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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書畫藝術,是對傳統文化生態系統的記錄

宋徽宗《文會圖》

放眼中國文化史,很多文人除了吟詩作畫之外,常常泛舟於湖上,或策杖於山間。他們在湖上、在山間幹什麽呢?可能是喝酒、品茗;可能是探求古跡、尋訪友人;或者是吟詠抒懷,或者是欣賞書畫等等。因此,他們把眼前所見的和藝術相關的內容與自然天地融為一體。古代文人的欣賞空間正是基於這樣一種獨特的空間關係,而展現出了中國書畫生態系統中的獨特性——不僅與書畫本體,還與其它藝術門類,甚至和山川自然結合起來。中國書畫生態系統除了本身所具有一般性的問題之外,還包括欣賞的空間,包括相關聯的內容。這些相關聯的內容如同我們看的泛舟湖上這樣一種特殊的場景一樣。舟上的文人相對而坐,不管對弈,還是作書寫畫,或是題跋等其他,都是中國文人與文化和藝術相關聯的內容。而與此相關的“雅集圖”的畫面中所表達的意境,並不完全是為了表達文人自己的活動,而是要把這樣一種活動中的相關聯的內容傳達給後人。作為一種特殊的記錄,正好像王羲之記述永和九年的那場雅集一樣,表達的是文人心中和藝術、和文人藝術方式相關聯的獨特內容。

范寬的《溪山行旅圖》同樣是文人面對的溪山——他的行旅對他的學問很重要,而作為一種生活方式,與他的生活質量也有緊密的關聯。李成的《讀碑窠石圖》所反映的也是文人在野外尋訪碑刻的場景,這就是文人的生活、興趣或是愛好。這種關係實際上構成了中國古代文人系統中一個很重要的內容——讀書、讀萬卷書;行路,行萬裡路——這種讀書和行旅之間的結合,增長了見識,添加了生活的情趣。通過讀書能知書達禮,通古達今;另一方面,行路是一種觀想,是一種交遊,也是一種廣見識的重要的方式方法。

在文人的生活中,還有和琴棋書畫相關聯的內容。歷史上有很多有成就的書畫家並不是專業的,包括王羲之在內。我們也可以看到有很多宋代文人佔據著中國書畫史中的重要篇章,客觀來說,他們也不是職業的書畫家。因此,琴棋書畫對於文人來說,作為一種業餘愛好,他們能終其一生把玩這種藝術,把玩這種藝術人生中獨特性的內容——怡情養性——一種非功利性的文人生活。因此,他們也以這樣一種方式去交遊,到溪山訪友,不惜遠足在那個交通十分不便的年代。

范寬《溪山行旅圖》

另外,還有酬酢。酬酢的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觀賞、題跋。由於傳統的中國書畫處在一種私享的空間中,因此,不可能人人都能看到古人或當代名家的作品。所以,在尋訪的過程中,還包括尋訪一些古人的書畫遺跡。如果家住在太倉,聽說京口(鎮江)有某個藏家收藏了書畫,可能會專門去京口拜訪。這種交友、酬酢既是一種學習方式,又是一種交友方式,維系了從魏晉以來,特別是唐以後文人藝術的發展。這就有了在中國古代繪畫中這種司空見慣的文人行旅,由此可以了解到中國古代文人的種種表現方式對於文化積累之間的貢獻。這樣一種方式在千年文化傳承中的繼承與發展,對於當下的意義,實際上關係到生態的問題。而當這些當時的現實圖景成為今天的歷史時,我們仍然可以看出這一部分內容對於我們的意義。它們在中國文化中是中國書畫藝術的獨特性的內容,更重要的還有與傳統文化之間的關係問題。

中國傳統文化博大精深,牽扯到問題的很多方面,中藥、哲學、工藝等等,有很多的關聯性。在社會向前發展的過程中,今天非常容易忽略這種關聯性。在這多樣的關聯性中,最為緊密的就是石窟和寺觀的壁畫,我們有敦煌、雲崗、大同等著名的石窟寺,也有像山西運城永樂宮以及其他地區的一些道觀壁畫。雖然它們不在一般所論的以卷軸為中心的書畫之中,但是,從敦煌壁畫開始,其繪畫的技法,包括敦煌遺書中的書法,都為中國書畫提供了最為直接的重要資料。因此,地上不可移動文物所反映的傳統藝術的形式,以及審美的時尚,加上民間藝術,構成了整個寺觀壁畫藝術中最核心的內容。這種寺觀壁畫的藝術作為一種宗教的內容或者宗教的藝術,它的欣賞是通過觀想、默念而起到所期望的意義。因此,它的群眾基礎是古代無數的信眾到這裡來參拜、祈禱、供奉,表現出他們與所供奉對象之間的信仰關係,以及所求的很多相關聯的內容。在這樣一種關聯的內容中,中國書畫與中國傳統文化中很多內容關聯特別緊密。正是基於中國書畫發展過程中從漢唐以後文人畫逐漸興起所導引的以水墨為上的一種新的方式和潮流,人們時常忽視了整個漢唐藝術的深沉博大,以及多樣性的表現方法這樣一種過往的傳統。

藝術的發展實際上正表現在生態系統中那些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的部分。儘管漢唐以來的藝術發展出現了一些轉變,水墨為上主導了元明清以後的發展,可是,我們依然會懷想漢唐藝術中曾經給我們文化基因中最重要的營養,或者是最重要的一些組成。今天,我們在談中國書畫藝術的時候,有很多人仍然在臨摹唐代的寫經,也有人在寫漢簡,也有可能從石窟或寺觀的壁畫題記中找到自己所學的內容。不管怎麽說,在中國古代的偉大創造和承傳有序的發展之中,書畫藝術到了宋元的成熟,以及形成民族風格中一些獨特性的內容,都成為我們今天不能忽視的一種客觀存在。我們必須要給它們以基本的尊重,在傳承的過程中研究這些藝術發生、發展的經驗,更重要的是,在今天對其再利用的過程中,依然要保留對它們尊敬的基本態度。

作者:陳履生,中國國家博物館研究員、藝術評論家

編輯:范昕

責任編輯: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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