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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篇,我才敢聊中國樂隊的事兒

今年夏天,一檔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點燃了無數人關於音樂的熱情。

從1984年第一支樂隊“七合板”算起,中國樂隊已經走過了35年。其中既有讓人熱血沸騰的1994年紅磡的那一場搖滾盛世,也有此後新一代樂手的起起伏伏。

新京報專訪樂評人張曉舟、DJ張有待、音樂人張亞東。回顧這35年,音樂人的獨創性不受時代限制,每一代人都會有天才出現。

很多人說時代造就了崔健,但反過來也是崔健造就了時代,傑出的音樂家應該造就時代。樂隊文化,尤其是搖滾樂文化,是時代精神和社會變遷的寫照。

預告:

下周一(7月15日),將推送《中國樂隊的35個夏天》專題,採訪【唐朝、面孔、新褲子、痛仰、花兒、旅行團、CLICK#15、九連真人、青年小夥子、傻子與白癡】等樂隊,聽他們聊從1984年——2019年的這35年。

01

1984年——1994年:

“音樂世家子弟”樂隊湧現,偏搖滾重技術

樂隊是時代精神的體現。上世紀80年代對中國社會和中國音樂而言,都是特殊的時代。

80年代中國社會進入農業文明向現代文明的轉變之中。在此以前,迪斯科都是屬於黃色歌舞。改革開放後,開始有一些國外音樂人來到中國演出,1982年,日本音樂人佐田雅治來到北京開演唱會,成為最早到中國演出的國外音樂人,1985年英國威猛樂隊來到北京。

台灣音樂在這個時期出現了羅大佑,1982年,羅大佑發行第一張專輯《之乎者也》,帶領台灣流行音樂走向批判與省思風潮。

旋律節奏自由奔放、舞台表演放蕩不羈的音樂類型迅速在北京的一批年輕人中流行開來,他們有機會先於全國大多數人聽到這些當時還被視作“西方資產階級頹廢文化”的音樂,其中就有崔健等人。

1984年,包括崔健、劉元、楊樂在內的“七合板”樂隊成立,樂隊成員均為北京歌舞團演員,主要翻唱外國流行音樂,那時候年輕人彈木吉他,唱英文歌是一件很時髦的事。樂隊發行了同名專輯《七合板》,被看作是中國大陸以樂隊之名發表的首張音樂專輯。

1986年,崔健和他的樂隊在北京工人體育館“世界和平年”首屆百名歌星演唱會上首次唱響《一無所有》,被視為中國搖滾樂的初啼和開端。

張曉舟認為,崔健在當時中國音樂“一無所有”的情況下,帶來了搖滾樂,是猝不及防、沒有道理的。中國的年輕人開始對吉他、貝司,對披頭士、皇后樂隊,產生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第一批搖滾樂隊集體湧現。這些年輕人大多有音樂基礎,或者有家人從事音樂相關工作,從小耳濡目染。身為歌舞團子弟,音樂素質高,也容易接觸到更多的文化信息。其中不少人的父母是民樂手,崔健的父親崔雄濟是一名小號演奏家,竇唯的父親竇紹儒是一名管樂手,劉元的父親劉鳳桐是著名的嗩呐演奏家。

這一時期樂隊偏愛英雄主義、宏大命題,比如《夢回唐朝》,主題比較少涉及日常生活。音樂上追求大開大合,編曲講究。對於很多沒有機會聽到歐美搖滾樂的人來說,這一代樂隊承載著中國人的搖滾啟蒙作用。

80年代末的中國依然處在相對封閉的社會環境中。只在王府井才有可以買到國外唱片的大書店,年輕的音樂人只能和外國留學生、外交人員進行音樂交流,比如崔健的吉他手艾迪就是馬達加斯加人。

樂隊也主要以地下形式存在。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等為數不多的大城市,才有樂隊的演出,集中在外國人俱樂部、餐廳,比如北京的馬克西姆餐廳就是當時樂隊和時裝表演的聚集地。北京的外交公寓也經常有party,只有外國人才能進去,崔健偶爾會自己“想轍”混進去。

在這個時期,中國處於商品社會前夜,能擁有一台索尼隨身聽都是幸運的孩子。那個時代沒有幾萬人的音樂節,但是有幾萬人的書市,年輕人對先進文化饑渴,但“搖滾樂”三個字甚至不能宣傳。以至於魔岩把“搖滾”稱作“新音樂”。

《中國火》

1991年,滾石唱片決定進入內地音樂市場。製作人張培仁從台灣來到北京成立了魔岩文化,並在1991年初,決定以《中國火》品牌,簽下唐朝樂隊。1991年,第一張《中國火》專輯面世,收錄了張楚、面孔、唐朝、黑豹樂隊等9首歌。

1994年,魔岩文化在香港紅磡舉辦了“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魔岩三傑從此響徹兩岸三地,並由此打出了“新音樂的春天”。

竇唯、張楚、何勇當年在紅磡的表演

02

1995年——2000年:

外省青年,組風格多元樂隊

1995年,魔岩商業化道路失敗。加上國內盜版猖獗,搖滾樂受到壓製。1994年的所謂“搖滾盛世”只是黃粱一夢。

與此同時,中國社會開始進入全面商業化轉型,市場經濟使得貧富差距拉開。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國企改革、工人下崗,打破了原有中國封閉的社會結構,私企湧現、城市擴張。人們不再被出生地束縛,紛紛湧向大城市。

這種社會巨變帶來了“外省青年”。外省青年改變了中國樂隊的組成結構,上一代樂隊主要構成是音樂世家子弟,這一代樂手“英雄不問出處”,大部分人都沒有音樂背景。

而這一時期的中國樂隊特徵也只能用“無法概括”來形容

樂隊風格多元化,自身特色鮮明,很難用某一類型音樂定義。比如,子曰和二手玫瑰樂隊把中國曲藝和小品、相聲元素融合到搖滾樂中,NO樂隊帶有藝術家氣質,舌頭、誘導社樂隊則顯示出了社會批判性。

二手玫瑰樂隊

到上世紀90年代末,全國的樂隊已經呈現遍地開花之勢,而且搖滾樂的各種分支流派如重金屬、朋克、實驗噪音等,都產生了各自的代表樂隊,反光鏡、新褲子就是90年代末活躍在北京的最早一批朋克樂隊。

那個時期張有待做了一檔教吉他的節目《Anyone can play guitar》,影響了一批青少年學吉他組樂隊。張有待做這個節目的初衷就是覺得中國應該有更多的樂隊,十幾歲的孩子都應該有個吉他,一起去唱歌。

張曉舟認為,這一時期的樂隊最具獨特性和創造力。但因為商業機制匱乏,有很多不為大眾熟知,並且,有很多樂隊的唱片製作水準不能體現他們的真實實力。

這一時期還出現了更為低齡化的樂隊,在歐美被稱作“Cutie”的青少年搖滾樂隊達達、花兒以及五月天。

達達樂隊的《天使》

時至今日,在“青年小夥子”等同時期樂隊眼中,達達依然是當時最火的樂隊,達達在2001年1月推出他們的首張專輯《天使》,在半年之內囊括了唱片發行以來的所有國內新人、傳媒推薦大獎、最佳搖滾樂隊等十五項音樂大獎。

另一支樂隊花兒被稱作中國第一支未成年搖滾樂隊,1999年,花兒樂隊發行第一張專輯《幸福的旁邊》,2002年登上美國《TIME》時代周刊。

而同一年,海峽對面也誕生了一支影響力巨大的少年樂隊,五月天。與花兒樂隊的故事相似,五月天的成員也是學生身份出道,得益於live演唱的寶貴經歷,五月天被滾石簽下,成為當時風頭正盛的搖滾樂隊之一。

花兒樂隊

五月天

03

2000年末至今:

“斜杠青年”模仿國外痕跡重

不再批判遠離深刻

當進入新世紀,全球化形成,中國社會進入到手機、個人電腦佔據日常生活主導的互聯網時代。在這個時期,獨生子女一代長大成人,成為社會消費的主力軍。

在中國,這個階段才形成了音樂消費,開始有了作為一種文化消費形式存在的音樂節。2009年,第一屆草莓音樂節創辦,迷笛音樂節開始市場化,Live House等演出場所大幅度增加。豆瓣、蝦米等自媒體音樂平台發展起來,給李志等一批獨立音樂人帶來了發展空間。

與此同時,樂器越來越普及,琴行大面積湧現,音樂教育發展迅速,更多熱愛音樂的年輕人可以去網上學吉他、貝司、鼓。音樂版權在這一時期被重視起來得到保護,樂隊開始登上《中國好聲音》《中國好歌曲》《中國樂隊》等電視綜藝節目舞台。

全世界樂隊都一樣,很少人能用音樂來養活自己。

新世紀樂手和“前輩”相比,最大的不同是,他們不再把“樂隊”當做唯一的生活支柱,他們是“斜杠青年”的一代。大部分樂隊白天奔波在辦公大樓中朝九晚五,盤尼西林的貝司手熊花目前在某公司做運營工作;鹿先森的樂隊成員中有結構工程師和建築設計師;發光曲線樂隊主唱薛染,在山東老家開了一個川菜館養活自己。這些年輕人周末聚在一起玩音樂,做自己喜歡的事,周一再回到工作崗位上。

這一時期的樂隊數量呈井噴爆炸式發展,百倍、千倍於前兩個時代。“後搖”(POST-ROCK)開始走紅,後搖是從搖滾衍生出來的一種音樂類型,最大的特點是幾乎沒有人聲,沒有主唱,完全靠樂器來演奏,注重內心感受、曲折的編曲、器樂細膩的編排,不像搖滾一樣憤怒,而是帶有一種無力感,更契合這一代年輕人細膩的內心感受,其中的代表樂隊是惘聞樂隊。

新一代年輕人的“喪”、“無聊”也被寫進歌裡,比如台灣的草東沒有派對樂隊。

草東沒有派對的《醜奴兒》

這一時期的很多樂隊唱英文歌,他們的作品沒有前兩個時代樂隊所呈現出的宏大命題以及批判性,但更注重內心感受。也因為這一代人獲得的信息太多,作為信息超載的一代,模仿國外樂隊的痕跡比較重。但在音樂審美、技術修養上,他們普遍高於前兩代。享受了大學擴招的紅利,這一階段的樂手有很多都是上過大學甚至更高學歷的。

如今的中國樂隊面對的現實境況已經和上世紀90年代大為不同,樂隊們使用的樂器和設備越來越先進,各種演奏技術也越來越高超。新時期的樂隊更加便利的接觸到更為多元化的世界音樂元素,知道的東西更多了。

但樂隊的整體獨創性和創造力有所下降,在張有待看來,這種困境是時代帶來的,唐朝、黑豹和崔健在十幾二十歲的時候,有青春期的反叛,那時候環境是壓抑的,年輕人在尋找空間和機會表達自己。而現在整個社會接受度已經很高了,年輕人覺得已經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不需有更深刻的東西,做我自己就足夠了。可是做自己帶來的只是感官上的衝擊,對社會的批判已經找不到方向。

04

未來:

耳朵在等待能讓人興奮的聲音

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獨立樂隊和搖滾樂的生存空間有了較大改善,全國各大城市開始興起Live House演出酒吧和大型商業音樂節,也給樂隊帶來了更多的展示機會,這時候樂隊的數量、種類都比以前更多。

樂隊的夏天到來了嗎?

對張有待來說,“樂隊的夏天”是假象,現在還在冬天裡,只有熬過這段時間。“所有做音樂的人都是一茬接一茬的,這一茬過去了,下一茬人也許能起來。每一茬人都是鋪路石,如果前人沒有鋪好路,後人就無路可走。”想迎來真正的樂隊的夏天,只能默默等待。“我的耳朵一直都在等待,等待聽到能讓我興奮的聲音。

在張亞東看來,未來中國樂隊的發展,還是得要出明星,外界怎麽推廣都不如這個領域來一個真正的明星更有效,“我期待中國樂隊有新時代的崔健、唐朝、黑豹,只有這個影響力帶來的效應是最直接的。”張亞東說,樂隊不是沒有市場,是沒有人做到那個點。“只要做到,樂隊別說夏天了,天堂都能有。”

黑豹樂隊

不能指望一檔綜藝節目會對音樂發展起到多大的推動,張曉舟認為,真正推動樂隊發展的就是消費,去聽他們的音樂,不僅僅是免費下載,去買票看演出,去買唱片,“消費產生美”。

張曉舟認為,“樂隊的夏天”只是一個浪漫的修辭,一檔比較成功的綜藝節目,賣情懷,乃至“賣慘”(痛說組樂隊的艱辛)只是娛樂消費的需要,實際上樂隊在中國的數量,是上兩個時代的千百倍。

“樂隊文化不是整體化一的文化產物,也遠遠不只是造星工業,它更是某種民主教育和多元文化發展的結果。從這個角度說,‘樂隊的夏天’只是這個時代青年人整體精神面貌的一個側面,一個可以為主流大眾接受的‘健康向上’的一面。但我們總不能說全民只知道崔健和魔岩三傑、唐朝、黑豹,那個時代就是搖滾盛世,那畢竟還是一個比較封閉的時代但是,盛不盛世,和個體的創造未必有必然的聯繫,天才總會突破時代整體的特徵,甚至造就時代。而天才當然是無所羈絆的,無視潮流的,不管春夏秋冬的。

中國樂隊簡史

本版采寫:新京報首席記者 劉瑋

數據整理:新京報記者 楊暢

製圖:新京報 倪萍

專題特別鳴謝:張曉舟、安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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