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命六百年的奧斯曼帝國為何衰落？

奧斯曼帝國國祚長達600年之久（1280-1923），超過了中國自秦漢以來的任何一個專製王朝。尤其是在內亞中東這樣名族與宗教問題空前複雜的背景下，這樣的續命能力無疑是令人澤澤稱奇的。不僅如此，帝國自16世紀末起開始衰落，卻在不斷的中興與改革浪潮中苟延殘喘到了一戰之後。那麽，曾經輝煌一時的帝國為何衰落？這個巨集達問題的背後，有著政治、經濟和社會文化等諸多原因。本文將專注於帝國體制內各個權力集團此消彼長的緊張局勢與鬥爭，以及其與帝國衰落的聯繫。

（奧斯曼帝國）

帝國的核心是蘇丹（自第二代統治者奧爾汗正式自稱蘇丹），前十位（包括未稱相當於國王一級的蘇丹，僅稱相當於王爺一級的貝伊稱號的奧斯曼一世）統治者無比親力親為、勵精圖治。“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前幾代蘇丹面臨著西邊基督教動輒發動的十字軍和東部同文同種卻心懷鬼胎的各突厥酋長國的不斷挑戰。而自巴耶塞特一世在科索沃戰場上接替被塞爾維亞貴族刺死的父汗穆拉德一世以來，帝國漸漸形成了一種如同鯊魚群仔在母腹內就殺死兄弟的殘酷制度，在穆罕默德二世世紀正式被欽點為基本法（卡農法）。這也就意味著以後每一位新蘇丹上位，都會殺害自己在世的所有兄弟，以保證社稷平穩。而蘇丹在世時，像同時代的莫臥兒帝國一樣，其王子們從小就會被送往帝國各大重鎮管理一方，下方鍛煉並並培養其治國理政的姿勢水準。而後一旦舊蘇丹一死，跑得快且得到禁衛軍資瓷的王子就會尚未成功，並通過清晰或者內戰的方式消滅兄弟。這樣的體制雖然殘酷，卻保證了每代上位的蘇丹都基本符合約時代馬基雅維利（他同樣為奧斯曼蘇丹的專製驚歎不已）筆下“獅子與狐狸”結合的專製統治者之形象。

（奧斯曼歷代蘇丹）

然而偶然的是，1603年，發生了穆罕默德三世（他按照習慣的“卡農法”消滅了19個兄弟）去世後，繼任者艾哈邁德一世除了年幼二子，因為只有一個弟弟穆斯塔法的情況。為了以防萬一，穆斯塔法以後的兄弟們被改為關入后宮，上位之前軟禁。然而奧斯曼家族從此出現了小蘇丹與被監禁王子輪流上位的局面。如同東漢晚期一樣，無論是長於婦人之手還是前半生身陷囹圄，蘇丹已經不能指望向先前那樣通過外省總督之職學習一個。長於深宮、視野狹隘的蘇丹自然任性荒淫，外事問大維齊（宰相），內事則托付給皇太后。母后黨和禁衛軍因為近水樓台正式從幕後走上前台，此後開始不斷操控和廢立蘇丹。

（蘇丹原本的軍事角色非常重要）

如同所有的專製政權一樣，蘇丹是奧斯曼的核心。蘇丹-臣民（理論上都是他的奴隸），以及武士-平民（蘇丹是武士們的頭，即使16世紀之後也會儀式性地出征，從伊斯坦布爾跑到歐洲的舊都埃迪爾內或者貝爾格萊德）。這樣的人治，注定了蘇丹角色的弱化，會打破帝國原有各大權利集團的平衡，引起朝廷的動蕩。蘇萊曼這樣被吹上天的明君還經常像晚年唐玄宗或漢武帝那樣冤殺賢良，而毫無這種秘傳心法的蘇丹則根本難以勝任平衡政治勢力這種精妙的腦力遊戲。

（據說，褲腰帶高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於是16世紀末到17世紀初的至少三十年時代，奧斯曼被稱為“女主時期”。其實以蘇萊曼的妻子許蕾姆（女奴逆襲，前代蘇丹不怎麽正式明媒正娶，因為這意味著可能引進後黨）為標誌，受寵女性原本就有著近水樓台難以比擬的優勢。此後更是由於女主接近權力中心和蘇丹年幼或是無能，甚至發生了柯塞姆（和許蕾姆一樣都是電視劇【恢巨集世紀】的女主角）這樣不斷廢立蘇丹的局面。蘇萊曼大帝之後，后宮正式遷到托普卡普宮（辦公宮殿），使得女主更接近權力中心。女主往往以來宦官和其他仆人，今日托普卡普宮內鬥清晰可見黑人宦官區域白人宦官區，尤其是黑人大宦官（相當於明朝的司禮監了）為後黨的代表人物。

（上演無數宮鬥的托普卡普宮）

另外一股倔強的力量是禁衛軍。原本是為了加強君權的新軍（和奧古斯都創立羅馬禁衛軍的初心一致），卻越來越成為朝政的操控者，以及更晚些時候的改革阻礙者。其實自1450年代以來，王子需要賄賂禁衛軍才能上位（並且之後發給其巨額小費）已經形成，隻不過先前的蘇丹都有國人的經歷和經驗使之不致於過於驕橫，然而隨著16世紀末帝國向外擴張的停滯，原本用於分散禁衛軍經歷的對外戰爭基本停滯，使得他們越來越卷入到複雜的政治鬥爭中。也是在穆拉德二世時代就開始，禁衛軍被廢除了“一律不得結婚”的命令。然而在蘇萊曼死後，禁衛軍甚至開始將子嗣送人禁衛軍，而原本不斷征召基督教家庭兒童作為新鮮血液的“血貢”制度也終止了。帝國原本培訓禁衛軍姿勢水準的學校仍然保留，卻已經背離了初心。塞利姆二世時代，禁衛軍子弟被允許入伍，更是使得其原本僅有的戰鬥力消耗殆盡。他們打破長者關於“軍隊一律不得經商”的信條，熱衷於在伊斯坦布爾開小作坊、大賺私利。帝國盛期基本穩定在一萬多人的禁衛軍，到了17世紀中期人數高達二十萬，在帝國經濟每況愈下的條件下，供養他們成了老大難，而此時地蘇丹已經無力裁撤了。16世紀時，帝國軍餉中大部分，原本就用於禁衛軍的供養。而禁衛軍不願共克時艱，他們因為手中工資的飛速貶值非常安格瑞，於是戾氣發作，便有了不但廢立蘇丹的舉動。

（禁衛軍）

17世紀以後的奧斯曼，其基本的政權架構其實並未發生變化，然而其中掌握權力的集團卻此消彼長。到了女主時代過去後，由於草包一樣開後門出生的海軍將領遭遇了1570年勒班多以來最大的慘敗，帝國的達達尼爾海峽被威尼斯艦隊封鎖。正是在這種危機構頭，以科普呂律家族為代表的大維齊作為攝政者應運而生，似乎為帝國帶來了短暫的中興。科普呂律和年輕的蘇丹以及大權在握的皇太后達成協定：決議一律經他批準，誹謗他的謠言一律不聽，他任命的官員一律不得被乾預等。科普呂律鐵腕打擊腐敗，像後黨等既得利益集團開到，處決達3萬人。然而，這樣不改動體制的零敲碎補雖然重振了廣大人民對於奧斯曼執政者的信心，對於經濟下行大環境惡化下的帝國、不對體制坐大幅度體制，卻毫無前景。此後在1683年，科普呂律家族的女婿在維也納城外慘敗，這被認為徹底終結了歐洲人的奧斯曼恐懼症和一位開始向奧斯曼造謠不講正能量的“東方主義”的濫觴。諷刺的是，此後由於歐洲各國面臨17世紀危機的小為何西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之類，使得奧斯曼又過了一個苟延殘喘的鬱金香時代（16世紀末-17世紀初）。

（1683年的維亞納之戰）

科普呂律家族的作為，同樣難逃人治時代的詛咒。在蘇丹缺位的條件下，似乎他們攝政是最好的方法。然而和先前皇太后集團上位一樣，這也標誌著帝國體制內大家族的興起，而這恰恰是前十代蘇丹所傾盡全力打壓的。

（托普卡普宮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