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I財經社 吳曉宇
編 |梁夜
「假醫生」終於被衛計局盯上了。
繼美年健康自稱「遭遇黑公關」「公司不存在無證上崗、持錯證上崗或持過期證照上崗的情形」後，7月31日晚間，廣州市天河區衛計局回復稱，在對舉報涉及的三位醫生陳某、盧某、魯某進行詢問和現場調取體檢報告後，醫生陳某表示部分患者報告非其本人審核，美年大健康涉嫌違規出具報告。
事件起源於一篇自媒體文章。7月29日，《美年大健康：如果人死了，你就只能掙一次錢了》刷爆了各大網站，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該文章爆出美年健康用冒牌醫生坑客戶，並且很多在職醫生都沒有資質。該作者稱自己是美年健康前員工，在廣州美年富海門診部工作了4年。
美年健康回應了該事件，稱「美年大健康遭遇有組織的黑公關，已向警察機構報案」。
雖然回應及時，但還是沒能阻擋股票的下跌。截至7月31日收盤，美年健康的股份從21.7元/股跌至19.59元/股，市值蒸發近70億元。
2017年11月，證券市場周刊曾問及美年健康董事長俞熔對未來的期許。彼時他說道：「永遠不要忘了體檢行業的公益屬性和社會責任。對專業的認知、執著和敬畏是融入我們血液裡不可改變的基因，也讓我們如履薄冰。我們要做讓百姓放心的百年企業，我們也將成為改變世界的創新使者。」
誰知道僅僅過去半年，美年健康就陷入致命的信任危機。
前員工撰文舉報「四宗罪」
「假疫苗」調查尚未結束，「假醫生」風波再度襲來。
7月29日，一篇自媒體文章《美年大健康：如果人死了，你就只能掙一次錢了》走紅網路，作者自稱廣州美年富海門診部的前員工，工作了4年。文章舉報美年健康在體檢時存在四宗罪：癌症晚期未能檢測出來、冒用已故醫生姓名給一些無證醫生上崗用、大量醫生無證上崗、逼員工刷信用卡買體檢卡。
之後，美年健康發表聲明，稱「美年大健康遭遇有組織的黑公關，已向警察機構報案」，並表示該篇文章故意歪曲事實，惡意中傷，對美年公司的聲譽造成了嚴重影響。
7月30日晚間，美年健康收到深交所關注函，要求認真自查公司員工的執業執照獲取及有效情況。一小時後，美年健康回復，「該分院以及廣州美年所有醫護人員均持有國家頒發的相關專業資格證及執業證」、「該客戶體檢套餐中並無能夠診斷篩查腸癌的檢查項目」等情況。
一篇文章將美年健康股價拉下水。截至7月31日收盤，美年健康的股份從21.7元/股，跌至19.59元/股，市值蒸發近70億元。
據東方財富Choice數據顯示，截至二季度末，共有80家基金持有美年健康的股票，合計持股數額為1.89億股，佔流通股比例為14.39%。其中，共有6家基金持股數超過1000萬股，均為匯添富旗下基金。
急速擴張的美年健康
這已經不是美年健康第一次惹上麻煩。2017年3月，南方都市報曾報導「一名女子在美年大健康體檢『正常』，卻在3天后查出癌症晚期之事」。 該名女子認為是美年大健康在體檢過程中存在失誤所致。然而，美年大健康則堅持稱自己無辜。
2018年，湖南廣播電視都市頻道記者曾暗訪得知，體檢中心做核磁共振的7名女醫生，有5人為無證上崗。
讓人不放心的美年健康，或和俞熔的急速擴張有關。
美年健康2017年年報顯示，公司2018年計劃「在現有400多家體檢中心的基礎上再新建200家，實現全年600家體檢中心、服務3000萬人次的戰略目標」。
急速擴張可為公司帶來不菲利潤。美年健康7月26日發布2018年上半年業績快報，2018年上半年實現營業總收入34.90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57.66%；實現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1.67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998%，增長近10倍。
而其2017年總營收為62.33億元，其中體檢服務收入到達61.42億元，佔比高達98.5%。據新京報公司進化論報導，美年健康體檢服務的毛利率為46.61%，比上年同期增長1.62%。
快速擴張之下，可能存在人員持證趕不上擴張速度的問題。
2016年年報顯示，美年健康擁有10000名醫護人員組成的專業團隊，每家門市配有20名醫護人員。2017年，醫護人員飛增至30000人，每家店醫護團隊達到100人。
同時，財報顯示，2017年公司用於醫療行業的人工費用為10.72億元。以醫療人員數量17239人計算，平均年薪為6.2萬元。
有分析師認為，報表中的6.2萬元是應發數，實發數起碼要扣除15%以上，到手年薪可能都不到5.3萬元，也就是平均每個月僅4000餘元，「這個價格很難招到持崗上證的醫護人員」。
規模擴張卻讓俞熔身家大漲。2018年的富比士中國富豪排行榜上，俞熔身家 96.9億元。
在2016年《投資者報》的採訪中，俞熔曾這樣介紹，「為了給客戶專業的健康服務，在硬體上，公司捨得下『重金』。僅2016年大型設備採購數量為1450台，總金額高達10億元人民幣。軟體方面，逾萬名院士、教授等專業服務人員組成團隊嚴格把控品質關，36小時出具體檢報告，重大陽性立即通報。」
體檢行業併購之王
現任美年大健康董事長的俞熔，還有另一重身份：投資人。
今年47歲的他，擔任上海天億投資集團董事長已經20載。在投資領域，俞熔以擅長資本運作著稱。外界曾對他評價道：「投資出手兇狠，待人低調溫和。」俞熔也欣然接受了這一評價。他曾對《投資者報》回應道：「資本市場有溫情的一面，也有殘酷的一面，我尊重不同角色給我的評價。」
「待人低調溫和」或與出身環境有關。1971年，俞熔出生在福建福清市。其父母對他的期許是實業報國。
1993年，22歲的俞熔從上海交通大學通信工程系畢業。放棄了已被分配好的工作後，俞熔選擇加入一家房地產策劃公司。紮根兩年，他又創辦了自己的房地產公司。
20世紀90年代，房地產行業的江湖已經落定。俞熔曾對《東方企業家》表示：「第一梯隊早已形成，再想成為萬科、綠城這樣一線公司的前景渺茫。而不在機遇期，就錯過了成為行業巨頭的機會。」
於是，俞熔選擇涉水投資領域。1998年，他成立了天億投資集團，並開始慢慢展現其資本運作天賦。
其間，俞熔遇到了他的職場領路人林發雄，後者為他定下了投資方向：醫療，並幫他介紹了一些醫療圈的朋友。林發雄曾為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院長，目前是美年大健康的首席醫療顧問。
林發雄的指路讓俞熔有了先發優勢。1999年，醫療投資潮席捲全國，啟明創投、九鼎創投等投資機構均成立了針對醫療領域的基金。
俞熔之後在體檢行業創業，得益於一次收購事件。2006年，他收購了上海市衛生局持有的國賓體檢20%股權。當時，國賓體檢僅有一家體檢中心，年營業額高達4000餘萬元，利潤約為1500萬元。不甘心做小股東，俞熔退出國賓體檢並自建了美年體檢。
為了擴大規模，俞熔的收購之路開始了。
2011年，美年健康合併排名第四的「大健康科技健康管理有限公司「，並改名「美年大健康」。俞熔將版圖拓展至山東和東三省，合併後的美年大健康分支機構擴至100家。這一年，民營體檢進入愛康國賓、慈銘體檢和美年大健康的「三國時代」。
隨後，俞熔又收購了北京綠生源體檢中心、西安康成連鎖體檢中，廣東體檢龍頭瑞格爾。
2014年，美年大健康、愛康國賓、慈銘三巨頭的體檢人次分別為528萬人次、355萬人次、200萬人次，行業前三的市場佔有率僅為2.6%。俞熔曾對證券市場周刊表示：「中國體檢市場主要為公立醫院，商業體檢市場份額並不大，即使最大的三家加起來也不超過5%，發展潛力巨大。同時，由體檢產業延申出眾多賽道，也需要大量專業人才。為何大家不能合力去做事pk掉競爭對手呢？」
行業的併購整合大勢所趨。2015年，俞熔將行業老三慈銘體檢納入麾下，成為行業龍頭。民營體檢也由「三足鼎立」時代步入「雙雄對峙」時期。
同年7月，美年大健康借殼江蘇三友A股上市。財報顯示，公司實現營業總收入21億元，同比增長46.85%；實現凈利2.6億元，同比增長85.83%，盈利能力穩居專業體檢行業第一。
屬於俞熔的好消息不斷。在2015年「夏季達沃斯」論壇上，美年大健康與滴滴快的、樂視等10餘家企業一同獲選「全球成長型公司」。彼時，有分析師評論道：「國內專業體檢航母由此誕生。」
兩大巨頭的廝殺
事實上，美年健康的競爭對手愛康國賓早在2014年4月便在美股上市，被稱為「體檢第一股」。2010年左右，愛康國賓曾穩坐行業第一的位子。
然而，在國外資本市場，愛康國賓卻被嚴重低估，在回歸中概股的浪潮之下，張黎剛也選擇了回歸。2015年8月，愛康國賓董事長張黎剛遞交了私有化提案。
這一年，美年健康收購行業老三後成為體檢龍頭，俞熔一統體檢產業江湖的野心顯露無遺。2015年11月，俞熔向對手愛康國賓發出了要約收購。
愛康國賓董事長張黎剛在數小時後發布聲明，指責俞熔的收購是「惡意的」，其目的是對愛康的員工、客戶和合作夥伴造成心理干擾並獲得不正當競爭優勢，並表示「私有化決心不會改變，不會將擁有或控制的股票出售給任何第三方」。
俞熔和張黎剛同歲，均為1971年出生，且同在上海念書。但與「半路出家」醫療行業的俞熔不同，張黎剛是科班出身，就讀於復旦大學生物系，後又放棄復旦學位，到哈佛大學攻讀遺傳學。
之後，愛康國賓對美年大健康進行了緊追猛打的舉報。
2016年3月，愛康國賓先後向商務部、中國證監會實名舉報美年大健康及其實際控制人俞熔收購慈銘體檢違反《反壟斷法》，未依法進行集中申報和風險披露行為。
彼時，愛康國賓在舉報材料中提到：按照《中國人民共和國反壟斷法》和《國務院關於經營者集中申報標準的規定》的要求，參與集中的所有經營者上一個會計年度在中國境內的營業額合計超過20億人民幣、並且其中至少兩個經營者上一個會計年度在中國境內的營業額均超過4億人民幣的情況下，需要向商務部反壟斷局進行反壟斷申報。
而美年大健康2014年中國境內營業額為14.3億元；慈銘體檢為9.1億元。愛康國賓指出，收購雙方的營業額超出申報門檻，應向商務部反壟斷局進行反壟斷申請。
之後，俞熔回應道，「收購事項的推進將嚴格依據法律法規的規定履行所需的各項程式，對慈銘體檢68.4%的股權收購已向商務部申報。」
2016年6月，長達8個月的愛康國賓私有化之戰決出勝負，以馬雲出手結束。6月6日，愛康國賓稱收到來自馬雲的雲鋒基金的私有化要約，準備以每ADS 20-25美元的價格，收購愛康國賓發行在外的100%的流通股。美年健康宣布退出，俞熔整合中國高端民營體檢行業巨頭的計劃落空。
這一次，俞熔和他的美年健康又該如何度過屬於自己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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