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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梓:夕陽已把金子塗在高大的杦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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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梓(本名梁文奇),黑龍江青岡縣興華鎮人。農民。中國詩歌學會會員。有詩歌發表於《詩刊》《詩林》等。獲2018《詩探索》第八屆紅高粱詩歌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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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長 | 2分45秒

請原諒那些小小的芒刺

你薅掉田裡的草,如果割傷了手指

請你原諒它,它並不是你天生的仇敵

如果你咬開的是一枚有蟲子的沙果

請你也原諒它

它無法自己獨享自己的甜蜜

它也並非別有用心,誰都沒有暗施詭計

當一棵樹木舉著高大的傷悲

它無法產生濃蔭

不開花、也不結果

請你原諒它,就像原諒一個迷路的老人

總有一些無所謂的事物在生長

如果不影響你的收成,請你原諒它

就像原諒你下巴上那些瘋長的胡須

讓它們長吧!讓它們梳理風,讓它們洗淨雨

讓它們給尚未絕種的昆蟲最後的樂園

最後的廣場。最後的音樂廳

夏天的清晨

最後一滴星光落入木桶內

她挑著它,走在朦朧裡

草是腳下的常客,踏痛了也不喊一聲

那低頭的樣子,像鋤禾人

鳥鳴走下樹頂

似她的眼神,一點點暈散開

關好的木門,又打開了

炊煙等在半坡上

將一群孩子,送到山那邊

2018.7.7

黃昏

散步的空隙

夕陽已把金子塗在高大的杦樹上

霜打過的葉子。閃爍著短暫的榮耀

稠密的手稿。發光的手稿

隱匿其間。麻雀部落的臣民在朗誦

它們說流利的語言,鐵匠鋪的語言

嘈雜的間隙——

獲得巨大的安靜

像河水停滯,打著小小的漩渦

黃昏總是彌漫著神秘的氣息

多年後,異鄉,一個破舊的朗木寺

幾個沙彌大聲誦《地藏經》

寺廟的犄角撐著一片金光

我想到——

如果不是有一種可以托住光的事物

天很快就會黑下來

晚鍾

黃昏是神給予我們的一個金幣。

眾鳥歸林,好收成對它們來說也無所謂。

土撥鼠。它們大多數是隱於地平線以下,

眼含淚水的人是我們

很多時候有著相似的、被驅逐的孤獨和命運,

只是它們很少說,很少向誰表達

它們從不想活著這件事兒

到底是不是一個謬誤?

小心地走過草地的人,不是怕露水打濕了鞋子。

使用鐵钁頭,也總是不敢過於用力。

我知道我這樣做毫無意義。

有多少想起家鄉,就要想起教堂的人?

有沒有人說起教堂的尖屋頂是一把利器?

有沒有誰說得清

晚禱的鍾聲是一把什麽樣的鑰匙?

這是怎樣事實?所有的黃昏都像同一個。

我們的人生就像站在金幣的背面。

可是我終要耗費掉我的一生呵!

尋找遠山般地尋找發光的鑰匙。再此之前,

要種好田園裡幾壟土豆,幾壟芝麻,

要喂飽院裡的雞鴨,要準備好一隻削好的鉛筆。

要等到夜空裡的獵戶蓄滿力量,等到小熊和大熊。

等到晚風吹來。刺玫瑰微亮的香氣。

松針

枯黃,並沒腐爛

保留著原來的形狀。密密麻麻

遍地松針,我止住腳

松針或許並不是死掉?

樹冠裡有空出的間隙,明亮著

圍攏著的是一些新生的松針

那些被松針圍攏的明亮

它也是鬆樹麽?它在松樹的時間和秩序裡呀

我的身體裡,也有明亮的部分

被身體和類似松樹的氣息用心地圍攏過

只是經歷過後,現在如同虛無

我知道,記憶也會最終消逝

毋庸置疑,樹上的松針

有一天也會枯黃,落下來

帶著它的時間

蒲公英的手勢

我的村莊,所有的蒲公英長得都像同一棵

又像在重複同一種命運

不焦急,也不灰心

緊抓著地皮

不恐懼於被泥土深埋的危險?

我毫不掩飾,我就是在寫老家的蒲公英

渺小的物種

它要保證血液裡能流淌一種苦

就足夠了

像用一生來熬一副中藥

像是在證明,苦,就是另一種甜

誰最先聽見春天,誰就最先表達

有一刻,它們都熱烈起來

儘管我聽不見這小小的金箔一樣的唱片

我還是用力聽一聽

它們在這田野,無聲地狂歡

戴著各自的小小王冠

有一刻,它們像父母把孩子舉過頭頂

越來越透明,越來越輕

一陣小小的風,就吹散所有的劇情

我不能不熱淚盈眶

光禿禿的手掌呵!

——那是我多麽熟悉的手勢啊!

在我的村莊

每個蘑菇,都是忽隱忽現的詞

我僅僅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當雨點擊打土地,土地就回應以蘑菇

當我們努力找蘑菇的時候

它又拚命的躲藏,以泥土和草葉偽裝著自己

當我突然想寫一首詩時

我卻在一首詩中迷失了自己

像一個蘑菇忽隱忽現的腳蹤

像一粒不確定的詞

我這樣說是因為去年的小河,不

是從我擁有記憶就流淌的小河呵!

今年我就看見它佝僂著身軀

看見它像僅存的眼眶

是時候要為它寫一首詩了

如果我孤獨或者想家

就讓它的琴弦在我的心頭拉上一陣

我也更擔心那些透明的雨滴

還會不會變成清涼的蘑菇----------油蘑、草蘑

樹蘑、白蘑、花臉蘑,那些單腿走路的俠客

那些隻屬於它自己的小小屋簷

專欄評論家

鄒昆凌

讀梁梓的詩了,都借自然界的形象賦詩,像是個動植物界的世界公民。“土撥鼠。它們大多隱於地平線以下/眼含淚水的是我們/很多時候有著相似的、被驅逐的孤獨和命運/只是它們少說,很少向誰表達/它從不想活著這件事兒/到底是不是一個謬誤?”《晚鍾》:“你薅掉田裡的草,如果割傷了手指/清你原諒它並不是你天生的仇敵/如果你咬開一枚有蟲子的沙果/請你也原諒它/它無法獨享自己的甜蜜/它也並非別有用心,誰都沒有暗施詭計”《請原諒那些小小的芒剩》……這些詩,是寓言或哲理,是把生存低調化的狀態,似乎受到一種警惕和排擠,或者是認同下層整體衰敗的表現。哲學裡有個流派叫犬儒主義,這些人出現在亞歷山大帝國衰亡的時候,他們考慮如何在一個變動不安,危機四伏的世界裡生活,他們以思想和行為的方式選擇了逃避。這個古希臘時代的代表大儒主義的哲學家叫第歐根尼,他是退讓自嘲的形象。於是,我也想起做漆園吏的莊子,他妻子死時他沒有像達官貴人似的厚葬,只是鼓盆而歌。這是哲人的選擇。讀到作者的另一些詩句:“那些被松針圍攏的明亮/它也是鬆樹麽?它在松樹的時間和秩序裡呀/我的身體裡,也有明亮的部分……”《松針》;這還是體現了一種對光明的渴求。

再講個故事:有一次亞歷山大大帝想去見識這個逃避在肮髒洞穴裡的第歐根尼。他到了洞口,第歐根尼說:“請不要當住我的光線。”……好了說梁梓的詩也說不明白,但詩裡還是在抗拒物欲時代的鄙陋,講述群氓無奈的低調生存的事實。作者以浪漫或象徵的手法,強調了詩對客觀時間的升華,這是荷爾德林的“詩意的棲居”選擇,也是主體或精神時間的一種利用。海德格爾說:“時間性使存在,實際狀態與沉淪之統一成為可能……尤其是使本真的與非本真的基本可能性成為可能。”他說詩性的超越。采梓的詩是從精微處走的,值得借鑒,但我也讀《白鯨》《戰爭與和平》和其他大部頭的小說,也讀惠特曼的《當紫丁香的庭園中盛開的時候》、埃利蒂斯的《英雄挽歌》、愛略特的《荒原》、裡爾克的《杜依諾哀歌》、甚至郭小川的《團泊窪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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