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頭息”變形記：貸款要交“會員費”，商品轉售有差價

砍頭息“變臉”意外險，網貸借款人投訴鋪天蓋地，監管層出手整頓。

7月24日，《國際金融報》記者從相關渠道獲悉，監管部門已於近日向各財險公司下發通知，要求立即全面組織排查與現金貸等網貸平台合作開展意外傷害保險業務的情況，並立即停止上述相關業務。

如今，搭售保險行不通了，砍頭息就此會消失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記者採訪了解到，現金貸砍頭息正以不斷“變換馬甲”的方式持續活躍在市場上。

圖片來源：圖蟲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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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險搭售被禁

今年以來，現金貸搭售意外險一事屢屢見諸報端。

搭售方式一般為借款人在獲得平台的放款時，需要扣取一定費用作為其購買意外險的保費。有的平台會選擇自動默認購買，有的平台則會強製借款人購買保險，否則不予放款。這些保險產品的價格往往遠超市場價。

此前，多家網貸平台及相關保險公司因搭售高額保險而深陷輿論漩渦。比如，惠花花、秒購、PPMONEY旗下及貸等多家現金貸平台就曾被用戶投訴“綁定支付高額度保險”。

面對愈演愈烈的亂象，監管部門坐不住了。近日，銀保監會財險部向各財險公司下發通知，要求財險公司應立即停止通過現金貸等網貸平台銷售意外傷害保險業務，關閉清理相關業務管理信息系統，持續監測已停止合作的現金貸等網貸平台是否存在私自銷售意外傷害保險的情況，如發現應立即製止。

同時，通知強調，嚴禁將現金貸等網貸平台銷售意外傷害保險業務掛靠到其他保險中介銷售渠道或者公司直銷渠道。嚴禁委託無合法資質的互聯網第三方平台銷售意外險。

相關現金貸平台人士對《國際金融報》記者稱，“目前平台方在跟相關保險合作夥伴密切溝通中，如果確實監管部門有頒布正式要求，我們會嚴格按照監管要求去執行。”

麻袋研究院高級研究員王詩強談到，監管叫停保險公司與現金貸平台合作，主要是這類意外險保費高，超出了正常的保費範疇，大大增加了借款人融資成本。

據王詩強介紹，搭售意外險並不是新鮮事物，很早之前居民去銀行貸款時就有出現，主要是為了防止借款人因地震、車禍等意外喪失還款能力，屆時貸款可由保險公司賠付。由於銀行貸款利率低，保險收費便宜，所以大家關注不多。

在王詩強看來，砍頭息是指貸款機構或其關聯方收取的費用，而保費不屬於這個範疇。

蘇寧金融研究院高級研究員陳嘉寧在接受《國際金融報》記者採訪時指出，現金貸平台搭售保險產品是合法合規的，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過，陳嘉寧也談到，現在已出現不少現金貸平台“濫用”搭售之法，部分現金貸平台針對借款人的保費收得特別高，網貸平台即可通過保險公司的返傭“突破”年化36%的限制，變相提升其利潤。

也因此，網貸平台高額搭售保險被外界質疑為網貸平台變相收取“砍頭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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貸款要交“會員費”

然而，現金貸平台變異的“砍頭息”品種並不是只有搭售保險產品這一種，會員費便是砍頭息的另一個馬甲。

《國際金融報》記者通過聚投訴平台發現，截至7月26日，掌眾金服目前累計投訴量達近9600條，並且每日還有大量新增，居年度排行榜第五。

在用戶針對掌眾金服的各類投訴中，“砍頭息”、“高利貸”成為高頻詞匯，而借款時提示購買的高額財神黑卡會員費飽受詬病。

在一位投訴人王先生的描述中，其於6月6日在掌眾金服旗下的閃電借款平台借款，實際到账8910元，账單金額卻是9900元，並於7月25日、26日分兩筆共還10394.99元。

王先生提供的截圖中可以看到，其中花了1039.5元購買了財神黑卡。按照每年365天算，王先生通過閃電借款的綜合借款成本為1485元，年化利率超120%。

當然，王先生也不是唯一一個被“強製購買”財神黑卡的用戶。

另一位投訴人胡先生表示，其於7月9日在微信公眾號“閃電借款”中申請借款5000元，然而實際到账只有3900元，被強製購買了1100元的黑卡。實際到账的3900元從7月9日起每天以5000元的借款來收取利息。除此之外，貸款後並沒有任何貸款合約文件給到他。

上述兩位用戶是通過購買了財神黑卡才在掌眾金服借到的錢，但是還有用戶在購買財神黑卡後依舊沒能借到錢。

投訴人葛先生於2019年7月22日接到閃電借款行銷電話，於是登錄APP借款，提示購買財神黑卡後可以借款。但是，購買後提示借款額度被搶完，現不能借款，也不給退購買財神黑卡的200元。不過，經過協商後，葛先生表示目前掌眾方面已經退款。

那麽，財神黑卡是可以多次反覆使用還是一次性的呢？

關於會員有效期限，掌眾金服客服人員此前在論壇中回復稱，10至30天都有。不過，記者發現，會員的有效期，基本無法覆蓋貸款期限，下次想要申請借款，需要再次開通會員。

那麽，掌眾金服為何推出“財神黑卡”？針對用戶投訴的砍頭息又有何回應？就此，《國際金融報》記者詢問了掌眾金服方面，但截至發稿，暫未收到回復。

針對這樣的行為，王詩強指出，卡券、會員費、保費等都會增加借款人融資成本，變相增加了收費。之所以這類現象層出不窮主要有兩方面原因：其一，傳統金融機構不願意服務次貸人群，迫使他們到現金貸平台借款；其二，次貸人群借貸壞账率較高，現金貸平台為了盈利就必須提高借款利率，而目前監管對最高貸款利率有明確規定，但是這個利率不足以覆蓋借款壞账、融資成本及運營成本，因此只能變相提高借款利率。

王詩強談到，平台這樣的操作是否合規主要看是誰收費，如果是貸款機構及其關聯方收費，那麽就涉嫌變相收取砍頭息。如果不是，那就另當別論。“不管怎樣，他們實質上都是增加了借款人融資成本。”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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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期購物變借款

實際上，掌眾金服變相收取砍頭息的方式不止會員費這一種，其還會通過在線購物平台———掌buy商城，利用購物轉售的價差來收取砍頭息。

那麽，掌Buy商城具體又是怎樣的玩法呢？

2018年9月，有用戶在豌豆莢上留言評價掌Buy商城：“以網上購買實物為名，行高利貸放款之實。”

第一步，讓你在掌buy商城購買商品，APP顯示會把購物款轉到你的卡裡。當時顯示利息很低。

第二步，購買成功後會收到一個轉賣鏈接。通過這個鏈接你會發現，轉賣後的價格與你購買的時候差很多。而你實際收到的錢是轉賣後的那個價格。

上述用戶稱，“要麽你就把它轉換成實物，要不你就接受這個差價來轉賣……消費者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

業內人士指出，這一操作模式簡單來講就是用戶選擇與自己套現額度相同的商品，分期購買，再通過轉售的方式套現後，以分期的名義還款，整個借款過程就完成了。

值得注意的是，7月25日，《國際金融報》記者發現，通過閃電借款公眾號點擊“我要借款”後，進入的APP下載頁面竟然也顯示的是掌Buy商城。

2018年1月，有消息稱，掌眾金服旗下閃電借款平台上線全新業務———掌buy商城。據其新聞稿，此舉標誌著掌眾金服正式進軍線上場景分期業務，開啟消費金融領域的新探索。

公開資料顯示，“掌Buy商城”的運營方是新疆智匯互金信息服務有限公司，而其又是北京掌眾科技有限公司的全資子公司。

據官方介紹，掌buy商城是針對有日常購物需求的用戶推出的一站式在線購物平台，囊括大牌爆款、數字商品、手機數位等多種商品。

不過，《國際金融報》記者注意到，與其他第三方電商平台相比，掌buy商城的商品價格高了不少。以深灰色款Apple iPhone X 64GB為例，在掌buy商城中的價格為8131元，而淘寶中國移動官方店鋪僅為6458元。

和一般分期購物平台不同的是，掌buy商城還有轉售的功能。

掌buy商城客服表示，目前借款方式有現金借款和商城消費兩種，現金借款是平台直接打款，而商城消費是購買卡券，轉讓卡券後由合作方打款。而後一種借款方式，就是轉售。據了解，客服所說的卡券是商品提貨券，可以使用信用額度購買提貨券，提貨券可以兌換實物或者轉讓。

據借款用戶反映，購買成功後會收到一條帶有鏈接的短信，用戶可以根據鏈接提示，選擇提取實物或者轉售。但正如上述用戶所言，如果用戶選擇轉售，轉售的價格與購進的價格則存在較大的差距。

除了轉售，掌buy商城還做起了超高利貸的導流生意。6月28日，投訴人李女士在聚投訴上表示，其於2019年6月8日通過掌buy商城下載了51錢罐APP，借款1500元，實際到账金額為1050元，借款7天，在當事人未察覺的情況下直接收取砍頭息450元。

還有另一位用戶在聚投訴上表示，其2019年6月21日通過掌buy商城下載了任性花APP，借款2500元，實際到账金額為1625元，借款7天，以“管理費”的名義實際收取砍頭息875元。

在閃電借款的官方介紹中，其主要服務於銀行沒有照顧好的“信用小白”用戶，但是，這樣“套路滿滿”的借款或許並不是用戶真正想要的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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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頭息屢禁不止

針對“砍頭息”，監管部門早在2017年就勒令停止。

2017年12月1日，《關於規範整頓“現金貸”業務的通知》要求各項費用統一折算為年化，借款人承擔的綜合成本應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民間借貸案件適用法律若乾問題的規定》的規定，即最高不得超過年化36%，並且將各項貸款條件、逾期處理措施等事前披露，向借款人提示風險，引導借款人理性借貸。

2017年12月8日，《小額貸款公司網絡小額貸款業務風險專項整治實施方案》要求排查綜合實際利率是否符合最高人民法院關於民間借貸利率的規定。是否存在從貸款本金中先行扣除利息、手續費、管理費、保證金或設定高額逾期利息、滯納金、罰息等行為。

在監管部門兩度強調明令禁止現金貸平台收取砍頭息的行為後，早該銷聲匿跡的砍頭息卻在一次次改頭換面後再次出現。

在聚投訴上，輸入“砍頭息”作為關鍵詞，截至記者發稿，共有97211條投訴帖與此相關。

為何砍頭息屢禁不止？

對於這個“老大難”問題，王詩強認為，這與貸款平台外部融資、維持運營、風險控制等三方面原因有關。

王詩強進一步解析稱，其一，很多現金貸平台資金都是來自金融機構或者P2P網貸平台，是按照借款合約從外部融資。現金貸平台提前收取息費，可以保證有一筆錢用來維持企業運行；其二，中國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規定，借款利率在24%至36%之間的，收取了不能要求企業返還，屬於借款人自願支付的。但如果沒有提前收取，一旦借款人要求不再支付這部分利息，法院是支持的。因此，為了多收利息，一般企業都傾向於先收取一部分；其三，從風險控制方面考慮，通過砍頭息也可以變相提高借款人融資成本，覆蓋壞账。

某互金研究院研究人士對《國際金融報》記者坦言，現金貸搭售保險產品是一種通行做法，不是保險產品也會有別的產品、商品。對現金貸平台而言，重要的是找到一條合法合規的變相向用戶收費的途徑以保證其利潤。

王詩強也認為，“砍頭息”會持續存在，並且有其市場規律，就像民間高利貸難以消亡也是同樣的道理。

據麻袋研究院了解，中國有一半的人口，即7億左右的人在央行征信系統沒有信貸記錄。扣除未成年人和大學生，至少有數億人是銀行等傳統金融機構不願意服務的。

“事實上，這群人最需要金融服務，特別是遇到生病等在急需用錢時。怎麽辦？此時，只能向現金貸平台或者地下高利貸公司尋求幫助。中國民營企業，特別是小微企業融資難融資貴，就是這個道理。”王詩強說。

記者 黃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