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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平凡的日子能活成“愛麗絲的夢中仙境”

或許是地域的關係,或許是先入為主的原因,阿根廷作家塞薩爾·艾拉常常被好事的西方媒體稱為“博爾赫斯的繼承者”。不過,艾拉並不買账。假如上天給了他一個成為博爾赫斯的機會,他反倒願意放棄所有,做回他自己。如果說,博爾赫斯的每一部作品,都是一部微縮的百科全書,擺在一起就有了天堂圖書館。那麽,艾拉更願意擁有一座天堂遊樂園,通宵營業、全年無休,以絢爛的想象點亮漆黑的夜空——他的每一本小說背後,都有一個天真的孩子,用他好奇的眼光觀望世界,把所有單調的、無趣的、平庸的、乏味的,都看成“愛麗絲的夢中仙境”。

於是,有了《女俘愛瑪》。這是一次典型的艾拉式奇遇。但正如我們所知道的,所有的冒險故事都有一個平平無奇的開端。《女俘愛瑪》也不例外。小說開始於一次想象的遠行。18世紀,一隊押運俘虜的軍車行進在一望無際的潘帕斯大草原上。在經歷了長達數周的折磨後,剛剛跨越大洋來到新大陸就加入遠征的法國工程師杜瓦爾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參加了一次假的探險:他吃不慣酸澀的野味;夕陽讓他眼花;遠處的要塞不是綴滿不同語言、串聯各方人士的巴別塔,而是橫亙在草原上的一排排草房。

更要命的是,蠻荒的舞台本來可以演出一幕極盡野蠻之能事的征服,可到了最後才知道所有一切都很平淡。問題是,身為魔幻大陸一份子的艾拉,又怎麽可以讓他的故事流於平淡?在數十年的創作中,他帶著相同的熱情,從日常中尋找驚喜,化腐朽為神奇,把簡單的日子過成徹夜的狂歡。果不其然,這次被法國人稱為“冒著厭倦無聊之險”的遠行,很快就成了尋夢之旅:曙光把短腿的公牛變成“在一片沼澤中扭動前行的毛毛蟲”;公牛每天把幾百公升水吞下肚子,竟也有了“醉酒一般的效果”;草原上的大篷車就是移動的房子,車輪裡滿滿地澆灌著“蜂蜜色的油脂”;甚至,就連不得不殺死受傷馬匹的殘忍舉動,似乎也成了“充滿詩意的公正做法”。

當然,“充滿詩意”的不是這個世界,而是艾拉自己。顧名思義,《女俘愛瑪》寫的是“女俘”,且是發生在兩個多世紀前的殖民時代。這樣的小說往往被作者刻意放大,寫成一部弱勢群體的生存悲歌,或是弱小民族的抗爭史詩。但艾拉無意於此。他不是歷史學家,不是人類學家,對人的存在、種族的發展未必抱有太多使命感。因此,誰也不要指望能夠從他這裡讀出壓迫與受難的對抗、野蠻與文明的較量。他天性裡的遊樂基因,迫使他淡化一切政治的聯想,轉而將他不知疲倦的大腦,當成催生故事的原動力。

就像艾拉所說,只要嚴格遵守現實主義的手法,我們身邊的一切都可以成為書寫長篇小說的素材,“這樣的小說描寫雲彩變化、潮起潮落,肯定是對生活瑣事的頌揚”。是的,《女俘愛瑪》就是這樣一首日常瑣事的頌歌。艾拉幾乎是本能地被好奇心驅使著,走入這片處女地,去開墾他的夢幻王國。小說中,遠行的終點是普林格萊斯要塞。正是在去往此地的路上,女俘愛瑪正式登場。法國人遇見愛瑪,並愛上了她。但艾拉沒有停下筆來,細述浪漫法國人的浪漫愛情。畢竟,愛情也好,女俘也罷,都不如遊戲來得痛快:杜瓦爾就此用盡所有的能量,神奇消失。他的消失,為愛瑪贏得了主動權,打開了“女俘愛瑪的仙境奇遇”。

似乎是要完成兩個多世紀前普林格萊斯的田野調查,“要塞漫遊者”艾拉緊跟著愛瑪的腳步,不厭其煩地穿行在茅舍與茅舍之間,拉開門點上燈,坐下去站起來,隨即現身於另一個相似的屋簷下。他的手中似乎握有一台攝影機,鏡頭始終對準了愛瑪。她時而回頭遠望河岸,觀察渡水而來的印第安士兵,驚異於他們塗在臉上的紅色、金色油彩,腳踝上的藍色印跡;或者乾脆隱身在人群中,饒有興趣地品評軍官太太的妝容,“她們像蠶蛹一樣裹著綾羅綢緞,臉上化了妝,像是掛了條彩虹”;要麽轉過身去,揮動手中的彩旗,歡迎來自小河另一側的印第安酋長……

就在這種亦步亦趨的跟拍下,愛瑪的日常被一滴不漏地記錄下來:清早起床、在村子裡走動、去見了鄰居、抱著兒子下河洗澡、圍觀印第安人捕魚、遇見另一個男人、開始另一段奇遇。這恰恰是艾拉最擅長的頭腦漫遊,既來源於生活,又平行於生活,沒有刻意拔高,更無意貶低。這種生活不是科塔薩爾口中“漸漸乾癟的日常”。相反,它是豐盈的、熾熱的、汁水淋漓的,是整個“飽滿的、不可測的世界的一部分”。這意味著,仙境並不遙遠,遙遠的是我們那顆漸漸僵化的心。

自始至終,艾拉並不在意自己究竟寫了什麽。他拋開規則、自由發揮,把身邊的一切當成未知,將日常的冒險進行到底。就像書中提到的印第安骨牌,“每擲一次骰子都會留下一個謎,有待下回分解,而下回又是一樣的。這是一種連續不斷、永遠可以玩下去的遊戲,是印第安人的最愛。”當然,這也是艾拉的最愛,是他所有寫作的起點。

《女俘愛瑪》以一次遠行引出故事,以另一次出行結束故事。如果不是艾拉及時停下他散漫的步子,我們面前或許會擺上一部厚達數千頁的天書——它像生命一樣無所不包,又像生命一樣反覆輪回。而多虧了艾拉的執著,我們才能擺脫與平庸故事的纏鬥,重新回到現實的繈褓中,像孩子一樣,體會日常生活的奇妙與魔幻。

作家真正的價值存在於與讀者建立的直接交流之中——不來讀一讀艾拉的原作嗎?

《女俘愛瑪》

作者:[阿根廷] 塞薩爾·艾拉 趙德明 譯

出版方:世紀文景×楚塵文化丨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9-9

定價:58元

內容簡介:

僅僅因為出生在那個年月,她這輩子命中注定就得不斷遭遇到怪事。懷抱嬰兒的愛瑪被押往阿根廷蠻荒的邊陲,浮萍一般輾轉於一個又一個士兵和印第安人之間。途中她見到了各色荒誕而有趣的人物:一個想要自己印刷紙幣建立貨幣王國的軍官,一個沉迷於享樂的印第安王子,一位神秘的卡特裡爾王妃……

一年又一年,愛瑪帶著孩子在陌生的土地上遊走,最終又將如何找回生活的希望?

《野兔》

作者:[阿根廷] 塞薩爾·艾拉 趙德明 譯

出版方:世紀文景×楚塵文化丨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9-9

定價:58元

內容簡介:

19世紀的阿根廷,英國人克拉克到潘帕斯草原尋找傳說中一種會飛的野兔,陪伴他的有一個少言寡語的高喬人向導、一個活潑可愛的畫師、一匹神奇的駿馬。他們到達印第安馬普切人的地界不久,酋長卻神秘失蹤。

克拉克肩負尋找野兔和酋長的重任,卻一步步走進更為離奇的謎團中。足以改變他們生命軌跡的秘密與往事將在這趟旅程中逐一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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