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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90後名校畢業生,白天是會計,晚上說脫口秀

周末的A33劇場裡,帶上隱形眼鏡,化了淡妝,被京城男演員稱為脫口秀界“顏值擔當”的小五蹦躂著跑上舞台。後疫情時期,早就憋壞了的文藝青年們傾巢出動,塞滿了北京張自忠路附近大大小小的演出場子。脫口秀的行情火爆,小五的演出也頻繁起來。

劇場座無虛席,小五在開場的段子裡調侃自己的緊張:“在和觀眾互動的時候,我逐步提高自己的緊張程度,就顯得大家慢慢放鬆了,這叫‘相對放鬆法’”,一本正經的冷笑話讓觀眾笑得前仰後合。

回到辦公室,她確實不需說太多話。小五的本職是一名會計,每天在電腦上的8個財務軟體之間切換,搬運財務數據。滿屏的Excel表格,小號數字密集,每月的三萬多條工資和報稅等著她按時按量完成。“有時候覺得這份工作的內容並不是很有意義。”她說。

在朋友們眼裡,小五“不怎麽說話,卻又喜歡講些恰到好處的笑話”。她也樂於成為讓大家開心的人,“不知不覺就走了諧星路線”。

畢業於中央財經大學的小五,讀研時在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安永實習。住進五星級酒店,每天拖著行李箱出差,接觸的人都是大公司的財務經理,商務精英的感覺仿佛在自己身上閃閃發光。“整個社會都在鼓勵追求世俗價值觀,起初我也被這份光鮮吸引了。”

與同事和領導的相處,她發現那些榮譽和財富背後,需要犧牲掉休息和業餘時間,豐厚的報酬似乎又無法填平她對職業意義的滿足。小五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錯了”,虛無感隨之而來。實習結束後,安永發來Offer,她拒絕了。

2014年的畢業季,也正是網絡短視頻和微博段子熱門的時期,喜歡喜劇的小五想找一個願意讓自己奉獻出全部時間的職業。她試著給大鵬工作室和段子手公司投簡歷,失敗的結果並不出人意料。“感覺他們過得生活挺開心的,但我一個學會計的,人家怎麽可能要呢。”後來她簽下了某高校的財務崗位,這是一份穩妥的體制內工作,有足夠的休假和業餘時間。雖心中不甘,一紙京籍戶口,成了她最現實的選擇。“說不上喜歡,不過都學了6年會計,肯定是乾得下去。”

在後來的段子裡,她調侃過早期的工作:“我的崗位叫校園卡信息管理與維護,有人問我,能充飯卡麽?”她停頓一下:“其實也可以充。”

彼時,國內美式脫口秀表演的風潮早已在地下暗湧。2014年底,北京脫口秀俱樂部到大學裡演出,看完演出,小五心裡的小火苗被再次點燃。

脫口秀的開放麥門檻很低,各行各業沒有任何戲劇資源的新人,都能得到上台演出的機會。“我當時並沒想過上台,只是想做編劇寫一些喜劇方面的東西,他們(俱樂部)說你得自己上台,沒有人講別人寫的東西。”她第一次上台講的段子,沒有一個觀眾笑,小五心裡憋了一股勁,想證明自己能乾這行,結果又試了一個月,就迎來了第一次商演。“得感謝那個時代的荒蕪,和俱樂部老闆的包容。”

2017年,借《吐槽大會》的春風,脫口秀進入快速生長期。單立人的石老闆一通電話把小五拉進了俱樂部,她開始靠著下班和周末的時間奔波於京城的大小演出場地。有個朋友對她說,“你和其他的演員相比,優勢是別的演員沒有工作,你有工作。”

生活的荒誕之處給了小五段子的靈感。她吐槽坐班就好像“下肢癱瘓了一樣,還坐著一個帶輪的椅子”。她吐槽女性因為臨近生育年齡而求職受阻,“從小到大受過的教育,從沒有學過因為會什麽而找不到工作”。表演時小五的語速不快,幾乎沒有表情,長長鋪墊的最後,往往是後勁十足的包袱,她不說髒字,也不主動冒犯觀眾,風格上更“原教旨”。在她看來,演出的效果好,其實就是有個人在台上說出了觀眾想說的話。

會計工作和脫口秀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思維模式。“創作和表演需要思維活躍,但是我白天的工作不需要甚至不允許有很多創造性的東西。”下班去演出,她很難馬上把自己調整到一個演出的狀態。

看到曾一起入行的演員越走越遠,自己沒有時間去寫段子上開放麥,也因為擔心曝光影響工作而不能上節目,小五覺得自己在這條路上走得挺難。去年,因為加班她錯過了一場重要的商業演出,她覺得挺對不起專門來看她的粉絲。對於一個“一直不太火”的演員來說,雖然演出費從入行時的一兩百元漲到現在的五六百元,想過得自由又精彩並不容易。她明白,如果自己全職去做,就是冒險,將生活置於困頓。

她在段子裡寫道:“我現在是單身,而且今年30歲了,我看見大學室友發朋友圈:第一次游泳,超級開心。我點開這個視頻,發現是她的孩子在游泳。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我和她人生進度的差距,因為我還不會游泳。”小五冷冷的表演風格營造了一點距離感,觀眾喜歡聽她用精致的文本調侃自己的工作和奇葩的相親對象。

年後,小五把段子裡的人設改成31歲,繼續和觀眾吐槽,“相親這件事挺有意思的,因為你可以接觸到各行各業沒跟女生接觸過的男生。”

“去相親就會發現,大多數找不到對象的男生,絕對不是經濟條件的問題。”從上一段感情走出來後,她似乎並沒有許多30歲的姑娘那樣強烈的婚育壓力,寫段子、演出、舞蹈課,時間排得滿滿當當。

疫情過後,為了方便演出,她從略顯局促的學校宿舍搬出來,自己租了一個單間。一個人的房間讓她不太適應,就買了個智能音箱,“沒事兒就和AI聊聊天”。那時父親檢查出肺部結節,從滄州來北京看病,那是她“一段極度焦慮的日子”,她從沒有想過父母的健康會出問題。

她寫了關於租房和疾病的段子,卻遲遲沒有改好。“能調侃的時候,就說明戰勝了這個事,不是特別悲傷了。但觀眾有的時候反而會替你悲傷,不敢笑。”

小五並不想成為網紅或明星。做脫口秀演員,讓她感受到快樂和滿足的地方是觀眾的笑聲和反饋。“第一次見你的人充滿期待、笑盈盈地看著你,你說什麽別人都在笑。獲得了很多陌生人的愛,獲得了快樂,某種程度的自由感,沒上過舞台的人很難理解。”

有人問她,若有一天領導同事都知道了你在講脫口秀怎麽辦?她說,“那就請他們來看演出吧。”

攝影&撰文|徐陽 春光菲林 編輯|迦沐梓 周安 出品|騰訊新聞谷雨工作室

出品人|楊瑞春 主編|王波 責編|程婕 運營|張簫 周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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