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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中的原始衝動,尤其是侵略的本能,可追溯到史前

讓我們先從希臘和羅馬開始。研究古典文化的學生都很熟悉古希臘文明的黃金時代,這是西方文化的源泉。我們腦海中很容易浮現雅典的輝煌,其在哲學、邏輯、科學、文學、藝術、建築和法律方面具有創造性的成就;但是同樣為人們所熟知的還有其混亂的軍事、政治和經濟衝突。我們深受希臘時期作家、哲學家、詩人、藝術家和建築師的影響。我們拜讀柏拉圖的《蘇格拉底對話》(Socratic Dialogues)並從中受益;閱讀亞裡士多德輝煌的科學和哲學著作;欣賞阿里斯托芬(Aristophanes)、歐裡庇得斯(Euripides)、索福克勒斯(Sophocles)和埃斯庫羅斯(Aeschylus)的戲劇;我們驚歎於帕特農神廟和其他經典建築和雕像的莊嚴盛美。

大體上看來,古希臘文明產生於米諾斯和邁錫尼文化,邁錫尼文化於公元前1150年湮滅。古希臘文明的發祥地是克裡特島,並通過《荷馬史詩》,《伊利亞特》(lliad)和《奧德賽》(Olyssey)廣為流傳。在《荷馬史詩》中,特洛伊(現土耳其)王子帕裡斯(Paris)與斯巴達王墨涅拉俄斯(Menelaus)的妻子海倫(Helen)私奔,因此爆發特洛伊戰爭。希臘人在阿伽門農(Agamemnon)的領導下,調集1000艘船隻,向特洛伊城發起猛攻來奪回海倫。阿基裡斯(Achilles),一位勇猛的希臘勇士,就死於這場戰爭。

公元前8世紀,希臘開始成為著名的商業和航海大國。主要的城邦國家有雅典、斯巴達、科林斯和底比斯。公元前776年,奧林匹克運動會首次在特爾斐舉行,並提議運動會期間各城邦國家休戰。雖然希臘城邦國家之間戰爭連綿,但希臘文化一直蓬勃發展,只因波希戰爭(公元前499——公元前479年)中斷過。希臘領地不斷擴張,越過愛琴海和愛奧尼亞海,在意大利南部、西西裡島、小亞細亞建立了殖民地並遍及整個地中海區域。

馬其頓王國的菲利普二世(Philip Ⅱ)攻克了希臘內陸。他的兒子,亞裡士多德的學生亞歷山大大帝(Alexander the Great),舉兵擊敗了波斯人。亞歷山大大帝征服希臘的多處城邦,橫掃小亞細亞島、埃及、亞洲和波斯,跨越興都庫什山脈,直抵印度。因此,他擴大了希臘對世界的影響。這位所向披靡的年輕人鼓舞著他的將士們追隨他征戰到世界的盡頭,不斷向小亞細亞島內部擴張,將希臘文化的典範和美帶向遠方。唉,當公元前323年亞歷山大大帝意外身亡,希臘的巔峰也走向終結,然而直到公元前146年,希臘才被羅馬打敗,至此希臘的政治獨立結束,但是希臘文化對羅馬帝國的影響卻從未消退。羅馬時期盛行的斯多葛學派、懷疑論者、伊壁鳩魯學派都源於希臘。

雖然時常卷入各種爭鬥中,但希臘文化在地中海區域廣泛傳播。兩位偉大的希臘歷史學家——希羅多德(Herodotus)和修昔底德(Thucydides)——留下關於雅典和鄰近城邦戰爭的珍貴史料,並推測人性中固有那些導致人類活動中不斷引發動蕩和騷亂的特徵。

公元前5世紀的歷史學家希羅多德著有一部9卷本的描寫波希戰爭的作品,記錄波斯帝國在公元前480年的最終侵略以及公元前490年的潰敗。他描述了一群斯巴達勇士在塞莫皮萊(溫泉關)傳奇般的英雄形象。修昔底德生動地記錄了斯巴達和雅典之間的伯羅奔尼撒戰爭,這場戰爭在公元前5世紀晚期一直持續了27年。這場戰爭總讓人聯想到近代的英法戰爭,或隨後的德法戰爭。他犀利的筆觸分析客觀,描述到在城邦之間的戰爭中,軍事問題可能會壓倒倫理公正和道德上的考量。修昔底德形象地記錄了戰時無效的強權政治。戰爭早期他是一名軍官,由於輸了一場戰鬥,他從公元前424年到公元前404年被雅典人民流放出境。為了揭露戰爭的暴行,他對人類本性和戰爭是如何誘使人類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的觀察鞭辟入裡,時至今日人們仍欣賞他的洞察力。這是對人類狀況的經典評論。兩位歷史學家的反思性觀察,講到了人性一直就有的東西,以及人性在戰爭條件下變得脆弱不堪,使得個體對其他人做出極度惡意的行為。修昔底德對雅典政治領袖偉大演講的記述尤為傳神,例如,伯克里斯(Pericles)的葬禮演講中維護雅典的民主制度,將之與斯巴達的軍事帝國相對比。這些演講往往都是虛構的,是修昔底德表達自己觀點的載體。

已經提出的問題涉及哲學、道德、宗教因素在馴服人類內心殘暴一面時的作用——人性之惡得以釋放時所造成的苦難,難以想象。這些趨勢在人類歷史中比比皆是。每當全軍破敵取代正常的文明行為,人與人之間的義務和責任似乎消失殆盡。任何一個冷靜觀察人類行為的人都會發現,當人類脫離社會約束(習俗、法律、宗教或道德準則)時,他們的行為常常就像野獸一樣。此時,他們對自己的對手殺伐搶掠,不再有人性的慈悲,必須要擊垮消滅對手。

柏拉圖《理想國》的第一卷中,沙拉敘馬霍斯(Thrasymachus)概括了人類自私的一面。他舉出裘格斯戒指的神話,這個戒指擁有可以隱身的魔力:如果可以不被社會規則約束,人類會無惡不作嗎?沙拉敘馬霍斯斷言,人,本性為惡,殘忍且自私。這一觀點後來得到托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的認可,他認為(我認為是曲解)人生來自私。沙拉敘馬霍斯聲稱,如果有人能隱而不見,他可能會謀殺國王、強奸王后、篡奪王位。蘇格拉底不同意這種人性論;在《理想國》的剩餘部分他詳細闡釋一個道德學說,這個觀點認為人世間的真善美指引著理性和公正。

柏拉圖《理想國》

人性中的原始衝動——尤其是侵略的本能——可追溯到史前。許多人把這種原始衝動歸到男性身上,因為男性比女性更為健壯。男性無疑受到體內強烈的荷爾蒙刺激,讓他行為暴虐。當道德標準崩潰時,侵略的行為在有著競爭關係的部落、宗族、城市或國家之間時有發生。其中正是男性全副武裝,擊敗他們眼中的頑敵。

電影《斯巴達300勇士》

當然,不太可能在男性和女性之間做出嚴格區分,因為人類是兼具兩性的(表現為鍾型曲線),同時具有男性和女性的特質。各種廣泛的幻想都能激發男女的性欲:個體間存在順從和控制的差異,有些女性可能會像男性一樣自我、霸道,但是還有些女性可能更喜歡被動的角色,享受屈服於另一半的感覺,男女皆是如此。許多男性渴求統領別人的野心和權力,但肯定不是所有男性都是這樣。

無論如何,人們的各種行為大多出於衝動和激情,其中理性的作用很小。希臘人注意到,人類行為的情感動機很強,如果情感強烈,人們會被情感左右。另一方面,人類能夠深思熟慮;理性的審慎可以讓人們約束自己的激情,能夠在強烈的渴求中變得自我節製。社會狀況也能夠訓練兒童,讓他們不要屈從於變幻莫測的誘惑,並抵製一切狂熱的願望和要求。色欲、貪婪、財欲、權欲、怠惰並不能支配人生。一個人可能會希望在公眾場合脫衣服或追求任何激起其性欲的人,但是社會阻止他屈服於所燃起的欲望。一個成年人能意識到,理性和謹慎應該能夠乾預衝突的激情,並讓激情達到平衡。

電影《斯巴達300勇士》

還有一個經常被忽略的因素,即同性協作的重要性,這種關係可能在人類活動中發揮重要作用,而且也的確常常如此。在戰場上這點能看得最清楚,士兵們發現,打敗敵軍的唯一途徑就是團結一心,一致對外。這也被人們稱為“團隊精神”,這種精神在運動賽事中也頗為常見,如果一支足球隊想要打贏比賽,每個隊員都知道需要團結一致。場外啦啦隊的歡呼刺激觀眾為主隊球員搖旗響喊,所以球隊成員間必須團結協作。運動賽事可能和真實戰爭道德上等價,戰爭的殊死搏鬥中,想要擊敗敵人,並令其死亡或負傷的衝動,在運動賽事中呈現出一種戲劇性的形式,卻不會想讓對方球員致殘。我們可以推測男性協作的根源,然而這有可能在某種程度上是精神性欲。希臘人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他們崇尚男性裸體,並在廣場上豎起男性裸體的雕像,以此表達這種偏好。希臘有句俗語,最強大的軍隊由戀人們組成,他們並肩作戰,出生人死,剿滅敵軍,凱旋而歸。這的確是亞歷山大大帝的寫照。他的童年玩伴和戀人赫費斯提翁(Hephaestion)一直陪伴在他身邊。同性之愛並沒有阻擋亞歷山大大帝追求美色。他鼓勵他的部下迎娶戰敗國的女子,他自己則娶了大夏(巴克特裡亞)的一位公主羅克珊娜(Roxanne),並和她育有一個孩子。他還娶了波斯王大流士(Darius)的長女巴西妮(Barsine)和其他女子。他很有可能是雙性戀。

因此,希臘文化頌揚男性之間的愛情,尤其是青年與長者之戀,長者的責任是提供道德引導。偉大的希臘詩人荷馬,在《伊利亞特》中以戲劇的形式表現了阿喀琉斯(Achilles)對其年輕戀人普特洛克勒斯(Patroclus)的深厚情誼。普特洛克勒斯的戰死,讓阿喀琉斯做出重返沙場為其報仇的舉動。這種關係意味著同性之戀還是袍澤之情?希臘人更願意讓男性把酒言歡、女性傳宗接代。希臘詩人希波納斯(Hipponas)說過:“女人能讓男人高興兩次,新婚之夜和她的葬禮。”

如今,男性之間或女性之間的情誼肯定並不一定指的是同性戀。然而同性之情也是保持社會群體和諧的重要關係。男性的兩極化就體現在侵略和情誼(友誼)共存於人類關係中。

後來,希臘在地中海地區的霸權被羅馬取代,羅馬成為當時的軍事和政治強國,尊崇雅典並極大地借鑒希臘文化。大量史料記載了羅馬帝國的崛起和最終衰落,羅馬征服了歐洲的大部分地區、近東和地中海區域。這都源自羅馬的軍事實力和法律,同時羅馬也創作出我們從中受益的文學作品。羅馬公民權利是典範,帝國為商業貿易提供良好的基礎,儘管其很大程度上依賴對戰敗國和奴隸的剝削。

羅馬帝國由古羅馬軍團建立和維持,其非常願意使用鐵血維持國家法律和秩序。共和製時期的貴族或帝王,為了維持權力會折磨殺死對手。迦太基的命運就是例子,它成為北非海岸突尼西亞著名的商業城市。後來,迦太基開始與羅馬競爭霸權。公元前218年,迦太基名將漢尼撥率軍攻克了西班牙;他率領象隊穿越阿爾卑斯山脈侵人了意大利——項有膽識的軍事功績!他讓羅馬城走向毀滅,羅馬人口大量死亡。第三次布匿戰爭之後(公元前149——公元前146年),羅馬帝國終於攻破迦太基。迦太基的男人被屠殺,婦女和孩子被賣為奴隸;迦太基城被夷為平地。公元前146年,迦太基正式滅亡。同樣的命運——沒有如此慘烈——隨後也降臨到羅馬頭上,西羅馬帝國被來自北部和東部的包括匈奴王阿提拉(Attila the Hun)在內的野蠻民族一舉推翻。

人類歷史上,動蕩、屠殺、破壞十分普遍,成千上萬的戰爭、起義、暴亂、革命和內戰充斥其中,這些也是人類文明經久不衰的特點。人類事務的全部動力是平息門口虎視眈眈的野蠻人——這常常能通過發動暴力戰爭來達到。唉,沒有哪個文明能經得住時間的滌蕩,即使再強大的文明也會終結,但希望血腥的歷史教訓能讓人類遠離軍事戰爭。

我們並不能保證,既豐富又有創造性的人文主義文化在未來不會被新的文化神話形式所淹沒。我們也不能保證,人類能夠一直進步,或者是遠古時期的絕對主義不會破壞一切,或者理性不會再一次讓位於新形式的精神瘋狂。宗教熱情可能會產生破壞性或啟發性的影響,並最終發展成為一種新的文明。儘管如此,人類能夠以史為鑒,並且還有著創造新的全球制度和世界法系統的強烈願望,從而使未來社會能夠和平地解決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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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觀點來自

《湍動的宇宙》

【作者簡介】

保羅·庫爾茨(Paul Kurtz,1925一2012),紐約州立大學布法羅分校哲學榮譽教授,美國科學促進會(AAAS)會士。撰寫和編輯出版了50余部著作,包括《先驗誘惑》、《存在的勇氣》和《擁抱人文主義的力量》等,發表900余篇文章和評論。他創立了普羅米修斯出版社、科學和人類價值研究所、科學探索中心、世俗人文主義理事會和科學調查委員會等組織機構並擔任主席。多次參與錄製電視和廣播節目,並到世界各地的大學講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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