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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地產華南五虎沉浮錄:躲過了崩盤泡沫 卻沒能適應新規則

作者:李克純

上世紀80年代,是港劇的鼎盛時代,香港無線電視台TVB像一個夢工廠,把出身平凡、心懷夢想的年輕人推進“夢幻天堂”的路口。

“TVB五虎”——黃日華、苗僑偉、劉德華、梁朝偉和湯鎮業,代表了港劇黃金時代,風頭無人可及。彼時,誰也不曾料到,締造無數神話的他們,最終將走向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五虎中最早走紅的黃日華,早在《射雕英雄傳》之前就因《過客》大紅大紫,當時連張曼玉和劉嘉玲都視他為偶像。可惜,2004年事業黃金期,黃日華為了更好陪伴家人淡出娛樂圈。

“大哥”苗僑偉是五人中最年長的一個,風頭一度蓋過周潤發。他同樣最巔峰時期退出娛樂圈,按他的說法是做演員太辛苦了。他選擇了經商,期間也參演過一些影視劇,不過也沒有多大影響力。

湯鎮業應該是五人中最低迷的一個了,早些年他也是火的一塌糊塗,翩翩公子一枚,後由於與翁美玲的糾葛,事業一落千丈,顏也已殘,看起來分外油膩,只能感歎歲月是把殺豬刀!

反觀當年墊底的劉德華、被力壓的梁朝偉,如今已活成傳奇!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看似世事變化靡常,執捉不住,但命運分野的背後皆有跡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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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線五虎”風聲水起時,日後名震地產江湖的地產“華南五虎”還沒有自己的姓名。但屬於他們的歷史進程已經拉開了序幕。

1978年中國開啟改革開放。在改革開放初期,大時代機遇屬於那些敢想敢乾的人, 無論是高知還是文盲,只要有膽子下海搏擊,都能闖出一番天地來。

“華南五虎”的創始人大都在80年代挖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比如20歲出頭的朱孟依在廣東梅州市 留隍鎮承包商業街;陳卓林家族經營起一個相當規模的家具廠;張力在廣州做了好幾年工程;同樣做工程的還有楊國強;唯有那個後來華南五虎中勢頭最猛的許家印還在完成從鋼鐵廠車間主任向業務員的轉型。

1992年,中國掀起了一股房地產狂潮,這一年中國的房地產投資比1991年同比增加了117%。這一年,中國的企業家精神開始覺醒,中國的房地產市場開始煥發出強大的生命力。

1992年這一年,包工頭轉向地產開發的朱孟依,在香港成立了合生創展;陳卓林家族進軍房地產業,成立雅居樂;主業本是建築承包的楊國強利用順德碧桂園股東退股的機會,毅然接盤,創立碧桂園品牌;

第二年,在廣州做了5年多裝修工程的張力,邀請香港人李思廉一起出資2000萬元成立了廣州天力房地產公司——富力集團的前身。

從時間上看起來,恆大倒是居後了。直到1996年, 許家印才在廣州注冊了恆大地產。在這之前,他已經在廣州一家地產公司做起了開發,最終離開,據說是老闆不肯漲薪。這個理由,如今聽起來頗為可笑,許家印怕是要多謝老闆不漲薪之恩了。

至此,富力、合生創展、雅居樂、碧桂園、恆大,一度成為引領全國房地產開發標杆的“華南五虎”都正式登上歷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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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初代的那批房地產企業家相比,他們幸運的躲過了1993年房地產崩盤泡沫,趕上新一輪飛躍。

賭對國運的人,從不曾被虧待過。依靠巨大的人口紅利、 國民經濟騰飛、蒸蒸日上的國運,華南五虎快速崛起。

其中,以收購舊工廠等項目起家的富力,更是被貼上“房企黑馬、地產貴族”的身份標簽。1994年,自介入廣州荔灣區嘉邦化工廠舊改項目始,富力在舊廠改造之路上一路高歌猛進,原廣州銅材廠、同濟化工廠、建材廠等變為一個個富力建案。業界甚至流傳著這樣一句話,“每一根煙囪的倒下,都有富力的一份功勞”。

發現了房地產商機的富力快速的得到了成長,直至2007年,富力年銷售額已經達到了161億元,排名房企第四,僅次於萬科、綠地和中海,為“華南五虎”之首,得益於上市會後在融資方面的利好,李思廉甚至還曾經設想挑戰萬科成為全國第一。

21世紀初期,真正讓後來的龍頭萬科心服口服的,是合生創展。當時,合生創展在廣州一個城市的開發規模,就相當於萬科在全國五大城市開發的總規模,而1998年、1999年,合生創展僅在廣州一地創造的利潤就超過了萬科在全國五大城市創造的總利潤。

王石的一句恭維“合生創展才是地產界真正的航空母艦”,更是把合生創展的高度抬到頂點。而合生創展展現出驚人的力量在2004年。當年11月27日,距離2004的尾聲尚有一月之餘,合生創展宣布2004年度銷售額已經突破100億元,成為國內第一家破100家的企業,今天的頭部房企們只能俯首稱臣。

雅居樂也過的頗為滋潤。提及雅居樂,就繞不過海南清水灣。2005年,規模只有30多億的雅居樂,拿下了海南陵水總投資130億的清水灣房地產項目,並在2008年引入了摩根士丹利約53億元投資。2009年開盤後,清水灣項目累計銷售額已達300多億,一個項目足以讓雅居樂飛上枝頭變鳳凰。

碧桂園發力走的是另一條不一樣的路。1999年,碧桂園低調進入廣州。從廣州碧桂園項目開始, 楊國強批量引進外部職業經理人,當時負責廣州市場策劃的經理,一次就招了12人,8男4女,被內部稱為楊老闆的“十二門徒”。這一經理人制度在後來的強化下,成為碧桂園最重要的標簽之一。

職業經理人制度加上低價花園洋房模式,碧桂園迅速橫掃千軍,2007年碧桂園在香港聯交所上市,楊國強家族登頂首富,成為2007年度財經事件。

此時的恆大有些像那個墊底的劉德華,但也只是相對五虎來說,那些年是中國房地產的高光之年。

那時空氣裡都是興奮的氣息,就像王小波的黃金時代裡所說的: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後來我才知道,生活就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後變得像挨了錘的牛一樣。可是我過二十一歲生日時沒有預見到這一點。我覺得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什麽也錘不了我。

此時的無線五虎組合早已瓦解多年,而富力、合生創展、雅居樂還以為自己會永遠生猛下去,卻不知正被一錘錘下去。而恆大和碧桂園,就像當初的劉德華和梁朝偉,其實屬於他們的黃金時代還遠未至。

一切的結果不是毫無預兆,而是之前就已經埋下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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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分化是從2009年開始的。

對於所有的中國企業而言,2008年都是一個重要的轉折點——中國的經濟結構發生重大調整,產業升級,勞動力成本上升;對於地產企業來說,原本粗放的、依靠倒買倒賣土地、依托政商關係的家族型企業空間越來越小,淘汰賽已經開始。

同公司選擇不同的道路,也就開啟了徹底的分野之路:抓緊機遇,迅速適應新規則並布局得當的公司大鵬展翅九萬裡,掉了隊的再也沒有趕上來的機會。

2008年上市失敗的許家印,絕地反擊,在2009年成功上市,以705億港元的市值成為當時中國市值最大的民營房地產公司; 之後多年業績扶搖直上,位列房企TOP3。

碧桂園抓住城鎮化窗口,憑借越來越完善的職業經理人制度、對人才如饑似渴的重視和“跟投”制度,一躍成為中國房企“最大天王”。

此時其他三家後來掉隊的企業呢?

2009年,合生創展的朱孟依因國美電器前主席黃光裕案被牽連,朱孟依遠避日本,部分銀行一度暫停對合生創展放貸,導致其資金緊張,面臨近乎生死存亡的關頭。如同一個轉捩點,合生創展向下的軌跡不可逆轉。

黃光裕一案當然不是合生創展衰落的根源,現金流也罷,戰略失誤也罷,根本是合生創展的內部管理機制問題。當經濟向好時,一切可以粉飾太平,一旦外部出現漏洞,就觸動了內部管理機制的諾米骨牌。

朱孟依是幸運的,他曾挖到不少赫赫有名的雄才大略者,擔任行政總裁。比如,在資本市場有著深厚人脈關係的謝世東,謝世東的前老闆是香港地產大亨李兆基;還有經濟學博士出身,曾擔任廣東省省長助理的武捷思,他曾讓當時瀕臨破產邊緣的廣東省政府上市窗口企業粵海系起死回生;2008年朱孟依遠避日本時,還挖來了中海舊將,深諳行銷之道的陳長纓······

個個履歷都明晃晃閃瞎眼,據說朱孟依也頗為禮賢下士,甚至有的是他“三顧茅廬”請來的,可惜,他們終究都成了朱孟依的家族王國裡的匆匆過客,一個個來了又離去。

甚至,合生創展還創造了6年無行政總裁的奇葩現象。這個曾經輝煌的地產王國,似乎被套上了職業經理人“魔咒”。

總裁級的管理層出現如此頻繁地更迭,在地產行業裡實屬罕見。但這是近乎所有家族化企業的宿命,合生創展尤甚。 合生創展在某種程度上與香港地產家族發展模式相近。這種模式歸根結底看的是掌門人的格局和眼界,而朱孟依的戰略失誤,早已為合生創展的滑鐵盧預埋了種子。

2003年,合生創展在天津寶坻拿下了2.5萬畝的鹽鹼地,打造京津新城。強勢如朱孟依不顧高管團隊反對,力排眾議,耗費8年時間,累計投入200億元,建起了數千棟別墅,但僅銷售回款了20多億元,夢想中的新城成了亞洲最大的“空城”。

這場歷時漫長的錯誤投資,極大程度上消耗了合生創展的元氣,讓其資金流一度吃緊,在行業門檻提高至千億關口的當下,2004年便突破百億的合生創展卻止步不前,接連失守百億大關。

掌門人作風強勢,眼界也不夠,在朱孟依封閉的王國,職業經理人難以大展拳腳,一下子做出成績。加上公司內部流程繁瑣,溝通效率不高。 同行早已風行“聯合開發、互惠互利”的當下,因為對利潤的把控,合生創展鮮有合作意向。

2018年,合生創展砸下500萬年薪,請來前中國建設銀行廣東省分行副行長席榮貴擔任行政總裁,結束了6年行政總裁空白歷史。

彼時的合生創展,截至2018年7月底,公司合約銷售金額僅為76.15億,131億發債還面臨終止,席榮貴要擔起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擔子。最終2018年實現銷售額149.75億元,曾經的小夥伴碧桂園、恆大已經破5000億元了,合生創展這個銷售業績竟然還比2017年上升62%。

這些年,合生創展找媒體寫軟文都隻敢提“穩健”,確實,能穩住不再往下掉,恐怕就是能做到最好的結果了。

若是那些雄心壯志,意圖大展抱負的職業經理人,能真正發揮所長,現在的合生創展又是怎樣的?可惜,歷史無法假設。

2009年,雅居樂命運的轉捩點也從這一年開啟。

2009年,得益於政府“4兆”救市政策的刺激,尤其是海南國際旅遊島規劃的刺激,海南樓市一路飆升,變成了一個投機橫行的場所。雅居樂清水灣2009年原計劃的銷售目標是10億,但銷售火爆得一塌糊塗,最終熱賣64億。2010年該項目創下單盤99億銷售額的紀錄,清水灣一躍成為全國的明星建案。自此,雅居樂一頭扎進旅遊地產迷霧。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2011年以來,陳卓林帶著團隊幾乎走遍雲南,大手筆圈地旅遊地產,希望複製清水灣的成功。但項目開盤就賣掉幾十億的神話再也沒有出現過。2013年,雅居樂騰衝項目開盤,至今銷售情況不佳。

雅居樂2010年至2018年其年化複合增長率僅15.6%,遠低於與之處於同等規模的同行。

2014年,一場史無前例的政商大風暴,讓雅居樂進入風暴眼。成為迄今為止因貪·腐·案牽涉到的國內最大的房地產企業。雖然最終陳氏兄弟最終安然無恙,但雅居樂不可扭轉的出現頹勢,也正是這一年雅居樂的財務壓力開始顯現。

政商關係,緊繃的資金鏈,無法完成的業績,看起來都是壓在雅居樂頭頂的難關,但它失敗的根源和合生創展一樣:家族式管理上的短板。雅居樂家族式管理一直是受到詬病的,陳氏五兄弟的想法並不一樣,戰略上、管理上都有分歧,製約了公司的發展。

當然,相比合生創展和富力,雅居樂2018年還擠上了千億軍團,和後來的新秀們做到了同一席位;只是如今它的現金流主要依賴融資活動,僅夠勉強維持短債。

最近,剛進去千億的雅居樂也開始造車了,這是個燒錢的行當,老賈把一個個白衣騎士拖下水,也不見動靜,祝願現金流緊張的雅居樂好運。

5

對於所有的企業來說,老闆的格局是決定企業成敗的關鍵。

提到了格局,就不得不提真正的“糊咖”——富力,這位曾經的老大。

和曾通告的過氣明星似的,曾經名震大江南北的的華南五虎之首,富力老闆李思廉居然公開回應:因為與萬達交易我們出名了 !

這個交易是2017年7月,萬達和融創合作時,富力從中插入以199億接手了萬達77家酒店資產。

事後李思廉還多次透露,比較便宜拿下了萬達酒店,早料到可以砍價。

不知道王健林聽見了想不想打人。

王健林發飆倒是真飆了,那場“世紀交易”中的摔酒杯,在場人大都聽得清楚,富力的名字在條幅上來來回回折騰幾趟了,李思廉倒是真覺得自己佔了個大便宜,可是這場收購,卻讓富力2019年償債資金缺口超過300億元。

這場收購中,富力的做法頗為不厚道。原本是富力自己主動找的萬達要做這筆買賣,之前價格也談得好好的,臨近簽約,突然砍價,搞笑的是,第二天董秘胡傑還說富力是被動為之。

富力的心態大概就是李思廉所說,早料到可以砍價。據萬達內部人透露,摔酒杯事件,是因為富力這邊以買白菜的方式在討價還價。“自以為自己很聰明,其實不過是小聰明。這麽大的生意,你停留在買白菜的思維和水準上,怎麽做的了這麽大的生意?”

富力認為這筆買賣為賺不賠,卻沒想到,根本無法消化。當野心與格局不匹配,規矩與規模不對味,縱有一時之快意,最終逃不過失落。

富力的落伍始於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之後。一路高杠杆踏入雲端的富力,一腳踏空摔得慘痛,錢袋子一撒而空。這一年,富力還重金押寶商業地產,住宅紅利的10年剛開啟, 富力卻走偏了路,過早把寶放在商業地產上,資金配置失當。

2009年,恆大地產首次超越富力地產;2010年,雅居樂也正式超過富力。2014年前後富力拿地策略太過保守,不敢重金押寶一二線城市,繼而錯過2015年調控放鬆之後的那波瘋狂行情。

如今,抱著貪便宜的心態,使得富力負債率高企,收支不平衡繼續惡化,風險敞口不斷擴大。有知乎網友調侃道:定位不清、戰略搖擺,讓富力逐漸成為了“高仿”:

看到雅居樂在海南建了個清水灣發了大財,做旅遊地產風生水起,富力也跑到海南去圈地,建了個富力灣;

富力足球俱樂部說起來也是和恆大足球別無二致;

看萬科、萬達、恆大涉足醫療和大健康行業,富力也建廣州富力國際醫院,把多元化運營之路的賭注押在高端醫療行業;

碧桂園在馬來西亞搞了個超級大盤—森林城市,富力也跟著去弄了個富力公主灣……

古往今來曰宇,四面八方曰宙。格局者,胸中之宇宙爾。人之格局,即人對自我世界的創造和規劃。有全局的人才能把控局勢,同樣的一個企業的規劃和格局,決定了它能走多遠,如果沒有長遠布局,再多的行動也無法成為成功的推動力,反而為行差偏錯,離目標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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