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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日本的藝術展,就知道中國某些展覽是在割韭菜

中國藝術現場 關注正在發生的藝術事件!

ID:imodouyu

在北京798藝術區,工作日的美術館遊客寥寥無幾,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但在日本東京國立新美術館,工作日的場面是這樣的:

如果你也想體驗一下這種感覺,別著急,再過一個多月,你可以在過年期間的北京廟會上看到類似情景。

光是人多,可能還不值得大驚小怪。真正令人受到震動的是,這張照片其實是館內商店的場景,而且沒有拍全,出口處還有一條目測100米左右的隊伍在等待結账,由於太長,拐了兩個彎。作為一個藝術從業者,我深知讓一個觀眾從免費觀看到付費觀看,再到願意購買藝術衍生品,有著一段多麽艱難的培育歷程。現在,中國很多美術館的主要課題還是如何讓更多的人走進來,因此他們往往還在糾結該不該收門票。至於用藝術衍生品賺大錢?那是故宮這種“超級IP”才有資格想的事。

感謝日本笹川日中友好基金的組織,使我們能夠於2018年12月初,在為期一周的行程裡近距離考察日本藝術行業。東京美術館的匆匆一瞥,足以讓我們感到驚訝,而銀座的畫廊,又可以從另一個側面揭示藝術有多強大的群眾基礎。

連東京地鐵裡都有展示藝術作品的櫥窗

與北京的798不同,東京畫廊最為集中的地區,居然是人稱“全亞洲最貴的地方”的銀座。網上搜索數據顯示,銀座的畫廊、美術館、博物館總數鋼彈200多家。我們很難想象在北京三裡屯或者國貿,集中這麽多藝術機構該是怎樣的一幅畫面。原來,藝術家並不是與偏遠的宋莊最配哦。

銀座部分畫廊(來源:TOKYO ART&LIVE CITY網站)

更令人意外的事實是,這些星羅棋布的畫廊,有些並不在一樓臨街的位置。例如我們此次行程中拜訪的銀座柳畫廊和飯田美術,分別位於兩座辦公大樓的三樓,這意味著兩家畫廊接待的應該主要是專門造訪的客人,而不是自然客流。

還有的畫廊甚至必須事先預約才能參觀,並不接待不請自來的散客。開在寸土寸金的地段,卻不打算好好利用一下這裡寶貴的流量,這在中國人眼裡是難以想象的。

但是銀座的畫廊們不僅活下來了,而且顯然活的並不差。我們造訪飯田美術時,畫廊內懸掛的大約不到20幅作品,一半左右已經被貼上了紅點(表示已經被賣出),有的作品還因為同時被好幾位藏家相中,將不得不以抽簽的方式決定最終歸屬。

飯田美術在街邊的廣告牌

這些事實清晰地顯示著,日本畫廊的背後有一個多麽扎實、穩定的藏家群體,他們給日本藝術業打下了牢固的地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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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為什麽對藝術如此熱情?

如果從歷史的角度回答,可能要講講戰後日本經濟恢復,池田勇人內閣的“國民收入倍增計劃”,“一億總中流”概念的產生(即九成左右的國民都自認為中產階級),泡沫經濟時期的企業收藏熱潮等。

如果從教育的角度,可能要講講明治維新後的教育改革,當代日本中小學對美育的重視等。

反觀中國,常見的觀點認為,中國人剛解決溫飽問題,因此對美育還不夠重視,藝術尚屬於小眾。

這確實有一定道理,但是,有些事並不見得必須兜裡有了錢,肚子裡有了知識才能做。

往遠了說,一個有價值的案例是1982年在中國美術館舉辦的“哈默藏畫——500年名作原件展”,這是中國首次舉辦外國名畫原作展,展品包括從文藝複興至近現代各時期代表畫家作品。當時人多到什麽程度?有美院學生過去臨摹,因為人太多,要站在凳子上,拿著望遠鏡看。

那時的中國人還沒有完全解決吃飯問題,但他們依然對藝術如饑似渴。

往近了說,剛剛在清華大學藝術博物館閉幕“西方繪畫500年”特展中,我們可以看到下圖的壯觀場面:

與其說“中國人不喜歡藝術”,倒不如說,中國人平日裡看到以上這般優質藝術內容的機會太少了。

光拿展覽這一項來講,對比一下就知道,日本跟中國的藝術展覽幾乎不是同一個物種。舉個例子,在中國火爆異常的“西方繪畫500年”特展,全部展品來自日本東京富士美術館的館藏,如果你登陸該美術館官網,就會發現它們平時都安置在常設展廳——是的,這個讓中國人一覽眾多大師原作,堪稱千載難逢的特展,對日本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常設展。

富士美術館官網上的資訊顯示,“西方繪畫500年”展將從2019年1月5日起在該館常設展廳重新開展。

那日本人的“特展”又什麽樣?我們可以參考正在東京上野之森美術館進行的維米爾展。迄今為止,荷蘭繪畫大師維米爾能夠確認的真跡一共35幅,散落於全球各地,能借出一件都不容易,日本人此次一口氣集齊了其中九幅一起展出,其中包括那張享譽美術史的《倒牛奶的女傭》,這個展覽何等珍貴,大家可以自行體會一下。

又如正在東京都美術館舉行的挪威畫家蒙克作品展,展出了油畫、版畫在內的100多件蒙克的原作,其中包括經典之作《呐喊》。

蒙克展覽海報

對,中國人在書本上才能看到的很多大師之作,日本人常年可以在家門口的美術館裡看到。

與此同時在中國,某些所謂“致敬”西方藝術大師的網紅展,門票動輒100元以上,卻居然一張原作沒有,全部是複製品和影像資料,有些複製品更是連偏色的問題都沒有解決,就以大師為招牌,堂而皇之地拿來展出了。

觀眾們的感覺則是這樣的:

“太糊弄人了!100多元一張票,展品製作卻很粗糙。即使不展出原作,作為美育推廣活動來看也是對公眾的不負責任。”

“看的內容主要是高仿油畫、影片,感覺有點兒虧。”

更有甚者,一些商家不通過正規管道取得藝術家授權,直接辦假展。比如中國多地出現的所謂“草間彌生與村上隆聯展”,被爆出無一真品,兩位日本藝術家均氣憤地表示要訴諸法律途徑解決,這事登上了日本的新聞,鬧的沸沸揚揚。

說白了,這就是割韭菜,賺快錢,最終打擊的只能是中國人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藝術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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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有重量級展品還不夠,諸多細節也可以看到日本人的用心。

一些大展,他們除了會準備日語的音頻講解,還會準備中、英、韓三種語言,內容均由專業公司製作,側重於創作背景和藝術家生平的介紹,而不是簡單粗暴地告訴你“這張作品表達了什麽”,這就既讓觀眾看得明白,又留下了自己解讀的空間。

講解機租金也不貴,一般約550日元左右(約人民幣34元)。也多虧了它,我們幾個不通日語的外國人,在觀展中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障礙。

值得一提的是,日本藝術展的日語講解經常是由著名演員、聲優擔綱錄製的,正在舉行的維米爾展,獻聲的就是著名女星石原裡美,這更增加了展覽的魅力。

石原裡美並不是直接拿來稿子照本宣科。她接受採訪時表示,自己是認真學習了一下藝術史才開腔錄製的

除了舉辦展覽,有些美術館內會設定資料查閱場所,例如東京都美術館就有“藝術資訊室”(美術情報室),木製書架與家具營造出舒適的氛圍,來客可在此自由閱覽美術圖書、展覽會圖錄、美術雜誌等。從漫畫風格的介紹手冊就知道,這裡一定是一個帶孩子接受藝術熏陶的好地方。

東京都美術館的“藝術資訊室”,下圖是它的介紹手冊

還有些美術館會提供配套班車和餐飲。我們此次行程的第一站,日本寫實藝術的重鎮保木美術館,地處千葉縣,距離東京市區有一個小時的車程。為了給參觀者提供便利,美術館提供了一個套餐服務:安排班車在火車站迎接,提供一頓館內餐廳的西餐,下午有專人講解展品,總費用是5100日元(約人民幣316元)。以西餐的水準來看,光這一頓飯就可以賺回大半票價了。

類似這樣的細節還有很多,稍微深入了解,就有強烈的感覺:很多事情日本人都在下慢功夫。

我們很難想象打磨一個像維米爾這樣的重磅展覽,前期準備工作該有多麽艱巨和瑣碎;

飯田美術的創始人飯田功先生,現在還會打電話給20年前在自己這裡購買過作品的藏家,告訴對方這張作品如今的價值;

銀座柳畫廊的副社長野呂洋子女士常常去小學講課,帶領小學生參觀當地的畫廊,這也不是能夠迅速帶來經濟收益的行為。

野呂洋子女士將自己對藝術教育的感悟寫成了著作《銀座畫廊之旅》(銀座の畫廊巡り-街づくりと美術教育)

但是我們又能清晰地看到慢功夫帶來的成果:儘管日本大多數美術館不讓拍照,不可能成為自拍秀場,可日本人依然會美術館門前排起長龍,參觀結束後爭相購買藝術衍生品,態度近乎虔誠;飯田美術的作品搶手到必須抽簽決定買主;當年聽過野呂洋子女士講課的小學生,長大以後真的會帶著母親去柳畫廊選購作品。

不用空喊“讓藝術親近大眾”的巨集大口號,把一個個小目標做好了,大眾自然就主動走近了藝術。

說起“小目標”,想起一個報導。2018年1月,日本第一生命保險公司公布了2017年該國兒童長大後想從事職業的調查結果。其中,日本男孩的理想職業前幾位有學者、足球運動員、棒球運動員等,女孩的理想則是西點師、護士、幼稚園教師等,全是小目標。可如果拿這個問題問中國孩子,得到的答案通常是當老闆、做官,本人小時候最常見的回答——科學家,現在都不多了。

說實話,我確實體會不到當大老闆是什麽感覺,太過遙遠。但是我知道麵包房的樣子,我家樓下就有一個,每回夜歸時一進門,香氣撲鼻,會有一點小小的幸福感。

資料引用

2018年8月6日《北京日報》12版,原題《動輒超百元,品質對得起票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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