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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自閉症兒童的母親:我甚至希望他走在我前面

中新網北京4月3日電 題:一位自閉症兒童的母親:我甚至希望他走在我前面

作者:楊雨奇

是怎樣一種無奈,讓一位母親希望孩子的生命結束在自己之前?

面對自己6歲的兒子童童(化名),母親白莉(化名)直言:“我甚至希望他能走在我前面……”

今年35歲的白莉,是一位自閉症兒童的媽媽,4年前,兒子童童確診為此病後,白莉的人生似乎踏上了一條沒有終點的長跑。如今,她正陪著孩子竭盡全力在一片無望中尋找希望。

為什麽他不叫我媽媽

2016年5月28日,童童過完了自己3歲的生日。但在媽媽白莉眼裡,孩子出生3年來,對自己說的話不到100句,目光直視爸爸媽媽的次數,也不到100次。

“孩子快2歲了,卻從沒說出一句完整連貫的話、甚至叫爸爸媽媽的次數也極其有限。”白莉開始懷疑,童童是否有語言障礙。

但很快,白莉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童童不僅在溝通上表現異常,甚至在眼神、行為方面也與其他同歲的小孩不同。

“叫他的名字沒反應,眼神總是飄忽不定,對著一個玩具車軲轆玩一天,甚至毫無征兆地大吼大叫。”白莉開始在網上搜索,這些看似怪異的舉動是否是一個3歲孩子正常的反應。然而,無數結論都指向了同一個名詞——自閉症。

何為自閉症?中國殘聯康復協會自閉症康復專業委員會副主任孫夢麟解釋:“自閉症又稱‘孤獨症’,是一種神經系統發育障礙,主要表現為社會交往和社會溝通障礙、興趣狹窄和刻板的行為模式,且多發生在3歲以前。”

猶豫再三後,白莉和丈夫決定帶童童去醫院檢查。2016年7月13日,一家人來到北京安定醫院,一系列檢查後,童童被確診自閉症。

白莉寧願相信這是醫院的誤診。接著幾天,她又帶著童童先後前往北醫六院、北京兒童醫院重新檢查。然而,自閉症的噩夢終究成了現實。那一刻,白莉心中猶如晴天霹靂。

我和丈夫崩潰到痛哭

自童童被確診,白莉用了半年時間才接受這個現實。是什麽導致了兒子的不幸?白莉把責任歸咎到自己身上。

面對年幼的童童,看著他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甚至像一株沒有感情的植物時,白莉忍不住自責:“這一切是不是因為我懷孕時吃了沒烤熟的羊肉串?還是生產時催產素打過量了?”

事實上,和童童一樣不幸的孩子已是一個規模越發龐大的群體。近日,孫夢麟參與創辦的五彩鹿自閉症研究院發布了《中國自閉症教育康復行業發展狀況報告3》。

報告顯示,中國自閉症發病率達到0.7%,目前已約有超過1000萬自閉症譜系障礙人群,其中12歲以下的兒童約有200多萬。而根據美國的最新研究數據,自閉症兒童發病率已由2009年的1/88,上升至現在的1/45。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自閉症降臨在這些幼小的靈魂上?孫夢麟介紹:“全球醫學研究目前尚無法確定自閉症的病因、也沒有藥物可以治愈,致殘率極高,且可能長期甚至終身伴隨。”

在白莉的小家庭中,隨著年歲的增長,童童的病情卻愈發嚴重。焦躁時,他會狠狠咬媽媽的手,直到媽媽喊疼才會鬆口。發脾氣時將枕頭扔出窗外,甚至莫名摔掉家裡各種器具。

白莉猶記得童童四歲時,家裡爆發的一場“戰爭”。深夜裡童童突然煩躁不安,不斷在床上大吼大叫。第二天還要早起的爸爸忍無可忍,衝進房間就對童童一頓打罵。

“你打,往死裡打,打死他吧。”白莉怒斥丈夫。

“是,打死了你我都解脫。”丈夫流著淚回答。

有時,只因童童亂發脾氣,白莉和丈夫就能情緒崩潰到痛哭。

看得見的負擔,看不見的壓力

和每個有自閉症孩子的家庭一樣,白莉一家面臨的最現實問題就是給童童的治療。這就像一場看不見終點的長跑,在無望中尋找希望。

為了緩解童童的病情,白莉嘗試各種方法,西醫治療、中醫針灸,甚至各種網絡偏方,花錢無數。

即便照顧童童已讓白莉力不從心,但她卻仍不敢辭去工作全力照顧家庭。2016年10月,為緩和孩子病情,她將童童送進了一家兒童自閉症康復機構。而每個季度18000元的治療費,壓得全家喘不過氣。

除了支付每季度的康復費用,她還為孩子的語言恢復報名了20課時要價12000元的“口肌訓練”課。按白莉的計算,加上雜七雜八的支出,夫婦倆每月總共一萬出頭的工資很難留下存款。

實際上,白莉的家庭條件令很多同事羨慕。夫妻倆都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孩子出生前,入讀名校的學區房也都齊備,可誰曾想,學區房卻派不上用場,本來優渥的生活也大打折扣。

“如果不是為了孩子,我們的收入不會這麽低。”白莉說,面對很多次公司晉升的機會,她都故意放棄了:“晉升意味著工作壓力更大,但孩子長時間見不到我,就會犯病。”

的確,在媽媽眼裡,童童是個黏人的小孩:“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晚了2小時,童童就坐不住了,打開門衝著空無一人的樓道不停喊媽媽。”

花銷是看得見的負擔,但讓白莉更難過的是身邊那些看不見的壓力。

有一次,白莉和童童商場遇到陌生小朋友,童童想向對方示好打招呼,就一股腦用力抱住小朋友的頭。而這一幕在對方家長眼裡,卻成為一種隱形的傷害:“大庭廣眾的你就讓兒子欺負別人?”

無論白莉如何道歉解釋,這位媽媽呵斥著白莉,並一把將童童推倒在地。白莉說,那次她哭得最傷心。

童童怎麽上學,是個大問題

如今,童童在一家自閉症康復中心學習,在進入康復中心前,白莉在2016年8月曾將童童送進了一家公立幼兒園,但這個打算在一個月後就被推翻。

由於童童不適應午休,總在其他小朋友睡覺時發出聲響甚至吼叫,導致白莉每周都會被叫到學校,要求教導孩子不要打擾別人休息。為此,白莉不得不在中午後就把童童接回家。

不久,白莉又收到老師發來的一段視頻。視頻裡,孩子們都圍在老師身邊做遊戲,只有童童一人搬著小板凳躲在教室的角落,不參與任何課堂活動。

“老師隻把視頻發給了我,告訴我孩子在這裡沒辦法學習,應該考慮送去培智學校。”白莉說。

然而,想要進入培智學校也非易事。在多次聯繫一所培智學校後,白莉得到的回復是:“培智學校主要服務於智力低下的兒童,自閉症不是智力低下。”

“聽障、失明、智力殘障的學生都有地方可去,但自閉症兒童卻無路可走。”白莉說。

如今,白莉在焦慮:康復機構隻接收7歲以下兒童,眼看著兒子明年7歲,正常小學能不能接納童童?培智學校又能不能接納童童?

我甚至希望他走在我前面

家庭的開支、孩子的上學,甚至等自己老了之後,童童的生活怎麽辦?關於未來,白莉甚至不敢想象。

《中國自閉症教育康復行業發展狀況報告3》的一組數據顯示,全國範圍內的自閉症患者,病情評估為輕度的佔比為10%,這一部分人能獨立生活、走入社會、承擔工作。

病情評估為中度的佔比為70%,他們往往能實現生活自理,了解社會規範,在有限輔助下獨立生活;另外20%的重度自閉症患者,則完全依靠家庭養護,完成生活自理已是一種“奢求。”

自閉症兒童接受社會規範訓練使用的卡片 楊雨奇 攝

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兒童醫院精神科副主任醫師張紀水解釋,眼下,中國對自閉症兒童的幫扶工作尚處於起步階段。

目前,針對孩子初期的評估篩查費用,張紀水提出,父母可按當地政策,享受一定程度的補助或補貼。

張紀水解釋,一般而言,輕度自閉症兒童能進入正常學校就讀,中度則應考慮進入融合學校或采取家長陪讀,但若是重度自閉,目前只能在家庭接受教育。

“對自閉症兒童進行乾預治療,很重要的一項便是重塑孩子信心,發現興趣愛好,培養一技之長。”張紀水說。

除了眼前的入學難,孩子未來的人生應當如何保障,成了白莉揮之不去的擔憂:“想著我們死後孩子可能連自理能力都沒有,有時候我甚至希望他能走在我前面,我才好給他安排一切。”

如今,白莉開始有意識地培養孩子的技能。在做飯時,她總會把孩子放在身邊:“哪怕他以後會自己攤煎餅賣,我也能放心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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