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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命成就登山者的“夢想” 他們才是珠峰真正的征服者

珠峰8000米處的“死亡地帶”出現擁堵,根據尼泊爾當地媒體報導,今年已經有9人遇難,另外,不同8000米級別山峰的死亡人數已經達到19人。其中包括兩名向導,一位國際向導,一位夏爾巴。

自從1953年著名登山家埃德蒙·希拉裡與他的向導丹增·諾爾蓋首次征服珠峰之後,前來登山的征服者們忽然發現,一名堅忍而嫻熟的當地向導對自己的攀登幫助幾乎是有著不可替代的決定性作用。

對於夏爾巴人來說,這是命運的轉折點——既是生活改善的契機,也是綿綿苦難的開端。

珠峰真正的征服者,站在世界最高峰之巔的民族

自1924年人類發起對珠峰的征服伊始,到20世紀50年代尼泊爾開放珠峰旅遊業務,再到如今,以千禧年為界限的話,在2000年之前,共有1169人次登頂,170人遇難,佔登頂總人數的14.5%;而從2000到2015年那次嚴重的雪崩事故為止,共有5832人次登頂,112人遇難,佔總人數的1.9%。毫無疑問,對比起阿爾卑斯山那令人生畏的死亡人數(僅僅2018年的上半年就有80人……),看似生命絕地的喜馬拉雅山脈反而是更為安全的存在。

這其中,固然有著科技的發展帶來的更先進的登山設備、更精準的氣象預測和更成熟的路線規劃等等因素的作用。但更為重要的是,生活在喜馬拉雅山的原住民——夏爾巴(SHERPA)人。

夏爾巴人生活在喜馬拉雅山麓裡群山、冰川和河流所環繞的索倫昆布地區。或許是天生的基因強大,或許是長年累月生活在高海拔地區帶來的適應性,夏爾巴人擁有著遠超常人的氧氣輸送效率和更強的肌肉伸縮,這讓每一名夏爾巴人都是天生的登山好手。再加上他們祖祖輩輩都常年在昆布地區生活,對於氣象的變化有時候甚至比天氣儀器更為敏感。

低溫、高反和氧氣稀薄,這些對於一般人而言幾乎是天塹一般的考驗,在夏爾巴人眼裡並不比翻越一般的山溝要更為困難。所以,一些前來挑戰高峰的登山者們,會出資雇傭夏爾巴人為他們作為向導,背負行李、燒水煮食甚至是翻越危險的冰川,架橋鋪路,打孔系繩。

於是乎,幾乎大部分與珠峰有關的記錄都是由夏爾巴人所創造:1953年,埃德蒙·希拉裡首登珠峰,其向導丹增·諾蓋正是一名夏爾巴人;而夏爾巴向導阿帕·丹增和普巴·塔西,都曾陪同過不同的登山家成功登頂珠峰21次,成為無人可以逾越的世界紀錄;夏爾巴人派姆·多吉花了8小時10分鐘就從海拔5400米高的登峰營地登上了山頂,成為歷史上最快登頂珠峰的人——一般訓練有素的登山者所需的時間大概是4天左右……

然而到了最後,獲得熠熠名聲的,則是那些裝備更為華麗,在鏡頭前侃侃而談的登山家們。夏爾巴人,依舊只能在鏡頭之後,背負著對於登山隊生死攸關的物資,默默地前行。

照進信仰的現實,世界最高峰上的藍領

每年4月至5月下旬,珠峰氣象變化波動平緩,那正是適於攀援的季節。

而在這布滿裂縫和懸冰塔的雪山之上,除了追尋夢想的登山者之外,更多的,則是無數奔走忙碌的夏爾巴人。他們要為客戶運載相關物資設備、搭建金屬梯和營地,架設長達7000—8000米安全繩。

雖然與生俱來的天賦讓夏爾巴人並不畏懼自然的艱險,然而,在這生命的絕地裡,變幻莫測的天災依然是人力所無法克服的禁區。在海拔5400-5900米的昆布冰川,這條攀登珠峰上最為危險的路段上,毫無征兆的雪崩和冰崩、冰川隨著季節的移動和消融,時時刻刻考驗著登山者的生命。但是,在這一片絕地智商,只有夏爾巴人向導所搭建的橋梯、鋪設的繩索,才能讓天塹變成通途。

上到海拔8000米左右的“死亡地帶”,氧氣和物資的後勤保障將會成為攀援是否成功,甚至是能否安然返回的生面線——而對氧氣消耗更低、負重更強的夏爾巴人,則成為了最好的後援。

明明乾的是最危險的活,卻要在聚光燈的陰影之中,不得留下姓名。

即便如此,登山的危險性依舊是不可預知的。每一名夏爾巴向導的身上,都留下過大山所賦予的各種摔傷、凍傷;而每一戶人家裡,都有親人將生命留在了大山之上。

研究表明,夏爾巴的登山向導在工作時死亡的可能性,甚至要比一名美國士兵在伊拉克陣亡的幾率還要高12倍。如果登山家不幸罹難,或許本國的領導人和民眾們都會哀悼和歌頌他們征服自然的勇氣,但是逝去的夏爾巴向導們卻無法留下他們的姓名——正如此次韓國登山隊的事故一般,文在寅親身發表了對金昌浩的哀悼,但夏爾巴的向導們,只能將他們的靈魂,長留在孤寂的冰雪之中。

與雄心勃勃希圖征服自然的登山者們不同,夏爾巴人信奉的是騎著異獸的山神桑格瑪(Sangma),對他們而言,每一次的登峰,並不是征服,更多的是一次神聖的朝聖,用自己的生命去擁抱山神之母——在他們看來,正是桑格瑪的仁慈,才讓靈性的聖山為夏爾巴人帶來了生活的物資,以及現在源源不斷的遊客,讓他們有機會賺取巨額的報酬,改變自己的生活,從而接觸更為廣闊的世界。

昂貴的登山與廉價的生活

在尼泊爾,平均收入只有大約700美元,如果居住地在適於攀登的主峰腳下,或許還能開設民宿或者店鋪營生。但大部分的夏爾巴人,只能為了登山者開出的數萬美金的“天價”向導費用,選擇忽視掉工作中的艱險,視自己的生命於無物。

但令夏爾巴人沒有想到的是,當登山旅遊業成為了昆布地區的經濟支柱之後,得益於此的夏爾巴人,日常生活並沒有變得更好——一方面,居住地靠近登山主線與否,決定了經濟收入的不平衡,距離更遠的夏爾巴人只能選擇成為向導、挑夫和廚師。而另一方面,旅遊業的發展使得當地的物價飛漲,食品和生活必需品的價格逐年攀高,如果不參加登山隊,只靠傳統的放牧的耕作,夏爾巴人甚至無法維持正常的生活……

創收乏力的尼泊爾政府在開放了珠峰旅遊之後,也為夏爾巴人開設了專門的昆布登山學校,在那裡,夏爾巴人將會學習到現代的登山技巧、救援技術以及如何熟練地使用各種現代登山設備。然而,一萬五千美元的培訓費對於大多數夏爾巴人來說,是那麽地遙不可及。

尼泊爾政府曾經明文規定,倘若不能獲得昆布登山學校的結業證書,那麽即便是以向導身份登頂珠峰,也不會獲得尼泊爾政府頒發的登頂認證。而是否擁有這一認證的向導,其所獲得的酬勞自然是天淵之別。

2017年5月,尼泊爾數百名夏爾巴人聚集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珠峰大本營進行抗議,以提請當局保障夏爾巴人權益,為登頂極高峰的夏爾巴協作頒發證書。抗議者們聲稱:“有關部門的無知是十分糟糕和令人難以忍受的。”這也是人類有史以來,舉行過的海拔最高的抗議集會,因為高反風險,普通人幾乎無法參加。

現如今,商業化的運作讓登頂珠峰已經不再遙不可及,雖然依舊有著各種風險,但只需要花費6到10萬美金,就能夠獲得極為良好的全程保障服務,專門的登山公司會為您訂製各種專業設備,搭配專業的登山向導,確保客戶在登山過程中的生命安全與愉快體驗。

然而對於夏爾巴人來說,每天背負大約70公斤的設備從海拔2800米的地方到海拔5300米的營地,他獲得的是的酬勞也僅僅是幾十美金而已——這種工作被夏爾巴人稱為“高山協作”。

只有極少數夏爾巴人能夠承擔“高山向導”的工作——開辟路線、帶領攀登,自然,這份工作的風險性也更高,但高山向導協助客戶登頂成功並帶領客戶安全返回之後,所獲得的酬勞也幾乎不會超過5000美金。

死亡和因傷致殘的夏爾巴人,其數量由於缺乏相關的調查報導而無法統計。諷刺的是,雖然有著最為出色的登山天賦,但受限於經濟條件,昂貴的登山運動裡幾乎不可能出現夏爾巴人的身影,對他們來說,那些登山設備太過於奢侈,而自己賺到的錢大部分也要用來改善家人的生活。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座聖山

大約在4、500年前,虔誠的夏爾巴人為了尋找傳說中的香格裡拉,從東部遷到喜馬拉雅山腳下之後,就一直在此地以耕牧為生。

他們修橋鋪路、建造樓閣、開辟農田、養育犛牛,他們相信高山之中是神明的居所,選擇住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原因正是為了更加靠近神,而在這片難以耕種的土地上開墾,則是磨練與修行。

登山業的發展、收入的需求還有與生俱來的基因條件,使夏爾巴人成為出色的登山家。在登山成為他們賺錢的行當前,夏爾巴人認為帶登山家登頂並安全返回是帶他們靠近神明,是修行,也會積累福報。因此不論危險與否,他們都樂意這麽做。

可心中的聖山卻抵不過現實的塵埃,無數次的登頂也換不來整個族群的升華。

為什麽要登山?對於登山者而言,各有其答案。非要總結的話,用那句最為著名的口號即是:因為山在那裡。

但對於夏爾巴人而言,他們的聖山究竟是在何處呢?

2014年4月18日,16名夏爾巴登山服務人員在雪崩中喪生,這是珠峰歷史上最嚴重的事故之一。

2015年4月25日,尼泊爾發生8.1級地震,引發珠峰雪崩,這一次,有19人喪生,其中10人是夏爾巴向導。

在報紙和新聞上所悲鳴紀念的,是勇敢的登山者與不幸的記者。但就像這一次一樣,更多的那些,在背後默默付出的,隕落的生命,終究在無聲的靜默裡逐漸被世人所遺忘。

在夏爾巴人心中,人征服不了山,人能做的只是攀爬上山。“只有珠峰才能決定你是否能夠登頂成功。”這是常常掛在夏爾巴向導們口中的一句話,他們無數次完成登山者一生所求的登峰經歷,但他們從來不會以此為驕傲,他們不會將這種壯舉當做對自然的征服。每一次的前行,他們都會虔誠祈禱,滿懷敬畏,並小心翼翼。

在當前,攀登珠峰已經成為了一個有利可圖的極限運動,但大部分夏爾巴人對這種環繞珠峰的日益濃鬱的商業氛圍並未感到受侵犯或是抑鬱,對於他們來說,更多的遊客將意味著更多的財富流入到夏爾巴人手中——當然,前提是有秩序地登山。

或許如同夏爾巴的信仰一樣,聖山的確給予了他們一切,生活的必需、以及源源不斷的遊客……但對於凡人而言,會當凌絕頂的一刻,並非是仙人撫頂之時,在那之後,生活依然還要繼續。換回來的金錢,只能成為家人、生存與世俗博弈的籌碼。

或許,這僅僅是一群被聖山困住了的人。(霍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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