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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克尼作品以6.26億成交,為何他是英國在世最偉大藝術家

藝術家大衛·霍克尼(攝影/周裕隆)

今年已有81歲的大衛·霍克尼,無疑是“英國最偉大的在世藝術家”,他被人們形容是一部活著的藝術史。在他半個多世紀的藝術生涯中,經歷了藝術形態的千變萬化,而他一直堅持著自己具象藝術家的使命,向藝術不斷地發問並給予他獨到的答案。剛剛,大衛·霍克尼刷新了在世藝術家作品最高拍賣紀錄,在全球範圍內濺起巨大的水花。

一幅6.26億元的畫作

就在幾小時前,當地時間11月15日19點53分(北京時間11月16日8點53分)佳士得紐約的“戰後及當代藝術晚拍”中,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創作於1972年的作品《藝術家肖像(有兩個人的泳池)》以8000萬美元落槌,加傭金後以9031萬美元(大約人民幣6.26億元),刷新了目前在世藝術家最高拍賣紀錄。

大衛·霍克尼《藝術家肖像(有兩個人的泳池)》,1972年

由此,大衛·霍克尼一舉超越了美國藝術家傑夫·昆斯(Jeff Koons)在2013年憑借作品《氣球狗》創造的5840萬美元的最高紀錄,同時突破了自己在今年5月剛剛締造的個人最好拍賣成績,摘得當今在世藝術家作品拍賣最高紀錄的桂冠。在此,時尚芭莎藝術帶你一同回顧這位英國巨匠的藝術精彩。

23歲成名

1937年7月9日,大衛·霍克尼(David Hockney)出生在英格蘭北部的布拉德福德小鎮上。雖然是工人家庭出身,但11歲的霍克尼就知道自己以後想成為一名畫家。可惜上學後只有成績最差的班級才開設繪畫課,所以老師一直不明白,這個聰明的小男孩為什麽每次都故意考得很糟糕,然後賴在差等班不走。

他的父親肯尼斯·霍克尼(Kenneth Hockney)曾是個收銀員,也是個堅定的個人主義者。肯尼斯從小就教育他的孩子們,不要擔心周圍人對自己的看法,霍克尼一直記得這一點。多年後他回憶,“儘管我們生活在工人階級的環境裡,但是有一種貴族般的態度。”無論是在藝術創作還是個人生活上,成名後的他都和父親一樣,從來不畏懼站在大眾的對立面。

年輕時,霍克尼以自己獨特的穿衣風格征服了藝術圈和時尚圈,還被邀請拍攝時尚大片,連安迪·沃霍爾都讚賞他的品位。如今,81歲的霍克尼依然保持著他獨到的時尚範兒。從他對服裝的品位上,也能看出他獨具個人見解的藝術觀。他大膽又耐人尋味的顏色和搭配,無論在什麽時候都能夠讓人眼前一亮且記憶深刻。

大衛·霍克尼

不是有錢才能穿出風格,你的態度決定了風格。我會穿讓我顯得特別,看上去又有些反諷的衣服。”大衛·霍克尼說。

第一次真正引起公眾對他作品的注意是在1960年的“當代青年”畫展上。那次,他和夥伴們獲得了青年組的大獎,這些作品引發了英國波普藝術家的一場革命,23歲的霍克尼從此走到哪裡都會被名氣包圍。

年輕時把頭髮染成金色的大衛·霍克尼

1963年,剛畢業的他在倫敦的第一個個展舉辦完畢並且作品全部售出後,就迅速收拾好行李飛往紐約。霍克尼26歲剛從倫敦到紐約的時候,在電視上看到一個染發劑的廣告,“金發的人樂趣更多!”他馬上也把自己的頭髮染成了金色,這個髮型和他的圓眼鏡一起,保持到了現在。

他很快被納進主流圈子,朋友都是當時的文化名人——藝術家安迪·沃霍爾、小說家克里斯托弗·伊施伍德、先鋒戲劇導演約翰·阿伯特等。沃霍爾和比自己小9歲的霍克尼很聊得來,甚至在自己的節目中採訪他。鏡頭下,霍克尼頂著一頭剛染的金發說:“我什麽也不想做,我只想當藝術家”

大衛·霍克尼和安迪·沃霍爾

從左至右:安迪·沃霍爾,Henry Geldzahler,大衛·霍克尼,大衛·古德曼,丹尼斯·霍珀拍攝。

他詼諧又迷人的性格讓他很快變成了媒體眼中的紅人,而他的作品又讓他迅速成為藝術界的明星。金發、圓形眼鏡、英倫波普的打扮讓他在人群中非常好辨認。霍克尼年輕的面孔也被記錄在了安迪·沃霍爾的“名人肖像”系列中。

陽光、泳池、大水花!

每當霍克尼沒有藝術靈感的時候,換一個工作環境和創作方式總能幫到他,這在他藝術生涯中發生過不止一次。

大衛·霍克尼《水花四濺》,布面油畫,1967年

1964年,他來到了洛杉磯。一下飛機他就愛上了這裡,美國西海岸特有的鮮活藝術和強烈的日照不停地刺激著他的感官,連空氣中都是荷爾蒙的味道。他在這裡交了不少朋友,當上了客座教授。

霍克尼在加州大學教課時,全班都是“海灘男孩”,霍克尼覺得他們不是誠心來學習藝術的,書也教得不是很開心。直到碰到生命中第一個戀人,他的學生Peter Schlesinger,“我第一眼看到Peter的時候就覺得,他就是個年輕的加利福尼亞的化身啊。”

大衛·霍克尼的第一個戀人Peter Schlesinger

而Peter對霍克尼的第一印象則是:“染成白色頭髮、穿著番茄紅襯衫、打著白綠點領結、帶著圓圓的黑框眼鏡、有著英國約克郡口音、上課風趣幽默的老師。”這個叫彼得·施勒辛格的男孩沉默少言,十分優雅。霍克尼到哪裡都帶著他,自豪地向別人介紹,也把他在泳池中光滑的裸體留在了“大水花”系列中。

大衛·霍克尼《出尼克泳池的皮特》,布面油畫,1966年

霍克尼對水在陽光下的狀態十分著迷,於是創作了“泳池”系列。一個碧藍色的泳池是比佛利山莊所有富豪家的標配,霍克尼工作室外也有一個。

大衛·霍克尼在畫他的泳池

在這裡,霍克尼創作了許多與泳池相關的創作,另外還有很多肖像作品,每一幅都帶著加州陽光特有的躁動。這些作品讓霍克尼在洛杉磯也很快成名,好萊塢名流們都以能邀請到他為座上賓而自豪,霍克尼和他的情人、朋友們度過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但這種安逸而歡樂的日子很快讓他無法興奮,他需要的不是物質的刺激,而是精神上的突破。“我需要興奮,如果一件事情不能夠讓我興奮,我很快就會感到無聊。但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都可以讓我興奮,哪怕是下雨的時候,雨水打落在水坑裡的瞬間。”很多年以後,霍克尼發現他喜歡的藝術家梵·高也有這樣的特性。

大衛·霍克尼的泳池手稿

“在法國阿爾勒的時候,梵·高看到的一切都是魅力四射的——他居住在毫無特色的廣場、街道上方的鐵路橋、兩把極其平常的椅子……相當無聊單調的風景,但是梵·高讓我們在畫布上看到的比眼睛看到的多得多。“霍克尼說道:”我相信就算你把他關在美國最無聊的汽車旅館裡,鎖上一個星期,隻給他顏料和畫布,他也會畫出讓人驚豔的素描。”

大衛·霍克尼在泳池旁,1983年

1956年,霍克尼去看了一場梵·高的展覽,發現梵·高在畫裡能用一整管的藍顏料來畫天空,他覺得梵·高簡直是土豪,自己也想這麽做,但顏料很貴。他想出了各種招數來籌錢買顏料,有一次他和朋友去畫運河,畫完後他說,“給我六便士,我就從運河跳下去。”拿到錢後他真的跳了。

大衛·霍克尼《我的父母》,1977年

霍克尼對事物觀察之細致一直是他性格和創作上的特點之一,這和他母親的個性很像。而在所有人都對風景畫不看好時,他仍然堅持自己的方向,這多少遺傳了父親的世界觀。

大衛·霍克尼《Christopher Isherwood and Don Bachardy》,1968年

在抽象繪畫、概念藝術、行為藝術盛行的年代,霍克尼始終堅守著自己“具象藝術家”的身份,無論別人說這些已經完全過時,還是“具象已死”。

在個人生活上,他公然並毫不在意地宣稱自己同性戀的身份,“作為藝術家,我必須對自己誠實”。這在上世紀60年代英國不支持同性戀的大環境下給他招來了不少異樣的眼神。

大衛·霍克尼《我們兩個男孩粘在一起》,1961年

霍克尼的“反轉透視”

後來,霍克尼搬到巴黎開始做版畫,這是他藝術生涯中第二次搬家。在這段時期,他也受邀做戲劇的舞台設計,對他日後最著名的“反轉透視”研究起到了點醒的作用。

霍克尼對戲劇一直充滿熱愛,因為它與油畫都是在太空中創造視錯覺。戲劇讓他頓悟了很久以來關於“透視”上自己一直沒有想通的地方——透視的營造不能是極端真實的,無論是戲劇還是油畫,必須創造視錯覺。

大衛·霍克尼的攝影拚貼作品

他扎扎實實地在巴黎做了三年舞台設計,像很多前輩大師一樣。達·芬奇、貝爾尼尼都曾涉足戲劇領域,有時候效果做過了頭,設計的洪水表演還會讓觀眾倉皇逃竄,生怕被水淹死。

霍克尼不追求絕對的逼真,但他也不是一個會隨便聽導演命令的人,“我願意合作,而不僅僅是聽命於人,如果你們想找聽話的,就去找別人吧!”霍克尼的舞台設計也帶著他明顯的繪畫風格。

大衛·霍克尼的攝影拚貼作品

戲劇以外,霍克尼也非常喜歡拍照。在1967年才擁有自己的第一台相機,是35mm的Pentax。他馬上就玩上了癮,不停地拍身邊的人,每年都拍滿4、5個相冊。到了1981年,他已經拍了2萬張。

也是在1981年,他和兩個好友一起來到了中國寫生,真正對東方藝術產生了興趣,尤其是中國古代卷軸水墨。他開始用多種透視角度來完成作品,從中國回來後就拿起了寶麗來相機,多角度地擺設同一物體,並把它們拚湊在一起。

在用寶麗來相機拚出多點透視的圖片後,霍克尼十分興奮。他在家中走來走去,半夜也會來到工作室看這些作品,還會半夜叫醒朋友一起來看,朋友們說,“他隻睡兩個小時,叫醒我們看完後,自己又回去睡了兩個小時,但我們再也睡不著了!”

“當時我覺得應該嘗試一種新的方式來代替繪畫。”攝影拚貼《梨花盛開的公路》的創作,打破了西方的焦點透視,變成了幾十個不同的視角。霍克尼對透視的探索是獨一無二的,他吸收中國古畫中散點透視的精髓,但沒有照搬,用西方油畫和拚貼的技巧創造了反轉透視,在西方是第一人。

大衛·霍克尼《梨花盛開的公路》,攝影拚貼,1986年

霍克尼的質疑

1999年,大衛·霍克尼在美術館欣賞安格爾的作品時看得入了迷,那些作品尺寸非常小,但對人物特徵的再現絲毫不差。更讓霍克尼覺得不可思議之處是,安格爾與這些模特素不相識,卻能夠在很短時間內完成精準素描。以霍克尼的經驗,他知道這是難度多麽大的工作。

大衛·霍克尼(攝影/周裕隆)

霍克尼猜測,從15世紀到19世紀前後,畫家們其實普遍地借助了“凹面鏡”等光學儀器來繪畫。在之後的兩年中,他停止了手邊的繪畫,開始翻閱書籍、圖冊,尋找一切證據來驗證這一發現。

霍克尼將15世紀到19世紀自然主義繪畫的名作列印出來,按時間順序做了一面繪畫的長牆,他發現當史上光學器材出現的時候,畫面上的人物顯示出了有如“攝影般”的特徵。更有力的一個證據是荷蘭畫家維米爾,他的鄰居就是顯微鏡的發明者、鏡片磨製專家安東尼·列文虎克。維米爾不但知道光學器材的存在,而且還借助它們畫油畫。

2001年,霍克尼將所有的發現及思考整理成一本書:《隱秘的知識:重新發現西方大師們失傳的技藝》,並與BBC合作紀錄片《隱秘的知識》。這件事不僅在藝術界等人文領域、就連攝影界也都引發了軒然大波。用美國藝術評論家蘇珊·桑塔格的話來說,“如果大衛·霍克尼的理論是正確的,那就有點像是知道了歷史上那些風流倜儻的情人們其實都使用了偉哥。

回到英國樹林

2005年,68歲霍克尼回到了英格蘭的約克郡,開始創作全新的風景繪畫。這是他第三次轉變工作地點。這裡白晝極短,霍克尼常常清晨5點就開始繪畫。家族遺傳的失聰症使他在過去的20多年中喪失了大部分聽力,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比過去更加敏感的視覺。

“我對光線的敏感令人難以置信,這就是我總戴帽子的原因,最大限度地降低強光和令人暈眩的光線。在約克郡,每2分鐘光線都會變化,每一天的景色都全然不同。”他原本只打算畫一張冬天的樹木,最後畫了整整一個系列,為此他興奮不已。

大衛·霍克尼《沃特附近較大的樹》,2007年

2007年,霍克尼完成了迄今為止最大尺寸的創作,由50張畫布組成的《沃特附近較大的樹》,50張畫布分別提取了不同的透視角度。站在這幅12.1米寬、4.57米高的畫作面前,你會感覺置身其中,這種自然的包圍感讓人忘我。

大衛·霍克尼《沃特附近較大的樹》局部,2007年

大衛·霍克尼《沃特附近較大的樹》局部,2007年

為了擺下這幅畫,2008年霍克尼租下了約克郡一個更大的倉庫做畫室。“簽完5年租約之後,我覺得年輕了20歲。我不再覺得虛弱,開始精力充沛。”跟隨他多年的助手們也一起從洛杉磯搬到了英國鄉下,工作室裡過著像文藝複興時期一樣的工作模式,大師帶著他的助手們共同創作。

2012年,在約克郡的樹林中,霍克尼最喜歡的一棵大樹“圖騰”的樹樁被人用鋸鏈破壞了,這個樹樁有一人多高,遠處看去就像一個安靜的風景守望者——如同霍克尼自己的化身。

霍克尼聽到這個消息,痛苦地爬到床上,整個人都被一種極度黑暗的憂鬱所籠罩。“那是我感覺最糟糕的時候。”後來,他創作出了約克郡風景畫《春至》(2013)系列,這些畫足以和歷史上那些著名的風景畫相媲美。

大衛·霍克尼《沃德蓋特樹林第3號,5月20日至21日》,布面油畫,2006年

今年他81歲了,卻沒有任何想要放棄創作的打算,實際上他還在加速自己創作的腳步。霍克尼很讚同他的朋友、法國攝影師布列松說的生命的強度遠比長度更重要。“我們都有一輩子的時間,雖然每個人的生活各不相同,但是機會是一樣的。”

霍克尼超高的藝術品位和出色的繪畫技藝一直是他作品的核心,他也一直帶有深度地去思考,並給自己一系列嘗試和挑戰。這或許就是他一直在不同媒介創作的原因,從版畫、繪畫到電腦繪畫,再到iPhone、iPad創作,每一種媒介都有自己的可能和局限。

“這些局限很有幫助,它會刺激你的靈感。如果你畫一枝鬱金香需要用100條線,但要求你隻用5條線畫出來,你就會以更有創意的方式來處理這5條線。”大衛·霍克尼這樣說。

如今,他身邊有五六個忠實而能乾的助手幫他打理上千平方米的工作室、處理無數的邀約郵件、整理檔案、陪伴他在戶外創作。這是霍克尼理想中的工作環境,和他欣賞的印象派畫家莫奈一樣。

大衛·霍克尼從20多歲出名開始,不斷地獲得大大小小的成就,他早已找到了和自己“過旺的名氣”相處的方式。多年來,他一直過著近乎與世隔絕的生活,在美國洛杉磯和英格蘭北部約克郡的工作室裡創作,很少外出。

“我只想在這裡畫畫,”他說,“當你年紀大了,你會發現,沒有任何東西能和畫畫相比。

[編輯、文/張婧雅][鳴謝/部分內容源於馬丁·蓋福德《更大的資訊:大衛·霍克尼談藝錄》、姚雅軒]

[本文由《時尚芭莎》藝術部原創,未經許可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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