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幅經典（7）
有關81歲大衛·霍克尼的一場盛典即將上演。
若是不出意外，兩個月後在紐約的拍賣會上，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將以超過5.5億人民幣的記錄刷新一項紀錄——成為在世的畫家中，作品被售出最高價錢的畫家。
《藝術家的肖像——有兩個人物的泳池》1972年
佳士得在近日官方宣傳了這一消息：霍克尼於1972年完成的作品——《藝術家的肖像——有兩個人物的泳池》
Portrait of an Artist （Pool with Two Figures) ——將在今年11月15日在紐約“戰後和當代藝術”晚會上被拍賣。自這幅畫誕生46年以來，它已經成為霍克尼先生的標誌性作品，在去年倫敦的泰特美術館(Tate)舉辦的現代藝術回顧展上，就拿這幅畫作為參展目錄的封面。
佳士得戰後與當代藝術部門聯席主席亞歷克斯·羅特認為，這幅畫充分展現了大衛·霍克尼的藝術才華，畫作描繪了理想而精致的池畔景觀，同時也表現了人類關係中存在的巨大複雜性。“到了11月，它將成為在世藝術家在拍賣會上出售的最有價值的藝術品，”亞歷克斯·羅特說。
據保守估計，這幅畫的拍賣價格為8000萬美元，按照最近的匯率，這相當於5.5億人民幣。也許已經81歲高齡的霍克尼本人，並不會在意這個虛擬的數字。甚至對於當代藝術本身這個概念，他也曾表示過不屑，或是壓根不承認這些所謂的專家。在人類跨越進入21世紀時、千禧年的5月末，大衛·霍克尼曾在寫給友人的一封信中說起：“我剛花了一個小時看蘇富比和佳士得拍賣行的‘藝術品’拍賣預展。他們兩家都有現代藝術‘專家”。可是，只要你嚴肅地想想，你就會明白根本沒有‘當代藝術專家’這種東西。怎麽會有呢？有的只是‘藝術’發展之流的追隨者。當此之世，我們通過有線電視、新聞網了解新聞，歷史畫也已被因特網改變。怪不得‘藝術’看似消亡了，看似不合時宜了。塞尚現在依然是個偉人，他比錄像要‘現代’多了，錄像還是以光學機械的方式觀看世界。”
霍克尼為創作此畫準備的照片素材 1972年
創作《藝術家肖像》時的工作場景
如今，在這耄耋之年，對於他來說，更重要的事情應是回憶下自己所經歷的這段人世旅程中，到底參演了哪些事情，這些事情是否能為後人留下一些亮光，讓我們在未來漫長而幽暗的歲月中，能夠排除技術、形式的束縛，進一步探索藝術的美的本質，以及這些探索為我們自己帶來的影響；在霍克尼的耄耋之際，人類早已進入數字資訊時代，資訊主義加持的全球化帶來了諸多變革，同時也帶來了極大的矛盾與不確定性。追問、反思與批判，正是如今藝術家們所要擔當的責任。
將於11月在紐約拍賣的這幅畫《藝術家的肖像》蘊含了兩個故事。霍克尼回憶說，他在1971年從工作室地板上偶然並列在一起的兩張照片上，找到了最初的靈感。這兩幅照片一張是在水下游泳的人影，這個人影看上去相當扭曲，另一幅照片是一位男孩在盯著地上的什麽東西，將這兩個截然不同風格的人物畫在一起，這個想法讓他入迷。但是當他動手工作時，這幅畫畫並不順利，在經過幾個月的工作和不斷返工後，最終被他自己銷毀了。
時隔一年，到了1972年4月，霍克尼決定構思一幅畫參加紐約安德烈·埃默裡希畫廊(AndréEmmerich)舉辦展覽，於是他開始重新考慮這一創作思路。而此時距離展覽只有4周的時間。他帶著相機，在聖特羅佩斯郊外的一座有泳池的別墅裡，拍了數百幅照片後，回到了倫敦的工作室。畫中的站立於泳池邊的那位男士的原形，來自於他的前同性情人彼得·施萊辛格(Peter Schlesinger)，他讓他穿著粉紅色夾克，在倫敦肯辛頓花園(Kensington Gardens)拍攝了幾張照片。在完成這些前期準備，霍尼可用了整整兩個星期，每天工作18個小時完成這幅作品，完成後第二天就趕緊聯繫發貨人將它運送到紐約參展。
霍克尼在倫敦為自己的情人彼得·施萊辛格拍照
霍克尼有關泳池題材的構思，起源於他在美國的經歷。上世紀60年代，被普遍認為是現代和當代藝術的分水嶺。1962年從倫敦畢業後，霍尼可大部分時間都在美國生活及創作。從英國來到洛杉磯後，霍克尼對這裡到處可見的藍色泳池感到了震驚，“我低頭看了看到處都是藍色的游泳池，我意識到在英國，游泳池本來是一種奢侈，而現在卻並非如此。”於是，從洛杉磯的泳池上，他發現了自己最偉大的題材。
霍克尼最早的加州泳池作品是從1964年開始，他先是將水描繪成藍色和灰色的色塊，然後轉換、過度到更有特色的、被雜亂線條打亂的藍色平面上。從1966年開始，他開始嘗試用白色、黃色、粉紅色和紫色的曲調來暗示水的運動方式，讓畫面有流行音樂一樣的韻律感。霍克尼認為描繪水是一個有趣的形式問題，水其實並沒有顏色，也沒有固定的視覺形象，但它也可以是任何顏色，任何形狀。霍克尼也持續嘗試利用各種介質中描繪這一主題，他使用過包括丙烯酸酯、水彩畫、蠟筆、石版畫等等方式，也採用過將染色、濕紙漿壓成紙張的技術。
1980年 彩色石版畫
帶跳板和陰影的綠色泳池 1978年
對於這類技術的探索，霍克尼從來沒有止步。在早期，他就嘗試過拚貼攝影和歌劇舞台設計，嘗試過傳真機制作畫作，他還深入研究了藝術史上的古典名家如何利用光學儀器進行創作。1970-1986年之間，霍克尼開始創造大量使用寶麗來照片的攝影蒙太奇作品，稱之為“加入者”。
這一轉折與他的中國之行關係密切。在1981年，霍克尼與他的兩位好友曾經來到過中國，中國繪畫給了他一些啟發。他開始利用中國繪畫的散透視、平遠等構圖原則，打破了西方固定的焦點透視，他把這兩者結合起來，創造了自己的“反轉透視”方法，這讓西方繪畫得到了太空上的解放，讓繪畫藝術重新獲得了自由。
1981年霍克尼在中國繪製的桂林山水水彩畫
2009年，霍克尼看一位朋友在玩iPhone，就拿來玩了下，這讓他發現了另一種全新的繪畫方式。之後，他擁有了自己的iPad，於是開始嘗試在iPad上進行創作。他覺得iPad 就像是一張無窮無盡的紙，可以一直調節尺寸。然而他發現利用iPad繪畫，更重要的將帶來一種全新傳播方式的改變，因為這讓他聯想到“大眾傳媒”這個詞語剛剛出現的時代，至關重要的不是“傳媒”，而是“大眾”這部分。把“大眾”拿走，留下的就截然不同了。
大衛·霍克尼iPad繪畫作品《春至》 2011年
最後，在梳理了這麽些有關霍克尼的資料後，我還是有個的擔憂——如果在兩個月後，某位不缺錢的神秘亞洲富豪購買了這幅畫，不知道他是不是會真心喜歡，而將它掛在自己的客廳裡呢？
也許這個擔憂也毫無必要。有錢人的欣賞水準，我等人又如何知道。總之，人雲亦雲並非好事。對於未來，尤其是人類未來該如何審美，該如何在後資訊時代建立自己的美學觀點等等問題，我依然懷揣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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