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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收藏中的“善本”到底是指什麽?應該如何理解?

清代張之洞界定“古籍善本”的涵義,一是足本:無缺卷刪頁。二是精本:刻本極佳而字體版式極典雅,又校注極精而全,非唯少錯訛,且校勘之間,能見出藏書史與古籍流傳史的脈絡。三是舊本:傳承悠久的寫本刻本,比如宋版元槧。有此三者,方得謂善本也。

關於足本,厲鶚樊榭山房的故事值得一說。清氏鬱禮購得樊榭山房大批藏書,以為風雲際會,難能有再,故視若珍珙。細細整理,其中見有《遼史拾遺》寫本孤本一部,竟缺了50頁。百計尋繹,殊無蹤跡。一直縈繞心頭,揮之不去。一日過青雲街,看到一和尚挑一擔兩簏廢紙殘卷,其中隱隱有一些手寫的墨跡。遂命和尚停留以問之,殊不料兩簏所盛,正是厲鶚樊榭山房舊物,大喜過望,遂不問價格指簏購下。閉門兩閱月,終於檢尋出《遼史拾遺》殘余50頁,手稿補齊,遂成足本。因《遼史拾遺》是手稿寫本,唯剩一本,若無此番周折圓滿,或成大憾。不比刻本缺頁尚可據他本補入;所撰內容是無法再完全了。故鬱禮之欣喜若狂心情,真難以言語形容之。

關於精本,標準也十分具體。首先是技術上製作精良,包括刊刻水準,印製裝訂之細密,這在早期抄本寫本上不是太大問題,但在雕版印刷盛行於世後,由於書刻字取歐陽詢、批量生產,商貿交易滲入士子民間,從好處說是文化普及,讀書人多;但也不乏書商為求利益最大化而粗製濫造,低成本高速度出書上市以謀厚潤。校對粗疏、錯訛百出,於是學界就有“盡信書不如無書;魯迅先生更有明代刻書者好以己意揣測而改古書,故不可信之論。故元明以來,學者藏書家養成一個通行的習慣,每有書入手,必以筆墨朱跡在自藏或過目的古書上隨讀隨校,記下書籍真偽、刊刻時間、版本優劣、流傳過程,尤其是各本不同文字的校勘記。這些批語與校勘記,即成為後世古籍鑒定的最好依據。比如大學者陳寅恪就在學界有“不動筆墨不讀書”的傳說,他在30年代讀南朝梁慧皎《高僧傳》,批注校勘圈點,反覆多次,幾於原書無有空白下筆處,為學界傳為典範。至於這些精本的收藏價值,唯其獨有,故極受收藏界、版本學界乃至史學界之大關注。2007年前後,古籍拍賣尚未風行,嘉泰拍賣上拍汲古閣本宋惠洪《冷齋夜話》線裝四冊,因有王國維手校、羅振玉題跋,在當時拍出天價,成為古籍拍賣界轟動一時的美談,帶動了後來古籍拍賣成為收藏大項的新風氣。

關於舊本,比較好理解。宋版元槧明刻,各有年代久遠之優勢。但除了年份之外,還有一些文化史上的優秀特徵,為後代所不及。比如宋版書在市場上論頁計價,一頁值金一兩。非唯久遠的優勢,也有美輪美奐的形式呈現。宋版書刻字風格,瘦者取歐陽修體,肥者取顏真卿體,間有取柳公權體(如今藏國家圖書館的赫赫盛名的《文選李善注》殘本)。根據蜀本、浙本、建本不同而各取所需。單就字體而言,雕版印刷因不同刻工導致不同字體選擇豐富多彩,但在宋末尤其是元以後活字印刷興盛階段,由於活字字模都是事先製作反覆使用,以技術標準化來推動方便實用,反而無法做到一書一體一域一體。此外,憶早年在日本覓得日本書志學者長澤規矩也《宋代刻工表初編》,當時年輕,看一個宋代刻書工匠名錄竟能構成一個如此堂皇的研究領域,心中十分讚歎。我曾經因為搜尋研究漢碑、魏碑、唐碑石刻碑碣墓志書丹刻工人物,轉而對宋元印刷古籍刻工也有了粗淺的關注。初始以為這是相當於今之署名權而已,後來一想,它更有實用功效:刻本版心下方,通常會列刻工姓名,除了顯示署名權之外,還是以此記錄版片大小字數行數及計算工錢的憑據。尤其是大部頭的典籍,卷帙浩繁,為計算工時工錢提供了省時便利的好方法。從北宋中期到南宋,這已成為宋版書的一個基本標誌。又南宋刻書已經非常商業化了,如臨安陳思書鋪刊出《書小史》,名為“小史”,其實部頭不小,文獻記載有刻工記名。少時我們學書法篆刻的學子引為必讀書,這正是南宋刻書的一個典範。今天宋版《書小史》已見不到了,而清代翻刻本又未必原樣存刻工姓名,仔細想來,終覺有憾!

另外一個需要說明的是,古籍刊刻通常會避諱,但宋版書的避諱通常不改字義以免混淆誤訛,致後世不得要領。它的避諱方式多采取缺末筆的做法,這是宋版書的特徵,為它朝所少見,故特附記於文末以備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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