（端口）漲價的計劃。

實用主義精神

姚勁波出生於湖南益陽一個職員家庭，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成長故事。

高考的時候，由於一分之差，姚勁波錯過了第一志願複旦電腦系，被調劑到中國海洋大學化學系。但在校期間，他還是修了第二學位，電腦。

後來，姚勁波說：對有理想、有才華的年輕人來說，高考只是打開世界的一扇窗，而非決定人生方向的獨木橋。

1999年，姚勁波大學畢業。擁有化學和電腦雙學位的他，算得上是個真正的理工男。因為所學的專業，他自然而然地選擇互聯網創業。事後，他說，“這是很對的一步，也是在潛意識裡認為互聯網很重要，會改變很多東西。”

當時，正值第一次互聯網泡沫開始，網易、騰訊、新浪、搜狐、阿里巴巴在全國各地相繼成立。互聯網一上來就要燒錢，創業者各顯神通四處抽簽，張朝陽更是帶著麻省理工的光芒，拿到了自己導師尼葛洛龐蒂的投資。

在各大平台燒錢的時候，背景平台的姚勁波，選擇做了一個賺錢的生意，創立了一個以域名注冊交易為主業的“易域網”。不到一年後，“易域網”被萬網收購，姚勁波成功地賺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

憑借這筆收入，姚勁波購入了不少自己看好的域名，包括hezu.com（合租）、jiehun.com（結婚）、jianli.com（簡歷）等。今天，打開這些網址，都會跳轉到對應的58 同城相應的服務頁面。

“姚勁波身上有一股勁。”51用車創始人李華兵在他的一篇自述裡提到，人們看到的都是成功的一面，艱難的時候，沒人看得到。

2007年，在漢能做投資經理的李華兵，認識姚勁波後便開始幫他做融資顧問。當時的58同城還是一個小公司，不被看好也不受關注，又趕上美國次貸危機爆發，投資市場慘淡。姚勁波見了一撥又一撥的投資人，但都被拒絕了。账上一分錢都沒有了，只好賣了個域名，先換了幾十萬出來給員工發工資。

後來，姚勁波找到了軟銀賽富，在閻焱的牽頭下，軟銀賽富連續兩次給58“輸血”，A輪追加到了450萬美元。2015年底，閻焱在北京大學的一次演講中感歎：自己真沒想到58活下來了，而且做到了百億美元的市值。

姚勁波回憶剛開始創業的那段經歷，說：當時自己什麽都沒有，有的就是要有期待，要堅持下去。只能憑個人努力，讓個人網站能夠在那個年代，慢慢被接受。

正是憑著這股韌勁，58做到家，做速運，做轉轉。姚勁波說，“我們要麽不出手，出手必須贏。”

冒險主義

姚勁波看起來很平淡，連大笑都很少出現在他的表情中。他曾對《商業與生活》說，自己的心情不會出現大幅波動。如果遇到特別狂熱的創業者，他反而會更謹慎。

他認為，“創業應該把你的心情波動控制在很窄的範圍，就像一個職業選手。”只有業餘選手，才會一時突然特別狂熱，晚上恨不得不睡覺，一時又沮喪得想放棄。

但他內心，其實是有著冒險主義精神的。

2015年初，姚勁波跟當時的C2C平台事業部（UBU）打了一個賭——只要UBU日UV突破5000萬，他就去奧森裸奔。剛聽到這個賭注的時候，UBU的團隊感覺“都瘋了”，因為任務難度非常大。但最後他們真的完成了這項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姚勁波和當時UBU的負責人黃煒也在奧森光著牓子跑了一圈。

有篇名為《創投大佬在牌桌》的文章中曾提到：姚勁波，在玩天天德州時，入局率 65%，攤牌率高達 60%，說明他一旦入局就不會放棄，是個可怕的對手。

入局率高意味著，比較有耐心，無論什麽起手牌，都想玩下去。而攤牌率與棄牌率相反，攤牌率越高，說明他越是死不認輸。據說，對此，姚勁波曾笑著回應了一個詞：霸蠻。霸蠻，是湖南方言，表示執拗的“霸（ba）蠻”，粘住目標不放手。

這種“霸蠻”，也體現在了58的每一場戰爭上。

楊浩湧曾反思趕集錯過的最大的歷史機會。他率先用了一個月發動了一次廣告戰，DAU從200萬漲到400萬，在DAU上一度以3：1領先於58。楊浩勇覺得，58肯定翻不過身，所以他很得意地把廣告停下來了。

但沒想到，姚勁波很默默地花了3個月時間在股東身上湊了3億元，重新打了回去。

如今，姚勁波又把目標放在了房產資訊服務上。

2015年3月，58收購了安居客。在滴滴快的、58趕集、美團點評相繼合並的大背景下，這個舉動在當時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

就連在房地產業，58的這個舉動也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

在O2O浪潮的席卷下，當時的房地產業也在發生著一系列的地震：搜房網改名房天下，放棄媒體業務轉型房產交易平台。鏈家與搜房網決裂，全面停止合作。號稱要顛覆鏈家的愛屋吉屋累計融資超過了3.5億美元，風頭正盛。

然而，三年過去，大部分公司的輝煌都只是曇花一現，倒是安居客，在被58收購後，反而站穩了房產資訊平台老大的位置。

成立於2007年1月的安居客，是國內第一房地產租售服務平台，專注於房地產租售資訊服務。而收購安居客後，58集團也從單純的資訊平台轉變成了全方位的服務平台。

公開資料顯示，58集團旗下58同城、趕集網、安居客通過三網融合，服務全國上百萬經紀人，日均滿足千萬級用戶在平台上找房。

攢局者

一個月前，姚勁波把國內重要的房地產服務機構的老大們湊到一起，商量了個事兒。

這個事兒，即58集團與各房地產經紀公司及開展租賃業務的開發商達成統一戰線，各同盟公司可以獲得58集團在曝光流量、端口價格方面的支持。姚勁波用“58永不自營”、“持續加大廣告投放”、“設立1億元理賠基金”等承諾，表明了自己想要與各公司合作的決心。

為什麽攢局的是58？

因為“58同城有一個非常特殊的站位”。葉兵說，如果這個局由一家房產經紀公司來攢，其他友商必然心懷芥蒂。

姚勁波攢局，首先做了永不做自營的承諾，這也是58與各房產資訊和服務機構合作的前提。

“我還是相信分工的，我有招聘，二手車，58到家等，我要都做的話，太大了。”姚勁波曾經表示，今天大部分公司面臨的問題不是沒有方向，而是可以選擇的方向太多了。為此，他給自己定的原則是，在做的大的方向不要超過3。因為超過3，就意味著那個部分在內部得不到足夠的資源，團隊也會感覺不被關注。

“我們是給這個行業搭平台的。”姚勁波說。 58、趕集、安居客有一定的地位，因此站出來去舉這樣的大旗很有必要。而且，在今天的房產資訊平台市場，58已經佔據了80%以上的份額，算是絕對的老大了，也有資源去做這件事情。

也是因為58在房產資訊市場的老大地位，當58舉起大旗的時候，我愛我家集團、中原地產、21世紀不動產、萬科物業樸鄰、麥田房產等機構才會參與進來。

謝勇說，自己願意相信58是一個“100年不做經紀業務”的真正的平台企業。”

實際上，前幾年，因為搜房網從平台業務切入自營業務，房產經紀公司就曾集體抵製搜房網。當時，搜房網打出了“顛覆”的旗號，要用低至於0.5%的中介費，乾掉傳統房產經紀。

除了不自營的承諾，58的流量對於各房產資訊和服務商來說，也不可或缺。公開數據顯示，58系三大房產平台安居客，58同城、趕集網的日活，相當於整個房產中介行業APP的集體月活。

對於大中型房產經紀公司來說，58同城是主要的流量採買來源。中原地產大陸區主席黎明楷說，中原地產會從58同城、安居客、趕集網採買流量，然後引流到官網，分發給門市和經紀人。而對於規模更小的房產中介公司來說，58同城可能是最大的線上獲客管道。黎明楷估計，如果沒有58這樣的平台公司，大多數中小中介公司都沒法乾下去了。

而58也離不開房產經紀公司。就像姚勁波在湖畔入學的面試中畫的那樣，58需要同時連接起B端和C端。C端是房東、購房者、租戶，B端是經紀公司和經紀人，缺一不可。

“我們和垂直網站最大的不一樣，是我們天然關注用戶流量、關注效果，而不是資本和短期收益。”姚勁波說。公開數字顯示，全國5萬家經紀公司、7萬個建案和千余家品牌公寓機構，超過130萬、全行業近九成經紀人正在使用58集團提供的房產服務。

在58看來，本地化服務並非要完全靠交易閉環來收益。儘管不去做深度的線下服務，但平台的經濟價值隨著行業影響力的提升，一樣可以獲取屬於行業產業鏈的回報。

房產資訊和服務業的新戰爭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兩句話，在房地產裡得到了淋漓盡致的演繹。

2018年初，因為58端口費上漲，北京我愛我家、鏈家和麥田還曾聯盟，計劃下架在58上的買賣房源和租賃房源。然而，鏈家貝殼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局面，讓對抗者變成了結盟者。

2月28日，貝殼找房上線，希望以共享真實房源資訊與鏈家管理模式為號召，吸引經紀人與經紀公司入駐。

鏈家集團創始人、董事長左暉對《財經》表示，從垂直領域走向平台領域，這的確是一種風險。據說，鏈家的高管常常在一起模擬未來，看哪些方式可能會顛覆鏈家。最後，他們總結出了兩種可能，一個是發動線上力量攻打線下，另一個是農村包圍城市，在鏈家尚未布局的城市搶佔先機。

在他們看來，不做平台，只能坐以待斃。做平台，至少可以和對手形成割據的形勢。

實際上，鏈家和左暉的危機感從沒有消失過。自從互聯網開始改造線下，作為國內最大房地產中介，鏈家不斷的遭受各方力量的挑戰，也不斷的出手應對。

面對搜房，愛屋吉屋的衝擊，鏈家曾經大力布局丁丁租房，不惜將全部租房業務轉移至丁丁旗下，並且推行了“用戶免傭金”的策略。丁丁租房成為上線一個月就在北京市場登頂的APP，但最終還是被鏈家自己揮刀自廢。

在鏈家看來，丁丁租房的免費模式注定了它無法長久，但它用低價搶客，直接遏製了愛屋吉屋以租房切入北京市場的勢頭。眼下，左暉表示，不惜付出任何代價做好貝殼。

成立貝殼之後，鏈家網要在貝殼上對外共享房源資訊、經紀人工作法、公司與平台管理機制，這也意味著鏈家網要向同行開放自己的核心。

雖然，貝殼找房目前不收取線上端口費，但大多數房地產資訊和服務公司卻不買账，暫時都沒有將房源上傳至貝殼的計劃。他們心中有一個共同的疑慮：貝殼是誰的貝殼？貝殼是否在變相兼並其他的房產資訊和服務公司？

“任何一個公司講一個故事走不通，轉到另外一個故事，這都會對內部產生巨大的投資成本浪費。一個好的市場模式被確立，很多人來模仿，很多人來做，這是不可避免的。尤其在中國大環境下，誰的技術好誰的用戶積累就更多，我們把這種動作看成是對我們的讚美。”在58神奇日上，面對鏈家推出貝殼平台的消息，姚勁波如此回應道。

公開資料顯示，鏈家網更新為貝殼找房，由重度垂直平台更新為行業公開平台。這與58集團旗下的“全房源發布網”安居客模式十分類似。

“安居客平台建設是一個長期的過程。”葉兵表示，過去10年15年時裡，互聯網模式不斷的衝擊著線下的業務，改造了人們的“衣食行”，但在“住”上，並沒有發生太根本的變化。

“今天整個社會，整個行業，缺乏資訊化的平台，缺乏一個資訊化的基礎架構，這對於普遍用戶來說是難以解決之痛，這是我們平台需要思考的。”葉兵稱，作為全國最大的一個房產互聯網的資訊平台，如何做到全房源，如何做到全資訊，如何做到全賦能，讓用戶的找房更加容易，而不是非常困難，是58要解決的主要問題。

“上一個12年，除了做好服務業，大家看到58集團本質沒變，下一個12年我們嘗試重新發明和探索，服務業平台在新的時代應該怎麽做。”58神奇日上，姚勁波表示，眼下的58完全是開放式，完全拋開成見，利用全連接、內容戰略、人工智能、包括業務的下沉等等，讓服務業變得更美好。

他認為，58有自己擅長的部分，擅長做科技，擅長做市場運營，擅長做用戶，“我們相信賦能整個行業比我們自己經營更合適。”

左暉說58集團不是他的心腹之患。但當左暉藉由貝殼找房，從自營交易正式跨入線上公共平台，貝殼找房與目前58集團旗下所有的“安居客”形成了競爭局面。

顯然，當行業競爭變成平台與平台的對抗時，誰能獲得B端和C端用戶的支持，誰才有勝出的把握。而對於B端，也就是各個房地產資訊和服務中介而言，誰給他們帶來了利益，在持續賦能的同時，還沒有損害到他們的市場地位，他們才願意支持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