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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念王小波逝世21周年:五位作家回顧他的影響

“第一次知道王小波,大概是中學時候看文學期刊,好像就是《黃金時代》,但當時完全無法看懂。同時看到過一本叫《中國可以說不》的暢銷書,其中將王小波列為批判對象。”回憶自己與王小波作品的交集,作家蔡駿如是說。

4月11日晚,王小波逝世21周年之際,由新經典文化主辦的“吾愛王小波:紀念王小波逝世21周年”活動在北京舉行。

紀念活動上,徐則臣、蔡駿、韓松落、張天翼、綠妖等作家回顧了王小波對個人成長和寫作生涯的巨大影響。王小波對他們有什麽啟發?最喜歡王小波的哪一篇作品?每個作家都有自己的回答。

徐則臣:王小波在我的萬神殿裡,在我的消防隊裡

1998年,徐則臣第一次閱讀王小波的《黃金時代》,彼時他剛開始進行小說創作。二十年間,他看了不少小說也寫了不少小說,對這個行當漸有了解。

“每個作家都有一座私人的萬神殿,每個作家也都有一部分在關鍵時刻可以乞靈的消防隊員式的作家楷模。在我的萬神殿裡,有王小波;在我的消防隊員裡,也有王小波。尤其後者,王小波在前排就坐。我的寫作陷入膠著、粘滯、邁不開步的時候,我經常會把王小波的書找出來看上幾頁。幾頁就管用。他會迅速為你鬆綁,讓你的思維放鬆、自由。”

二十年來,徐則臣始終認為王小波和王朔解放了漢語小說的敘述,給當代漢語小說松了綁。王小波的寫作與1980年代的先鋒派不同,這種差異並非技巧和形式感所致,而是王小波所特有的思想深度。模仿者眾,但缺少的正是王小波那種高拔的視野與識見,思想力不足以穿透和同化小說的敘述,“這個意義上說,特立獨行的王小波,也許還得繼續‘特立獨行’下去。”

回顧當代作家,徐則臣認為,王小波是為數不多的在民間真正實現經典化的作家。“一旦在民間被經典化,就成為了普羅大眾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參與了我們日常精神背景的建構,像空氣一樣,須臾不可離開。你不會因為茅台遠在貴州的山區就懶得去喝。”

韓松落:喜歡那個元氣充沛的年月

韓松落從解說王小波的各類著作談起,這些著作中,他最喜歡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寫的《我的兄弟王小波》,“這本書讓我知道了,王小波為什麽會成為王小波,王小波的作品,和他的人生文本,最打動我們這代人的地方在哪裡。”

在韓松落看來,他們這代人,最能夠感受到王小波感受的,因為他們有過田園生活的經歷,也經歷過生活的顛簸,經歷過城市到鄉村、小鎮的巨大落差。王小波所處的年月,可謂“元氣充沛”,既平靜又動蕩,所有人都在接受時代的顛簸。這種顛簸又帶來一種滋養,即對痛感的敏銳,對大起大落的個人命運的觀察。

“那種揮斥指點一切的人生格局,似乎什麽都可以參與,可以發表意見的自信,那種對世界的相信,已經不會再有了。那種參與的可能,已經隨著大城市無處不在的壓迫,和無處不在的監看和算計,完全消失了。”

他發現王小波對氣候、溫度、形狀、色彩和氣味都有強烈的體察,“從《綠毛水怪》到《紅拂夜奔》、《萬壽寺》,讓我印象最深刻的部分,都和感受力有關。在《白銀時代》和《黃金時代》裡,他都寫到過北京秋天的白楊樹,金黃色的葉子,潮水一樣湧上來,潮水一樣退下去,整本書都有一種在秋天的長路上甩著手行走的味道,走也走不完,走也走不到盡頭。《青銅時代》,則始終有一種寶石的豔光,伴隨著我的整個閱讀過程。”

更可貴的是,王小波的這種感受力不只針對氣味、顏色,感受力也針對命運、夢幻、痛苦、顛簸、希望,瘋狂。“我無比懷念的,其實不是王小波,而是他身後的那個年月。白楊樹的大道,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黃葉堆積在腳下,像是無盡的海浪。無雙還可以尋找,紅拂也沒有老去,王二一步步走進星星的萬花筒,唱自己的歌,做自己的詩人。”韓松落說。

綠妖:筆名來自《綠毛水怪》

綠妖在18歲時第一次讀到《沉默的大多數》裡的一段話:“我相信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經歷:傍晚時分,你坐在屋簷下,看著天慢慢地黑下去,心裡寂寞而淒涼,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剝奪了。當時我是個年輕人,但我害怕這樣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來,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當時,綠妖還是一個有編制的縣城青年,她每天的工作內容是把值班室的絕緣墊拖乾淨,這樣一直重複到60歲。王小波的書對她來說如同在門窗緊閉的鐵屋子的牆壁上畫了一個門,讓她看見了羅素、尤瑟納爾、圖尼埃爾、王道乾、查良錚,也讓她知道鐵屋子之外,還有另一種活法。

“綠妖”這一筆名,就來自王小波的小說處女作《綠毛水怪》。“這本小說是以詩人的自白寫就,是他靈魂的攤開,與閱讀者而言,是從感受到感受、從靈魂到靈魂,誰在少年時讀過這樣的小說,他的一生就再也無法滿足於平庸。”若乾年後,第一次上網寫文章時,她隨手注冊了“綠妖”這個筆名,再後來,這個名字一直跟著她走了下來。“我也曾抱怨過這名字不像一個正經筆名,但我也從未忘記過世界初次向我打開,智慧之光與詩意之美猶如銀河徐徐展開,熠熠生輝,供我眺望。”

王小波的意義卻不止於此,“王小波讓我知道好的文字應該有音樂的韻律,星星一般的光輝;他嘲笑神聖話語體系,敬畏理性之光,向往智慧與詩意,在此之上,是自由不羈的愛情,這些嘲笑與敬畏、憧憬與愛成為我的基因。人在少年時讀過這樣的書,就再也無法為了話語權而說一些自己也不相信的神聖話語了,也再也無法過一種昏睡然而有保障的人生,就像在靈魂裡植入了一個魔鬼,它不停地對我說:人生不可空過!”

而後,綠妖徹底告別了縣城的沉睡人生,成了和王小波筆下的線條、無雙、紅拂、小轉鈴、陳清揚、楊素瑤一樣,在混沌世界中尋覓自由的人。

張天翼:他告訴我,哪種生活值得一過

作為近年頗為活躍的文壇新星,張天翼表示她之所以對“寫小說”這件事產生不可取代的強烈向往,正是因為王小波。高中時在一張油印語文試卷上,她第一次讀到王小波的作品——《一隻特立獨行的豬》。

“多年後,我曾多次回想當時的體驗,就像酒徒回憶自己第一次嘗到酒的味道。我以前從沒讀過這樣松弛,但又出奇飽滿、發光的文章,那種奇特的敘述方式,讓人全神貫注,好像我那兩隻黑手不存在了,對考試和未來的恐懼和迷惑也飛走了,心裡充滿了快樂和一種朦朧的期望,熱辣辣、麻癢癢的。我回頭看了一下別的同學,有些人盯著紙面出神,嘴角帶著一絲奇異的微笑,我知道他們也正在聽著豬兄叫出來的汽笛聲。”

張天翼還十分關心一個問題:要心懷什麽標尺去做人生的選擇?在《沉默的大多數》最後一篇《工作與人生》中,張天翼找到最精準的回答:

“根據我的經驗,人在年輕時,最頭疼的一件事就是決定自己這一生要幹什麽。幹什麽都是好的,但要乾出個樣子來,這才是人的價值和尊嚴所在。對我自己來說,心胸是我在生活中想要達到的最低目標。某件事有悖於我的心胸,我就認為它不值得一做;某個人有悖於我的心胸,我就覺得他不值得一交;某種生活有悖於我的心胸,我就會以為它不值得一過。”

張天翼說,王小波雜文帶來的快感,如同流落荒島數月終於獲救回到文明社會、跨到淋浴熱水噴頭下洗澡,那種水流衝過每個毛孔的舒服痛快;而他的小說,無論是著名的“時代三部曲”,還是《夜行記》、《立新街甲一號與昆侖奴》、《綠毛水怪》、《地久天長》、《我的陰陽兩界》,都拓寬了中文小說的邊界和疆域,為中文小說增添了幽默感,和前所未有的智性的樂趣。

蔡駿:至今尚無人能再像他一樣寫作

“他們開始吃喝、談笑,度過這漫漫長夜。當戶外梨花飛舞,雪光如晝時,人不想沉沉睡去。這種感覺,古今無不同。”《立新街甲一號與昆侖奴》這個場景,給蔡駿留下極深的印象,“古今無不同,這是在王小波小說裡經常出現的詞匯,如此言簡意賅,卻說出了一大真理,不僅在歷史、文學甚至哲學,還有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之中,處處都是古今無不同。”

王小波影響蔡駿最初的小說創作,他最喜歡的永遠是第一次讀到的《地久天長》,後來一直在他的書架上,無事翻翻,常讀常新。於他而言,王小波太過獨特,離世21年,至今尚無人能再像他一樣寫作。

2000年,蔡駿開始上網,他讀到更多的王小波作品,比如《萬壽寺》、《尋找無雙》、《未來世界》、《白銀時代》等等。蔡駿在榕樹下網站發的第一篇小說叫做《天寶大球場的陷落》,這篇故事裡一半是古代,一半是現代,古代部分是唐朝安史之亂的一次足球比賽,蔡駿坦承小說裡會踢足球的唐朝黑人就是來自於王小波筆下的昆侖奴。王小波影響著蔡駿最初的創作。在蔡駿的眼中,“王小波是如此獨特,他只是一個個體,絕無任何人可以行走在他左右。哪怕別人只是模仿,也絕不能接近他一米。”\

本文轉自澎湃新聞 http://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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