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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10後”開始談死亡,我們該如何開展死亡教育?

近日,一段“10後小朋友談死亡教育”的視頻在網絡上引起熱議。視頻一方面贏得網友對孩子們表達能力的讚歎,另一方面也引發了大眾對於死亡教育的討論。

記者梳理發現,近年來,北京大學、山東大學、廣州大學等高校已相繼開設死亡教育相關課程,除理論知識外,寫遺書、立遺囑、參觀殯儀館等課外實踐形式也逐漸加入到教學中。但目前國內死亡教育仍存在開展不全面、不規範等問題,公眾對死亡教育的認知也有不少誤區。

對此,山東大學基礎醫學院醫學心理學與倫理學系副教授王雲嶺表示,普及“死亡教育課”更大的意義在於讓學生對死亡、事業、社會產生更加深刻的認識和思考,從而做出更合理的人生規劃。課程雖然叫“死亡教育”,但“名為談死,實為論生”,是以生死學為取向的生命教育。

高校生死教育成“網紅課”

去年11月,山東大學數十名學生到濟南市蓮花山殯儀館,參觀包括遺體告別、火化、骨灰寄存在內的整個殯葬流程。此次殯儀館參觀活動是山東大學《死亡文化與生死教育》的課程實踐活動。

開設這門課程的是山東大學基礎醫學院醫學心理學與倫理學系副教授王雲嶺。王雲嶺告訴記者,為緩解醫學生對解剖課的恐懼,2006年他開設了《死亡文化與生死教育》課程。2014年這門課程被製作成視頻正式上線慕課等學習平台,向全校學生開放,並成為第一批國家精品在線開放課程之一。

王雲嶺的死亡教育課很受歡迎,一個班120個名額,抽簽才能選到。因學生選課呼聲高,去年他又增設了一個班。以公開課形式在三個高校課程平台上線的這門課,每學期報名人數超過2萬人。

比山東大學早6年,廣州大學胡宜安教授在2000年開設了國內(大陸地區)第一門死亡教育課程《生死學》。除生與死的本質概念,器官移植、臨終關懷、自殺等話題也納入課堂。

胡宜安的《生死學》被同學們稱為“網紅課”,今年2月《生死學》入選教育部2018年國家精品在線開放課程。2009年,基於9年教學經驗,胡宜安編著了大陸地區唯一一本生死學教材《現代生死學導論》,現在已成為不少高校生死學課程的教材之一。

北京大學2017年開設《死亡的社會學思考》,主講老師陸傑華教授介紹,因為要帶學生到八寶山革命公墓、安寧病房等地參觀,每學期上課人數盡量控制在70人左右。有很多不同學科背景的同學選這門課,他們在做設計時會從各自領域尋找選題,例如法學院同學會探討安樂死的法律制度環境等。

課程會從社會學角度講解死亡的不平等、人瀕死時社會關係的變動等,也會為學生講解從抑鬱到自殺的過程以及如何調解等問題。“現在的同學比70後、80後對死亡的認識更多一些,有些同學會在課下講述他們曾經或正在面臨的死亡問題。但其實很難通過一學期課程改變十幾二十年的生死觀念。”陸傑華說。

死亡教育“理論多實踐少”

除前述高校外,協和醫學院、廣東藥學院等部分高校近年來也陸續開設類似課程,寫遺書、立遺囑、寫墓志銘、生命卷軸複寫、參觀墓地殯儀館、到安寧療護病房做義工等生命教育形式也逐步納入了教學實踐。

但處於發展初期的國內死亡教育仍存在不少問題。

陸傑華告訴記者,由於國內死亡課程較少,備課選用的基本都是國外相關教材。

人們對死亡教育的觀念也需要改變。王雲嶺說,受中華傳統文化影響, 國內高校將“死亡教育”改稱為“生死教育”,以爭取更多人接受。

陸軍軍醫大學護理學院教授羅羽在去年發表的論文《國內死亡教育發展現狀分析與展望》中指出,目前國內已開設死亡教育課程的高校不足20所,作為一門新興學科,死亡教育課程開展不夠全面和規範。

“當前死亡教育課程存在理論過多,實踐體驗過少的問題,”王雲嶺介紹,“理性認識可能會被束之高閣,要形成更深刻的體驗需要從感性上有所認識。”王雲嶺說,受體制和課時等方面的限制,目前課外實踐隻進行了參觀殯儀館的活動。

針對國內死亡教育的現狀,全國人大代表、北京大學腫瘤醫院主任醫師顧晉今年兩會時曾表示,與歐美、日本等發達國家成熟系統的死亡教育相比較,中國的死亡教育理論和實踐仍處於初級探索階段,教育內容、教學方式及模式都有待進一步提高。

顧晉提出,應開展面向全社會的死亡教育,整合政府、社會資源,通過死亡教育立法,積極營造尊重生命的科學死亡文化。制定符合中國特色的教育教材,采取多種生動教育形式,增強死亡教育實踐性。通過到安寧療護病房、重症監護室接觸生命末端場景,感受生命與死亡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反思生命意義、增強面對挫折處理能力,達到敬畏生命的目的。

迷思1

閱歷增加就能正視、理解死亡?

正解:閱歷不同帶來對死亡的不同解讀,需要正面的死亡教育引導。

《10後小朋友談死亡教育》的視頻下有網友留言:“大人是通過時間和事情的積累,才可以漠視或者看透死亡,小孩子心性單純,內心當中沒有經驗來解讀死亡”。

對此,王雲嶺認為,人們對死亡的看法確實受閱歷影響,但不同的經歷帶來的正負面影響也有所不同。負面的閱歷可能會引發對“生命完全黑暗”的解讀,導致自殺等傾向;而盲目勇敢“遊戲人生”的觀念則會導致街頭鬥毆等社會事件發生。

2017年,上海市某醫學院校對1485名醫學生關於死亡教育的需求進行調查研究。分析發現,接觸臨終患者、經歷他人死亡事件和參加葬禮的經歷越多,對死亡教育內容的需求程度越高;此前,媒體對廣州大學選修《死亡教育》課程的學生進行調查發現,選擇生死學或死亡教育的學生中,有過自殺的念頭或有過失去親人的經歷的佔多數。

王雲嶺介紹,通過正面的死亡教育,告訴學生每一個生命都是獨特的,都有其獨特的價值;每一個人都能體驗生命特有的美好。

迷思2

過早接觸死亡教育影響心理健康?

正解:死亡教育並非死亡宣傳,對孩子的教育可以使用具有比喻暗示意義的材料。

“小孩子不該過早接觸這些的!生活中不可避免的時候監護人也要起到引導的作用。會不會有悲觀情緒影響心理健康……”同樣是一段來自網友的質疑。

對於這一問題,王雲嶺告訴記者,學界早有定論,死亡教育不應該有年齡界限,不同年齡進行死亡教育的形式和內容又當有所區別。“從國外經驗來看,幼兒園進行死亡教育的效果是非常好的。”王雲嶺說,死亡教育並非盲目的死亡宣傳,對孩子的教育可以使用具有比喻暗示意義的材料,例如《一片葉子落下來》、《爺爺變成了幽靈》等優秀圖書繪本作為工具,而非直接去殯儀館看遺體,導致孩子無法分清現實與想象。

迷思3

死亡教育是美化死亡教人怎麽死亡?

正解:是客觀地認識死亡,認識到生命的停止就像生命誕生一樣,都是一個自然事件。

“死亡教育的目的不是美化死亡,不是教人怎麽死亡,而是教人珍惜生命。”面對這一質疑,王雲嶺說,死亡教育的原則之一便是禁止美化死亡。

王雲嶺說,既不能美化也不可醜化死亡,而是客觀地認識死亡,“認識到生命的停止就像生命誕生一樣,都是一個自然事件。”以此喚起人們的死亡意識,認識到死亡是生命的必要組成部分。

“但一般人理解的死常常指的是別人的死亡,而非自己的死亡,認為即使可能會發生,也在遙遠的未來。”王雲嶺說,事實是,每個人的死亡都不可控,要讓人們認識到,死亡並不是病人和老年人的專利。

王雲嶺告訴記者,普及這門“死亡教育課”更大的意義在於讓學生對死亡、事業、社會產生更加深刻的認識和思考,從而做出更合理的人生規劃。“課程名稱雖然叫‘死亡教育’,但‘名為談死,實為論生’,是以生死學為取向的生命教育。”

新京報記者 馬瑾倩 編輯 陳思 校對 郭利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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