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見領袖 | 俞燕
六年前，八月將盡，一封告別信被刷屏。
那會兒，金融業挺流行高管離任時給員工發一封聲情並茂的告別信。那封告別信開頭是這樣寫的：“又是一年雁南飛，卻至互道珍重時。”
在這封信裡，寫信人用2600多字，概括了他在2600 多個日子經歷的一切，有成績、有遺憾、有感激、有真誠歉意、有未來寄語、有對新班子的期待，揮別時“心上盈盈，感言無盡”。
六年後，這封信的作者名字再次被刷屏，卻是另一番況味的內容：廣發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廣發銀行”）原董事長董建嶽被警方帶走。
據財新報導，早在9月20日，董建嶽從北京家中被遼寧警方帶走，其妻、司機、秘書等相關人士亦被帶走。
就在這一天，還有三件事同時發生：
CBIRC公告宣布批準忠旺集團財務有限公司進入破產程序；
中國忠旺控股有限公司（下稱“忠旺”）董事會主席路長青宣布辭職。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君康人壽原董事長；
沈陽市中院裁定忠旺系253家公司實質合並重整。
種種跡象表明，遼闊之省將掀起一波金融反腐風暴。而董建嶽，或許只是系列劇的一個章節。
往事豈能如煙散，紅塵一覺終買單。
禍起關外舊事？
9月20日那天，位於北京靈境胡同的一處中國銀行宿舍小區，突然熱鬧起來。據彼時圍觀的吃瓜網友稱，來了一大批警察，進入到董建嶽的家中。
於是，61歲的董建嶽從家裡被警察叔叔帶走了。
他並不孤單。據財新報導，彼時其妻、司機和追隨多年的秘書等相繼人等，也從各自的所在地被帶走。
也許對於董建嶽來說，對這一天早有預料。從2021年起，他已相繼把身上的社會身份卸去：2021年，辭去萬達金融集團（下稱“萬達金融”）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兼總裁等職，8月辭去百年人壽黨委書記、執行董事等職；2022年4月，退出西湖大學校董名單。
在董建嶽落馬之前，他的廣發銀行後後任董事長王濱也在今年1月8日落馬。而他在廣發銀行的前任李若虹在2014年7月落馬。至此，廣發銀行在30余年裡，已有三任董事長落馬。
不過，與這兩人不同，董建嶽被查，可能是為關外往事買單。
據財新報導，董建嶽被查的導火索之一，涉及當年在銀行任職時的大客戶遼寧忠旺系。
江蘇宜興人董建嶽，大半生是在江蘇、北京和廣州度過，卻也曾闖過關東：自2003年起曾執掌中國銀行股份有限公司（下稱“中行”，601988.SH，3988.HK）遼寧分行五年。
在遼寧的五年，董建嶽結識了當地的兩個曾經的中國首富王首富和劉首富。
多年後，董建嶽還在廣發銀行的一次對外飯局上還主動提起，自己與王首富當年的老交情。而這份交情，後來為董建嶽帶來了職業的第二春。
至於劉首富的忠旺，廣發銀行不僅是其重要的合作銀行之一，還曾與之“相愛相殺”打過官司。
根據相關法律文書，廣發銀行天津分行曾在2015年為忠旺旗下的中物旺達國際貿易（天津）公司（下稱“中物旺達”）開具了三張銀行承兌匯票，忠旺集團則負責履行承兌匯票。卻不料中物旺達的經手人、總經理涉嫌偽造忠旺集團公司印章，用於廣發銀行辦理承兌匯票“倒貸”手續。結果廣發銀行只好訴訟追墊款，賠了夫人又折兵。
據財新報導，董建嶽被查，由忠旺系曝雷牽出。
劉首富的忠旺，被坊間形容為“橫躺了整個東北金融圈”。除了與各大行有業務往來，還通過子公司或聯營企業，控制著多家銀行、金融租賃公司、財務公司以及君康人壽，其金融版圖的架設手法，頗有些MT的影子。
2021年10月15日，忠旺發布公告稱，下屬公司及其子公司已出現嚴重經營困難，經多方努力，“已無法依靠自身力量解決當前問題”。近一年後，這家曾經的“亞洲鋁王”最終淪為破產重整的命運。
其實在忠旺暴雷之前，各方對其業務真實性，已頗多質疑。2015年，渾水公司便出具報告稱，忠旺存在隱瞞關聯交易，虛增收入，侵佔巨額投資款等問題。
2021年8月23日，美國司法部發布的文件稱，認定忠旺創始人劉忠田以及6家與其相關的南加州華人公司走私鋁材和洗錢罪名成立，逃稅18億美元，成為該國司法史上最大的一起關稅案。
隨著忠旺暴雷，其背後的金融風險也漸次暴露出來。今年8月26日，忠旺入股的遼陽農村商業銀行及其子公司遼寧太子河村鎮銀行進入破產程序。9月20日，忠旺集團財務有限公司亦加入破產陣營。
遼寧農商行和遼寧太子河村鎮銀行獲核準破產的當日，當地金融監管部門發布公告稱，過去一段時期，遼陽農商行等個別機構違法違規經營，出現重大風險，嚴重破壞地方金融秩序。
7月29日，CBIRC發布《企業集團財務公司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並指出，近年企業集團經營風險向財務公司傳導問題日益突出，個別財務公司被集團利用淪為對外融資工具，加速產業風險轉化成金融風險。
10月28日，紫光閣發布的《關於金融工作情況的報告》中，提到有序處置的高風保險公司業集團中，點名了忠旺集團。
據了解，忠旺系與當地的官場、金融機構勾連頗深。在對忠旺系破產重整的同時，圍繞著其利益鏈條的反腐工作也正在展開，一批涉案者已接連落馬。去年遼陽農商行原行長薑冬梅曾潛逃出國，但很快落網歸案。
董建嶽是否案涉忠旺系，以及有什麽樣的具體細節，有待相關部門官方宣傳。
中行：隻爭朝夕，打造精品
如果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董建嶽屬於跨界人士。
1983年從南京化工學院化機專業畢業後，董建嶽專業對口地分配到原化工部工作，從煉化司到生產綜合司再到生產協調司，從普遍員工一步一個台階地做到副司長。其間還曾在故鄉的管轄市無錫掛職當了一年市長助理。
上世紀90年代，正值社會向市場經濟轉型之際，加之政府機構改革，一大批中青年公務員紛紛走出機關“下海”。據彼時的統計數據顯示，約有十多萬公務員離開體制下海創業或轉行。
在這些轉行的公務員中，有一部分進入金融業，董建嶽便是其中的一員。
1998年，董建嶽待了15年的化工部，改製成為國家石油和化學工業局。同年10月，37歲的副司長董建嶽，轉行成為中行信貸業務部副總經理，從此開啟了金融歲月。
三年後（2001年），董建嶽已成為中行資產保全部總經理，升任部門一把手。
彼時，化解不良資產問題成為國有大行實現重組上市的關鍵環節之一。為此，中行組建資產保全部，負責對其海內外不良資產清收盤活。
彼時，董建嶽便挑起了不良資產處置的大梁，並嘗試用公開拍賣的方式處置不良資產，其中兩樁在當時引起關注的拍賣案是北京奧林匹克飯店（現為中外交流大廈）和北京港澳中心瑞士酒店。
位於中關村的北京奧林匹克飯店，以低價被一家成立僅五個月的物業公司，在無人競拍的情況下火速成交，在當時還引起媒體對是否存在“賤賣”的質疑。彼時董建嶽親自對媒體回應稱，中行還是有一些損失，但是拍賣如果能成功，“這個損失還在我們能夠承受的範圍內”。
作為不良資產處置的新模式，拍賣模式具有一定的規模效益、節省成本等優勢，但也存在賤賣的可能和權力尋租的空間。比如，2003年中行海南分行在處置一批抵債資產時，該分行資產保全處的一名處長，便先後從五家拍賣公司收賄高達約47萬元。
不過，對董建嶽而言，其在資產保全部成績斐然。根據彼時他曾對媒體披露的數據，2002年上半年中行就因拍賣，使資產不良率下降了2.28個百分點。
2003年10月，42歲的董建嶽調往位於大連的中行遼寧分行，開始基層歷練。
不知讓董建嶽接手該行，是否有其在不良資產處置的表現上的考慮。他接手遼寧分行時，這家曾經位居中行五大龍頭分行的遼寧分行，此時淪為另“五大”之列：不良資產率高達29%，居中行系統第五位。
為了把“虧行”變“精品”，在當時的分行辦公室裡，董建嶽掛了一幅條幅，上書 “隻爭朝夕”四個大字，並對媒體表示，“新官必須理舊帳”是金融家的品質和責任。
用了三個月時間，董建嶽走遍了遼寧分行轄內480個營業網點，進行風險摸底。隨後，一場轟轟烈烈的“三定”改革，在遼寧分行轄內展開。
彼時，董建嶽表示：“清正廉潔使我保留一個權力：隨時撤掉那些業績不好、跑官送禮的下級行長。“
董建嶽一舉換掉了28個正、副處長，選拔了一批素質好的年輕人。還給中層每人發了《執行力》《態度決定一切》《沒有任何借口》等書，要求每人讀三遍，致力於轉變工作作風和管理理念。
除了三定改革，董建嶽還把清理昔日不良資產，作為考核幹部績效和職業道德的重要依據改革的成效是顯著的，到2006年，遼寧分行化解不良資產39億元，不良資產率降至5%。扭虧為盈的遼寧分行，重返昔日龍頭分行之列，營收居東北同業之首，成為東三省的明星銀行。
此外，董建嶽還加大了對大連企業的信貸支持力度，該分行在大連地區三年來累計投放的對公貸款，便佔到全省總貸款額三分之一。
在該行重點扶持的企業中，便有萬達。根據彼時董建嶽對媒體披露的數據，該分行為萬達提供的授信額度高達23億元。
董建嶽彼時與王首富結下的老交情，日後為其帶來了職業第二春。
在大連度過五年後，董建嶽帶著光鮮的成績單重返京城。2008年4月，出任中國銀行北京分行行長，兼總行執委會委員。這一年，萬達也將總部從大連遷至北京。
此時的中行，已完成了A、H上市，並作為北京奧運會唯一的銀行合作夥伴。董建嶽執掌北京分行時，便忙著部署奧運會的相關金融服務工作。
董建嶽在北京分行的時間只有一年多，彼時其表現被行內人士評為“業績突出，發展思路明確”。
2009年6月，48歲的董建嶽再次揮別京城。而這一次的告別，為工作了11年的中行畫上了句號。
廣發：洪荒之力，難圓上市
13年前（2009年6月），董建嶽南下廣州，從李若虹手裡接任廣發銀行董事長時，一定不會想到，多年後也步入李若虹的後塵。
2009年6月19日，54歲的的董事長李若虹，在執掌廣發銀行十年之久之後，突然以健康原因和配合上級要求調動為由辭職。同日，時任廣發銀行執行董事、副行長兼首席整合官王新因涉嫌貪汙被捕。
幾天后（6月22日），董建嶽成為廣發銀行新掌門，與來自花旗的行長辛邁豪（Michael Zink）搭班子。48歲的董建嶽，首次成為銀行一把手，達到職業生涯的頂峰。
雖然董建嶽與李若虹都來自中行，但由其“空降“廣發銀行，還是頗令業界吃驚。
此時的廣發銀行，在花旗和國壽等新股東入駐後，正趨於向好，已連續盈利三年，IPO的前置條件正逐漸實現。
因此，董建嶽到來後，業內預測廣發銀行的IPO有望提速。董建嶽本人亦對媒體表示，IPO是廣發銀行當前的首要工作，要全力以赴推進。
2011年，廣發行正式啟動IPO。2013年股東大會通過了“A+H”上市方案。2014年4月，廣東省委省政府在下發的《2014年支持大型骨乾企業發展若乾政策措施》明確提出，“推動廣發銀行上市”。
為了掃除廣發銀行的沉屙積弊，董建嶽到任廣發銀行半年後，燒起了三把火——“人才、品牌、上市”。
2009年11月，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在廣發銀行鋪陳開來。董建嶽提出，要構建“按需設崗、以崗定薪、崗變薪變、按績取酬”的職位薪酬體系，推行以固定薪酬與績效薪酬結合的目標年薪製，形成經營管理、專業技術、技能操作三條職位體系。
如同在中行遼寧分行那樣，董建嶽進行了幹部大換血，重用年輕幹部，一批80後脫穎而出。此外，還從外資銀行引入“外腦”。
當然，他也沒有忘記老東家，舉賢不避親地帶來一批中行的老部下，在廣發銀行形成了所謂的“中行派”。
廣發銀行對外的品牌形象亦改頭換面，用了23年的六字行名，換成了更簡潔的“廣發銀行”，logo也隨之更換。
董建嶽為廣發銀行制定的2011年-2015年戰略規劃，確立了“建設中國最高效中小企業銀行、打造中國最佳零售銀行、躋身股份製商業銀行第一梯隊”的戰略願景，並確立了零售金融、小微金融、金融市場、網絡金融四大戰略重點，即所謂的“四輪驅動”。
與其他銀行相比，廣發銀行“分行割據”現象突出。為此，董建嶽推行了矩陣式的組織架構改革。在總行設立公司金融、小企業金融和零售金融風控部門。把審批流程拉直，分設南方、北方、華東三個垂直審批中心。上收稽核審批權，成立三大稽核中心。把金融市場部遷至金融中心上海。在北京設立公司銀行二部和金融機構二部等等。
此外，廣發銀行亦開啟零售改革，再造個金業務流程，個人銀行部採用矩陣式管理，在四家支行試點智能銀行。
在網點布局上，董建嶽提出，要做深做透珠三角，做優做強長三角和環渤海，逐漸向成渝地區發展。
如果從業績指標上來看，董建嶽的改革可謂成績顯著。截至其離任前的2015年末，該行的營收和撥備前利潤分別達547億元和325億元，是2009年的3.64倍和6.5倍。2010-2015年累計實現淨利潤596億元，超過之前所有年度的總和，是廣發銀行成立以來前21年利潤總和的5.2倍。
不過，董建嶽最希望實現的上市夢，時至今日，依然未實現。甚至，到2021年5月變成了“IPO輔導備案終止”。
在那封2600多字的告別信裡，董建嶽感歎：“由於客觀條件的限制、中外方文化的差異以及更主要的我個人能力所限，有一些工作的成效尚未達到我預期的目標……幾經努力，使出洪荒之力，也未達成。”
其信中提到的中外方文化的差異，正是中國人壽躍升為單一第一大股東之前的廣發銀行局面。
根據當年廣發銀行重組的協議，作為重組牽頭人的花旗銀行對廣發銀行擁有全面管理權，如果取消或變更這一權力，則需經79.9%以上的股權表決同意。此外，花旗還擁有購買其他股東部分或全部股權的優先權，最高持股比例可達40%。
入駐廣發銀行之初，花旗銀行意氣風發地派駐了包括行長在內的11名高管，在董事會則擁有6個席位。
不過，自從“空降”而來的董建嶽執掌廣發銀行以來，該行就逐漸變成了由中方主導的局面。也正因為此，坊間一直流傳他與代表花旗一方的行長利明獻不和的說法。
雖然雙方不和，但董、利卻也挺步伐一致：在2016年8月30日雙雙辭職，且各自寫了一封告別信。
董、利雙雙出局，源自廣發銀行持續多年的四方製衡的股權結構的改變。2016年7月，中國人壽獲批增持廣發銀行，正式成為其單一最大股東。隨後，中國人壽派出自己的管理團隊，全面接管了廣發銀行。
就在辭職的十幾天前，董建嶽還在撰文為廣發銀行謀劃未來五年的規劃方向，稱要向“交易銀行”、“財富管理銀行”和“網絡銀行”轉型，似乎依然躊躇滿志。
董建嶽離開後，為廣發銀行留下了看似靚麗的報表數字，也留下了一串暗雷。四個月後，震驚市場的僑興債案發。2017年12月，廣發銀行領到一張國內銀行史上最大的罰單——7.22億元。
離開廣發銀行三年多之後，董建嶽和利明獻作為當時的高管，也為此買了單：雙雙受到警告的處罰。
當年在廣發銀行大刀闊斧改革時，董建嶽曾提出“依法合規是底線、資產質量是生命線、反腐倡廉是高壓線”的“三線觀念”。然而，在董建嶽離開後廣發銀行接連續曝出的各種雷，顯示出其在合規經營和風控方面依然存在諸多問題。
在全國性股份製銀行中，像廣發銀行這般，竟有多達三任董事長一任副行長“落馬”，不說是唯一的，也是相當罕見了。
今年以來，廣發銀行還有多名高管落馬，包括廣發銀行黨委巡視辦主任喬玉良、廣發銀行信用卡中心原黨委委員、總經理助理呂勝男，沈陽分行原黨委書記、行長楊樺等人。
等待董建嶽的，又將是怎樣的終極命運呢？
萬達：助力首富，逐夢金融
55歲，對於金融高管來說，正處在精神充沛、經驗豐富的狀態。如果在體制內，可能還會迎來新的升遷機會。
這個年紀的董建嶽，顯然不想就這樣過上退休生活。他沒有繼續留在銀行業，而是選擇“出圈”。
兩個月後，董建嶽重出江湖，名字前面有了新頭銜：萬達金融集團董事長兼總裁。
當年在大連時，董建嶽與王首富結下的情誼，為他帶來了職業新機遇。
2015年4月，王首富公布了“2211目標”，提出萬達的轉型願景。這一年，王首富剛剛超過李超人，晉級華人新首富。
一如其他資本大佬，王首富心裡也有一個金融夢。自2014年以來，萬達已完成了一連串動作：收購快錢公司68.7%股權，攬得第三方支付牌照。2015年入主百年人壽成為第一大股東，同年成立上海萬達網絡金融服務有限公司。
更大的動作則是將萬達網科從萬達金融集團分拆出來，將旗下的保險、投資等業務歸入單設的萬達金融集團。按照規劃，萬達商管、電商等將與之結合，從而打造出一個現金流入口。
王首富將這次結構調整視為萬達的第四次轉型，即從國內轉向國外，以房地產為主的企業轉向服務業為主的企業，形成商業、文化、金融、電商四個支柱產業。
彼時，王首富表示，“金融板塊是萬達未來價值最大的板塊”。甚至，還為該板塊定了一個“小目標”——三年內實現上市。
幫助王首富實現這一夢想的，便是“下崗再就業”的董建嶽。一年後，他有了一個新搭檔：浦發銀行原董秘穆矢，出任萬達金融集團副總經理。不過，這位在2020年已夫妻雙雙落了馬。
董建嶽開始執掌萬達金融集團的2016年，該集團收入213.5億元，超額完成計劃。開局似乎不錯。
2017年，萬達在廣州和重慶各成立了一家小貸公司，由董建嶽擔綱。董建嶽還有一個title便是萬達普惠創始人。
誰曾想，到了2017年，世界變了天。無論是互聯網金融還是金融業，皆全面從嚴管理。連萬達憑以發家的房地產業，亦迎來寒冬，且冬天無比漫長。
如今回頭來看，眾人不得不佩服王首富的眼力和決斷力。在寒冬來臨之際，果斷拋售酒店、文旅項目、海外資產，收縮地產，及時逃頂。
在2018年的工作總結中，王首富表示“萬達要瘦身，要有舍有得”。
曾被寄予厚望的萬達互金和金融板塊，便成了需要捨棄的部分。2018年，萬達的網科業務被叫停，百年人壽也被列入拋售名單。
只不過，在彼時的監管風向之下，轉手百年人壽並不容易。萬達的房地產同行綠城和中國奧園先後出面想當接盤俠，皆未能如願。
後來，銀泰沈老闆也對接盤百年人壽的股權興趣盎然。據媒體報導，沈老闆擬通過中國聯合實業投資有限公司拿下百年人壽34.638%。不過似乎直到現在，仍未見相關公告對外披露。
隨著萬達收縮金融和互聯網金融板塊，董建嶽的陣地便轉向了萬達一直未能拋售的百年人壽那裡。
天眼查顯示，2018年3月23日，董建嶽作為董事，出現在百年人壽的工商資料中。這一年，他還成為了萬達集團的董事。
2020年4月28日，董建嶽獲選百年人壽第四屆董事會的執行董事，並在這一年12月成為黨委書記。據說原本他要接任董事長，卻一直未能獲批。
董建嶽再次回到金融業，雖然這一次是跨界進入保險業。作為百年人壽實際上的話事人，董建嶽又在這裡開啟了新一輪改革。
與過去相比，百年人壽的一個顯著變化是縱橫資本市場。在彼時已非常少見的保險公司舉牌之中，百年人壽居然在一年內舉了三次牌，一次是嘉澤新能（601619.SH）（雖然屬於被動舉牌），一次是顧家家居（603816.SH），另一次則是浙商銀行（2016.HK）H股。
顧家家居，正是銀泰沈老闆旗下的之江新實業公司的股東。按媒體的說法，之江新實業還是中國聯合實業公司收購百年人壽的實際出資方。
舉牌不久之後，百年人壽的股東大連一方地產（沈老闆想接手的百年人壽股權的擬轉讓方），便將其所持百年人壽的股權，質押給了之江新實業。
除了舉牌，百年人壽還在2020年增持了恆為科技、恆順醋業、劍橋科技、普利製藥、美凱龍等股票。
其實自2016年以來，百年人壽投資的權益資產便浮虧嚴重。由於舉牌的股票在下跌時又不得減持，只能“鎖死”，使得百年人壽無法進行靈活應變，嘗到了投資冒進的苦頭。
2020年，百年人壽不僅在資本市場頻頻出擊，還雄心勃勃地想拿12.73億元接盤海航投資（000616.SZ）旗下“最後的尾盤”天津億城山水項目，此舉甚至引起深交所的關注，向海航投資下發關注函，要求說明情況。
這一年董建嶽一頓操作猛如虎，但是百年人壽的業績似乎並不見起色，風險綜合評級還連續淪為C級，被中債資信列為負面信用觀察名單。
這番操作，自然引起了監管部門的注意。百年人壽在2021年二季度償付能力報告中披露，由於存在超範圍股票投資問題，被勒令三個月內不得新增股票投資，須全面整改，並啟動問責機制。
2021年8月，董建嶽向百年人壽發送了一封告別信（他可真喜歡寫告別信啊！），交出了百年人壽的權杖。
而在這半年前，他退任了大連萬達（上海）金融集團有限公司、上海萬達網絡金融服務公司、快錢金融服務（上海）有限公司等職。從此江湖隱身。直到一年多之後，因被查而重新引起人們的關注。
2016年離開廣發銀行後，六年間董建嶽兜兜轉轉，懷一腔熱忱，試圖在新的領域有所為。似乎總是行差踏錯，未能踏準時代的節拍。
命運的齒輪不停地旋轉，誰又能預見未來的終途。
【董建嶽簡歷】
1961年7月9日出生，江蘇宜興新建人。畢業於南京化工學院化機專業。
1983年 8月，化工部煉化司機動安全處幹部（其間，1985年7月-1986年7月，任中央講師團幹部）；
1988年12月，任化工部生產綜合司設備動力處幹部；
1992年2月，任化工部生產綜合司設備動力處副處長；
1993年9月，化工部生產協調司設備能源處副處長（正處級）；
1994年1月，任無錫市長助理；
1995年7月，任化工部生產協調司設備能源處處長；
1996年4月，化工部生產協調司副司長；
1998年10月，任中國銀行信貸業務部副總經理；
1999年4月，中國銀行公司業務部副總經理；
2001年4月，任中國銀行資產保全部總經理；
2003年10月，任中國銀行遼寧省分行行長；
2008年4月，任中國銀行北京分行行長，兼總行執委會成員；
2009年6月，任廣發銀行董事長；
2016年8月30日，辭去廣發銀行董事長；
2016年10月13日，任萬達金融集團董事長兼總裁；
2018年3月23日，任百年人壽董事；
2018年8月13日，任萬達集團董事；
2018年10月，任西湖大學校董，2022年4月退出；
2020年9月，辭去廣州萬達普惠網絡小額貸款有限公司、大連萬達集團有限公司董事、萬達網絡金融法定代表人等職。
2020年12月，任百年人壽黨委書記、執行董事，2021年四季度退出。
2021年，辭去萬達金融集團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兼總裁等職。
2022年9月20日，被警方帶走協查。
圖片：網絡
(本文作者介紹：“喻觀財經”創始人、資深財經媒體人。長期觀察和研究金融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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