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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孕藥的奇怪真相:一切從墨西哥山芋開始

利維坦按:文中開頭馬克爾發現的是一種名叫墨西哥龜甲龍(Dioscorea mexicana)的植物,相貌很是奇特:

這種植物中含有一種成分是類似固醇類荷爾蒙化學結構的皂素生物鹼——薯蕷皂素(Diosgenin),因為它的結構與固醇類荷爾蒙相似,所以常被製藥業拿來作為合成荷爾蒙(如黃體酮、睾固酮等)的原料。然而,今天文章作者依據調查研究告訴我們,其實目前的大部分避孕藥並不含有黃體酮和雌激素——而是由更穩定的合成激素所代替。這些合成激素正在或多或少地改變著女性的大腦。

文/Zaria Gorvett

譯/火龍果

校對/Carlyle

原文/www.bbc.com/future/story/20180822-the-birth-control-pill-can-have-male-side-effects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定(BY-NC),由火龍果在利維坦發布

一切得從墨西哥山芋開始。

1942年,一位來自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化學教授正在尋找黃體酮的廉價來源。在當時,這種激素有很多用途,包括預防流產和治療婦女的更年期症狀。

事實上,羅素·馬克爾(Russell Marker)早已經發明從特定植物的化學物質中提取黃體酮的方法,野生日本山芋的塊莖就是選擇之一。但是這些植物形態瘦小,含有的激素遠遠不夠。

馬克爾為了尋找替代品,測試了超過400種植物,但是都徒勞無功。然而,他偶然在一本不知名的植物學書上發現了一幅畫。畫上的山芋有著肥厚、多節的根,據稱它的根重達100千克(220磅)。他去到了這種山芋的原產國墨西哥並偷運了一塊出來。

羅素·馬克爾在墨西哥收集樣本。圖源:Eberly College of Science

發現了價格實惠的黃體酮來源後,研究人員開始將其作為避孕藥使用。這種避孕藥在不到10年後就上市了。而馬克爾卻謎一般地消失在公眾生活中,沉迷於收集銀器。

避孕藥給經濟和社會帶來了深刻的影響,這些影響現在都已被充分證明。人們可以享受性行為而不用擔心懷孕。一下子,女性就能把她們二三十歲的年齡段用來深造和提升事業,而不是奉獻給做家務事和帶孩子。

避孕藥是革命性的,因為它給予了女性更多選擇何時和是否要孩子的自由。圖源:Bedsider

但是從一開始,避孕藥就有一個秘密。

最近,科學家們開始意識到,使用避孕藥的女性的大腦看起來完全不同。和未服用這些激素的女性相比,她們大腦的一些區域看起來更像典型的男性大腦。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113343/)

同樣改變的還有行為模式。服用某些避孕藥的女性不是很擅長組織語言——而這通常是女性非常擅長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們更擅長髮揮太空想象力(比如在腦海中旋轉物體)而這往往是男性的長處。此外,服用一種不同類型避孕藥的女性還更善於辨認面孔,這通常是女性擅長做的事情。

服用某些避孕藥的女性太空想象力會有增強,這一般是男性擅長做的事。圖源:Richard Wiseman

感到疑惑了嗎?科學家們也一樣困惑。到底發生什麽了?

我們常常被告知避孕藥含有雌激素和黃體酮,但是實際上避孕藥不含有這二者中的任何一種激素。

這是因為當人們口服避孕藥時,雌激素和黃體酮分解得太快以致無法起效。相反,避孕藥含有的是由更穩定的激素合成成分,這些激素已經被改造以起到雌激素和黃體酮的效果。

(www.kup.at/kup/pdf/10165.pdf)

市面上的每一種避孕藥品牌都含有相同種類的合成雌激素、炔雌醇,和屬於八種合成黃體酮之一的孕激素。炔雌醇阻止身體每月排卵,同時孕激素會增加宮頸入口處的粘液,這二者一起讓子宮變得不宜受孕。就算有卵子不小心被排出並且受精,受精卵也無法著床和生長。

到這為止一切都還挺好。然而,雖然這些激素在防止懷孕上卓有成效,但它們終究不是我們身體天然激素的完美搭配。這些合成激素產生了黃體酮不會有的影響。

因為避孕藥使用合成版的雌性激素,它可能產生你意想不到的副作用——比如面部毛發。圖源:iStock

網絡上充斥著服用避孕藥後出現反應的報導,包括痤瘡、流汗和不必要的毛發生長。一位女士描述了她整個臉頰上都是初長的絨毛,另一位在開始使用一個新品牌的避孕藥後變成“比薩臉”。科學家已經深入研究了這些導致“男性化”的反應,這是真實存在的:一些種類的避孕藥會讓這種情況變得更糟,特別是對體質敏感的女性而言。

但是,背後的原因卻令人驚訝。根據2012年的一份報告,服用避孕藥的美國女性中有83%的人使用的黃體酮是由雄性激素製取的,其中包括Ortho Tri-Cyclen、Loestrin FE 1/20、Tri-Sprintec這些知名品牌。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469779/)

這些避孕藥使用的雄性激素是一種叫諾龍(nandrolone)的睾丸激素的近親。這是一種強有力的雄性激素,能夠影響男性生殖系統的發育,並導致典型男性特徵的顯現。

“諾龍有時實際上被當作給男人使用的興奮劑。”來自奧地利薩爾茨堡大學的認知神經科學家貝琳達·普勒哲爾(Belinda Pletzer)介紹道。它可以幫助增強肌肉,所以在舉重選手和拳擊手之中很流行:前世界重量級拳王泰森·弗裡(Tyson Fury)曾因在2015年被檢測出類固醇呈陽性而被禁賽兩年,他聲稱這是因為他吃了未閹割野豬的肉。

避孕藥使用的激素是一種男拳擊選手作為興奮劑使用的激素近親。圖源:World Boxing News

我們已經了解這些副作用有幾十年了:世界上第一個製成的孕激素炔諾酮(norethindrone)就屬於雄性激素類的。

在20世紀40至60年代,孕婦有時會大量服用炔諾酮以防流產。但是這種激素同時也會給身體帶來令人不安的變化。

服用了炔諾酮的女性會容易出汗,生長更多毛發和出現痤瘡。有些人甚至發現她們的聲音變得更低沉了。服用此藥的孕婦所生的女嬰中有近五分之一出現了男性生殖器官,有些不幸的孩子甚至需要做外科手術。

(www.ajog.org/article/0002-9378(62)90075-3/pdf)

(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00224496709550517?journalCode=hjsr20)

如今,雄性激素類的孕激素中所含有的雄性激素含量大大下降。避孕藥中所含劑量小了許多,而且雄性激素通常是和合成的雌性激素混合在一起,從而抵消掉了避孕藥讓我們身體變得更男性化的影響。

但是還有一些其他的副作用存在。

雖然孕激素的劑量逐年在減少,但是它在化學結構上仍和睾丸激素相近。所有的衍生物都來自於孕激素中最常用和最廣為人知的左炔諾孕酮(levonorgestrel),” 紐約人口委員會的生殖內分泌學家雷吉娜·西塔克-韋爾(Regine Sitruk-Ware)說,“所以它本身仍然是雄性激素,因為它能與雄激素受體結合。”

多年來,孕激素出現了好幾代。早期的版本幾乎全是雄性激素類的,而近年來科學家則開發出了由合成黃體酮製成的新一代藥物來替代。新一代藥物有截然相反的效果——黃體酮經常被用來治療痤瘡和毛發生長過多,因為黃體酮能使人“女性化”(有些女性可能適得其反),這類藥包括優思明(Yasmin)和奧塞拉(Ocella)。

(www.acne.org/messageboard/topic/213589-yasmin-and-hair-loss/)

更新的避孕藥都是抗雄激素類的,一般被用來治療痤瘡和毛發生長過多。圖源:Inward Love

通常來說,更老、更便宜的避孕藥品牌可能含有更多雄性激素,而更新、更貴的品牌則會含有抗雄激素。這或許是只有17%服用複方避孕藥的美國女性使用抗雄激素類避孕藥的原因之一。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469779/)

我們身體內到處都是雄激素受體,特別是在汗腺和毛囊中,這就解釋了為什麽雄性激素類的孕激素會導致一些女性更容易出汗,生長更多毛發和痤瘡。這些作用強烈、會導致性別偏移的類固醇還會影響大腦。

手指指尖出汗的特寫。圖源:Popular Mechanics

對男性而言,青春期分泌的雄性激素可以改變大腦。對女性而言同樣如此,相對較少的睾丸激素就能導致大腦中的部分區域萎縮,部分得到發育。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091302205000488)

鑒於我們對這些激素作用的了解,直到最近都無人確認過從雄性激素中提取的孕激素是否有副作用的這件事是很令人驚訝的。

“關於這些激素對身體的副作用已經有很多研究了,”普勒哲爾說,“情緒上副作用的研究同樣很多,因為這是女性一直在抱怨的事。但是幾乎沒有研究關注到了避孕藥對大腦和認知的影響。”

第一個這樣的實驗出現在8年前,而這已經是在避孕藥被使用了50年以後了。當時普勒哲爾開始對女性大腦在月經周期會出現什麽改變的話題產生興趣。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006899310013545)

但是當她意識到她排除了服用避孕藥的女性後,她問自己為什麽如此。她說:“我們知道自己身體產生的類固醇會影響大腦,比如黃體酮和睾丸激素,所以我應該想到合成激素也會有這樣的效果。”她放棄了她最初的想法轉而開始測試避孕藥的作用。她招募了一群服用和不服用激素避孕藥的男性和女性,接著掃描了他們的大腦。

受雄激素(紅色)和抗雄激素(綠色)激素避孕藥影響的腦區。抗雄激素避孕藥的作用隨著藥丸使用的持續時間而增加。圖源:CCNS

她的發現令人震驚。掃描結果顯示,相比不服用避孕藥的女性,服用避孕藥的女性大腦中的幾塊區域更大。而這些區域正好是男性大腦中比女性更大的區域。

這個研究涵蓋的樣本較小,且沒有區分雄性激素類和抗雄激素類避孕藥的使用者,所以普勒哲爾警告不要過分地解讀結果。但是其他實驗顯示這兩種激素事實際上都可能影響我們的行為。

研究結果表明,服用雄性激素類避孕藥的女性語言流暢度(想到新單詞的能力)更低,且她們更擅長憑太空想象力看物體的另一面。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男性通常被認為在某些情況下的語言表達能力較女性稍差,太空意識更強。

(www.psyneuen-journal.com/article/S0306-4530(11)00089-8/abstract)

還有實驗發現,使用口服避孕藥的女性以更像男性的方式記憶言情小說——她們更多地回憶要點而不是細節。她們也不擅長分辨其他人的情感,比如憤怒、悲傷和厭惡,正如男性一樣。令人懷疑的是,某些類型的避孕藥正在使女性大腦“男性化”。

(www.ncbi.nlm.nih.gov/pubmed/21740976)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5749848/)

然而,最令人震驚的證明來自於一篇發表在2015年的論文。這一次,普勒哲爾比較了服用兩種不同避孕藥的女性大腦與未服用避孕藥的女性大腦。那些服用的避孕藥中含有更新的抗雄激素類孕激素的女性,她們大腦中的一些區域會更大。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006899314016096)

更重要的是,這些大腦中的改變似乎正在影響她們的行為。

她們的大腦中有兩個區域被填滿了:一個是梭狀回面孔區(the fusiform face area),這是一個約豌豆大小的區域,用於處理人臉相關資訊(無論是朋友的照片還是卡通畫),而另一個是海馬旁回場景區(the parahippocampal place area),它對分辨地點(比如都市風光)而言很重要。這些女性還更善於分辨面孔。

面部識別通常是女性很擅長的事情——就算對女嬰而言也是如此——所以這說明了口服避孕藥細微地改變了我們的大腦。在這種情況下,抗雄激素類避孕藥可能有“女性化”的效果。

如果女性服用的避孕藥種類不同,她們辨認面部的能力也不會一樣。圖源:Charisma News

就如此前的研究結果,服用雄性激素類避孕藥的女性,她們大腦中的一些區域也更大了,包括許多典型地在男性大腦中會更大的區域。女性服用避孕藥的時間越長,這些區域就越大。

為了達到更好的效果,所有複方避孕藥都含有合成雌激素,而雌激素會使人“女性化”。這意味著同一女性的大腦可能同時經歷著“女性化”和“男性化”影響。

沒有人能夠預測得到,一個醜陋的山藥會導致女權主義革命的興起。避孕藥被反覆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發明,並且被認為是上世紀60年代以來女性工資增長三分之一的原因之一。

但是避孕藥也有陰暗的一面。正如普勒哲爾2014年所寫,我們把運動員服用類固醇稱作服用興奮劑——這是一種濫用藥物而且會受到社會強烈譴責的行為。但是我們卻樂意讓上百萬女性每天服用這些激素,有時一直從青春期使用到更年期。

科學家們目前還不知道,避孕藥對大腦的這些影響是否會對我們的行為產生很大的改變。或許,我們會讓時間來檢測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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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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