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詩歌真的對某些病患有效嗎?

利維坦按:2006年,有一項針對莎士比亞作品對於人腦影響的研究,研究人員發現,莎士比亞作品中的雙關語會使人腦產生某種物理性的反應,它試圖理解這種語言/語義的變化。利物浦大學的研究者在2013年也就詩歌和散文對於人腦神經元活動的改變做過分析,他們認為,文本越複雜越棘手,大腦語言中心的反應就越強烈,因為它們在試圖理解其含義。

(www.sciencedaily.com/releases/2006/12/061218122613.htm)

多年前當聽到華萊士·史蒂文斯(Wallace Stevens)朗誦自己的詩歌《雪人》(The Snow Man)時,真的感覺內心非常寧靜,有一種真切被治愈的感受——不知道這是否是源自詩歌的節奏韻律(與音樂的同源性),還是史蒂文斯極具特點的低沉嗓音。如果按照現在的ASMR來看,詩歌也算是一種有關腦內的極致體驗了吧。

文/Danny W. Linggonegoro

譯/苦山

校對/喬琦

原文/nautil.us/issue/64/the-unseen/how-doctors-use-poetry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定(BY-NC),由苦山在利維坦發布

多數醫師都會宣讀希波克拉底誓言,其中有一部分要求我們“牢記儘管醫學是一門科學,但同樣亦是藝術,善意、同情與理解或可成為更甚於外科醫生之手術刀或藥劑師之藥物的良方”(譯者注:Hippocratic Oath,希波克拉底誓言俗稱醫師誓詞,是西方醫生傳統上行醫前的誓言,列出了一些特定的倫理規範,文中所引並非原版,而是數個現代版本之一)。

一年前,當我在白袍儀式上和醫學院的同學們一起背誦這段誓言時,我承認自己更關注醫學中生物科學的那些部分而非其中的“藝術”。我相信胰島素可以降低血糖。我相信糖尿病會引發腎功能損傷。我相信糖尿病人會小腸細菌過度生長。但藝術——詩歌——在現代醫學中難道真有一席之地嗎?

現在,我的想法改變了。醫師們漸漸開始明白,在醫學中,語言和人性表達的地位突破了那條模糊的邊界——醫生和病人並非只能討論治病的療程。“血氧含量”、“藥物使用規程”和“外科乾預”這類適用範圍有限的詞匯或許會導致醫生和病人之間難以互相理解——乃至會阻礙病人精神層面的痊愈。醫生們正學著突破這些限制溝通,他們嘗試運用新的工具——比如詩歌。

詩人馬克·多蒂(Mark Doty)。圖源:新墨西哥大學校友會/flickr

研究人員已通過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證明,背誦詩歌可激活大腦中的主要獎賞回路,也就是中腦邊緣系統通道(mesolimbic pathway)。音樂也能做到這點,但研究人員發現,詩歌所引發的大腦回應是獨一無二的:儘管具體機制仍不明確,但詩歌、音樂等其他非藥理性的輔助療法似乎能夠緩解疼痛、減少阿片類藥物的給藥量。

(www.ncbi.nlm.nih.gov/pubmed/28460078)

(www.ncbi.nlm.nih.gov/pubmed/20403600)

來自馬拉尼昂大學(University of Maranh?o)的研究人員進行了一次隨機臨床試驗,被試共65人,均在一家癌症治療中心接受治療,試驗旨在研究被試播放音樂或詩歌時,他們的疼痛、抑鬱和希望指數變化。研究人員發現,兩種藝術形式的輔助療法都能減少被試的疼痛和抑鬱指數,且程度類似,但只有詩歌能夠增加被試者的希望指數。

研究人員推測,詩歌能夠打破所謂的“緘默定律”,即,將談論某人對疾病的看法視作禁忌。在聆聽了克勞迪婭·金塔納(Claudia Quintana)的詩集《偶數行》(Linhas Pares)中的幾首詩後,一位被試稱,“當我聽見這些詩句時,我覺得心中更平靜了。那種極度的痛苦和悲傷消失了。這些詩句十分重要,它們告訴我自己並非孤獨一人。”

(www.ncbi.nlm.nih.gov/pubmed/27529806)

詩歌既可以讓人坦然接受住院的現實,也可以讓人們治愈出院。

在另一項研究中,28位正在接受乳腺癌化療的伊朗女性參加了每周一次、共八次的小組詩歌療法。根據歐洲癌症研究與治療組織研製的癌症患者生命品質測定量表顯示,療程結束後,被試的生活品質有了一些提升。

(journals.sbmu.ac.ir/sdh/article/view/17845)

諸如此類的發現和深入了解已經對臨床治療產生了切實的影響。薩拉·弗裡貝特(Sarah Friebert)是阿克倫兒童醫院(Akron’s Children Hospital)的一名醫師,她已經將詩歌整合到了自己的臨床治療手段中。她主管兒科姑息治療中心,有位常駐作家會時常造訪,幫助孩子們創作詩歌和故事。出院後,病人或病人家屬可要求作家每月一次上門訪問,病人還可以在完成作品後提交發表。

今年,我和三位醫學院的同學參加了在芝加哥舉辦的第九次希波克拉底詩歌與醫學年度專題研討會(Annual Hippocrates Poetry and Medicine Symposium),在一場海報展示中,我得知了弗裡貝特的項目。我們四人都得到了詩歌基金會(Poetry Foundation)和詩在美國倡議組織(Poetry in America Initiative)的資助。稍加訓練後,我們大概懂得了如何使用攝影機、如何做採訪,便在西北大學醫學院的接待大堂裡駐扎下來,採訪了一大堆研究人員和詩人。在一次採訪中,我們遇到了醫學教育專業的副教授凱瑟琳·貝林(Catherine Belling),並問她,她認為可以如何將詩歌應用於醫療領域。

詩歌以一種優美而濃縮的形式實現了一切語言的目的,也就是將現實世界捕捉、刻畫,並把它轉化為某種可梳理的、意蘊深刻的東西,”她告訴我們。醫師和病人有時會以為對方和自己對話題的理解是一致的,她說,但事實並非如此。語言並非時時透明,有些時候,我們的詞匯量並不足以描述我們的情緒。在某種程度上,只有詩歌能夠處理這個問題。“詩歌的結構是我們可以用軀體來體會的。”貝林表示。醫學證據表明,這一說法在相當程度上是正確的。

我們還採訪了詩人埃裡克·埃爾施泰(Eric Elshtain),他在伊利諾伊大學兒童醫院巡視病房時會用詩歌來教孩子們自我表達的力量。他發現,自己的許多病人(他喜歡稱他們為“學生”)在寫俳句時,會將那些令他們更能體會到做人樂趣的事物選作主題,如體育運動或他們最喜歡的毛絨動物玩具,而非自己的住院經歷。他說,詩歌既可以讓人坦然接受住院的現實,也可以讓人們治愈出院。

拉斐爾·坎波和馬克·多蒂在第九次希波克拉底詩歌與醫學年度專題研討會上對話。(影片截圖)

會議中途,我們拍下了當天的全體出席活動:我們的導師、醫師、詩人拉斐爾·坎波(Rafael Campo)和詩人馬克·多蒂(Mark Doty)之間的一場討論,多蒂曾獲美國國家圖書獎(National Book Award),他因創作與艾滋病相關的詩歌而聲名鵲起。坎波和多蒂感歎道,醫學專業人員會過於輕易地將精力局限於治療疾病。然而,當藥物起效、療程結束,病人仍然需要一段精神治愈的過程。儘管每天讀一首十四行詩不能幫助糖尿病患者控制血糖,但它也許可以幫助預防糖尿病倦怠——也就是糖尿病人對控制病情感到精疲力竭的心理狀態。若醫師真正關心自己的病人,他們不僅有責任治療病情,更有責任治愈心靈。而詩歌可以幫助治愈心靈。

在坎波和多蒂對談時,我想起前一晚多蒂的讀詩會,他那莊嚴的字句促使我們所有人凝視自身生命那有限的盡頭。他和我們分享的其中一首詩是《如今,此處是你的家》(This Your Home Now),詩中場景設定在一家威利理發店:

……那些在我人生中逝去的人呵……

——儘管事實上我從未忘卻你們中的任一個,

願我永不會忘卻你們中的任一個——這些魂靈啊,

層層疊疊地排列著,再無生息。

威利,對他們的哀慟使我不得安寧;

我肩扛這重負踏出每一步,

好像這合該由我背負,

而今天我坐在你舒服溫暖的理發椅裡……

這首詩提醒了我,每個人都有一段悲慟與歡欣的故事,我在醫院的平凡一天可能是某個人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日。在醫學院學習的第一年,我曾學過如何調查完整病史。這意味著要詢問病人他們的病情、病歷、用藥史,以及他們的病情如何影響了自身生活。問題在於,這一切都必須記在電子病歷表裡,不能超出其內容範圍。

我決定學著不拘泥於表格檔案,去更多了解我的病人,我會鼓勵他們寫下能給予自己力量的故事,我會在治療肉體的同時治愈心靈。換句話說,我會信守、踐行自己去年宣誓的每一個字。

本文作者丹尼·W. 林格內戈羅(Danny W. Linggonegoro)是一位哈佛大學醫學院的學生。

往期文章:

“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麽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