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入人心》：聲樂藝術是把怎樣的刀？

文 |陳嶺

近期，一檔熱點節目《聲入人心》引來諸多爭議，其中有肯定也有質疑。爭鳴是一件好事，不同的聲音是思想碰撞的結果，更是產生新思維的媒介。這其中最大的爭論焦點是：這是不是一檔美聲節目？但筆者卻在思考厘清這個事實是否必要和重要？事實上，通過筆者對高校在校生的觀察，這是一檔接受度較高、音樂曲目最接近古典音樂的節目。要想聲入人心，首先要聲動人心。動心是一種激發，一種互動的共鳴。動心的時間如果夠持久和深入，便是聲入人心了。給此類節目定義古典或者流行，其目的是要類別化，還是分個高低雅俗呢？

聲樂藝術究竟該如何分類，又或者有無高低雅俗，誰能給出權威和惟一的答案呢？因為藝術作為一種載體，是對人、社會、自然的描繪，中間承載著人對世界和自身的認識，發散著人的想象，寄托著人的情感。隨著人對自我和世界的發掘越來越深，藝術的門類也開始分化細密，根據分類的原則不一樣，結果便不同。但是隨著藝術被分類，也就被賦予了其他的涵義，比如高雅，通俗，甚至低俗。但回到藝術是一種載體這個概念時，不妨將它類比成一把刀，刀本身沒有過錯，用它去做什麽則更重要。也就是說藝術本身沒有高低，有高低的只是通過藝術表現的內容，和此內容帶來的影響而已。因此節目是否美聲比賽並不決定高低。但是探討“這把刀是什麽”是有意義的。因為隨著對分類的研究，可以更好地找出事物的特質，發現和了解更多的東西，因此對節目的討論是必要的。

一、聲樂藝術的分類之爭

分類之爭大多由分類依據不同而產生，國內聲樂比賽大多出於比賽需求，將聲樂分為美聲唱法、民族唱法、通俗唱法和原生態唱法四種，經過筆者對50個非音樂類的高校生的取樣調查發現，他們將美聲唱法定義為陽春白雪的“洋”嗓子，將民族唱法定義為接受度高的“土”嗓子，將通俗唱法定義為參與度高的唱法，將原生態唱法定義為聽不懂的唱法。非常直觀地反映了他們對各種唱法的理解，比如原生態唱法本來就是區域性的音樂，這裡面有地域色彩和傳統文化的元素，並且如何區分原生態和民歌本身就很難。

學生因為對聲樂藝術陌生，並沒有從演唱的發聲和音色來分類，只是單純從作品風格去定義這些唱法。這樣的直覺很準確，因為就是所謂洋唱法的美聲裡面也有很多流派，和中國的戲曲一樣，不同的作品采取不同的演唱方式。因此從作品本身出發去分類和表現，是最簡單明了的事情。之所以觀眾會拒絕和排斥有的作品，只是因為沒有機會去接觸，也就不能獲得欣賞自信。

從這個意義上看，《聲入人心》節目承擔了拓展觀眾口味的責任，音樂的口味本就可以培養，從嬰孩時隻吃甜品到成人後吃火鍋，人的口味可以經過時間和生活培養，那麽音樂口味同樣可以通過學習和成長去培育。既然在成長過程中缺乏對古典音樂、音樂劇的接觸，那麽通過這樣的節目，欣賞流行歌曲改編和音樂劇、歌劇、藝術作品等各種類的作品，且其中既有深入淺出的嘉賓點評，也有親和度高的年輕人動情演唱，欣賞和學習相融合，何樂不為？此時，去強調節目類型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二、聲音表現的高低之爭

節目播出後，藝術學院的專業學生常常爭論：一種爭論是關於作品選擇是否決定了聲音能力的高低，歌曲演唱者和藝術歌曲演唱者是否能力更強。其實節目中選擇的曲目都是觀眾能接受的好聽曲目。所謂好聽，指的是沒有過於低沉的音域、冗長的鋪墊，好比《一百首古典音樂集錦》這樣的CD,將作品中最易接受的旋律截取給觀眾。當然這對專業發燒友而言會欠缺鋪墊和期待，但對於普通觀眾群體則普適性更高。就這個層面來看，作品的選擇並不以技巧為依歸，更不絕對對應聲音能力，對作品的駕馭和完成度才是關鍵。就如出品人石倚潔所說，不要追求高音，完整度才是最重要的。再者即便是歌唱家也有不同種類，有的歌唱家是專攻作品型，有的則能適應不同風格體裁。不能說明前者就輸於後者，藝術家的氣質本就有大小之分，卻不能根據這個去分高低，誰能說交響樂一定高於特性曲呢？

另一種爭論集中在音色好壞。音色的判斷相對主觀，對於女神級的歌唱家瓊·薩瑟蘭的聲音，有人驚為天人，有人認為平淡無味。再如很多20世紀初的女高音，並不是如今接受度很高的音色，這就好比外地人喝不慣北京的豆汁兒，國外的中國菜是結合了外國口味一般，在這檔節目中音樂類型繁多，音樂劇和歌劇本就表現不同，適合和準確才是判斷的標準。

一檔節目引起大眾的關注、專家的討論，這說明了至少它是一種嘗試和創新，不要急於去貼標簽、判高低和說褒貶。有時候新事物的誕生是以反對的面目出現的，如達達主義就是以反經典的面目出現，但請注意，它至少承認反對的東西是經典。就如同《聲入人心》一般，它是不是美聲或者古典音樂競技比賽已經不再重要，節目表現了很多古典和音樂劇作品，這對口味類型單一的綜藝音樂市場而言，是一次色彩繽紛的補充，更是為推廣和促進古典音樂和音樂劇做出了嘗試。

接受《聲入人心》這樣的節目，其實並不是寬容，而是成熟。而討論這樣的節目，更是充滿意義，它讓我們進一步去思考：聲樂藝術究竟是把怎樣的刀？它承載了什麽，它又是怎樣豐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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