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阮佳琪 觀察者網
暌別2年後，在2016年夏天引起轟動的高分醫療紀錄片《人間世》，在新年第一天以全新一季內容再度歸來。
1日播出的首集“煙花”中，將鏡頭對準了一群被百萬分之三的幾率“眷顧”，患有“骨腫瘤”的孩子們。節目播出後，觀眾們“哭到喘不過氣”的景象再度出現。
但較之上一季的單純記敘事件，新節目中的部分設計內容，讓許多微博與豆瓣網友在感動之餘，質疑在一部本該冷靜客觀的紀錄片中，加入藝術設計疑似刻意煽動情緒的做法，是否違背了該片“記錄病患故事、展現醫患關係”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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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全新關注群體——“骨腫瘤”患者
“飆淚神片”回歸的第一集就給觀眾們放下一個大招，一群患有骨腫瘤的年幼孩童們，遭受化療、取骨滅活腫瘤、截肢、癌細胞擴散……
本該無憂無慮享受著童年美好時光的他們，被命運裹挾著推進病房，在慘烈的修羅場裡與癌症廝殺。
術前因極度恐懼，拔掉麻醉面罩的小病患
不同於往季旁白由專人負責，這回故事的講述人正是其中一名患者，13歲的杜可萌。
她緩緩地開始介紹“惡性骨腫瘤”，這個多發於孩子的癌症，得病幾率只有百萬分之三，“相當於你連續拋22次硬幣，都是正面。”
幾乎每個得病的孩子，都要經歷這麽一遭：在左腔靜脈裡埋上一根管子。以後的一年裡，這個靜脈點滴港裡會有數不清的藥水由此流入體內，與癌細胞作戰。
隔幾天又要掛鹽水，高濃度的化療藥水讓孩子們惡心、嘔吐、掉頭髮。
再過一陣子，孩子們又會被推回手術室，被醫生們鋸開患處，取出骨頭，切除上面的腫瘤後再放回體內，這是唯一的救命辦法。
而這並不是治療的終點，有的孩子因為及時治療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但有的孩子在此之後，可能還要遭受截肢，甚至癌細胞擴散至其他髒器的折磨……
看著手術後撕心裂肺哭喊的小病友，一名患兒卻冷靜得令人心酸
2017年2月春節期間，11歲的蔡炫安“安仔”第一次和母親說左手疼痛，當時母親李美傑並未特別在意。
病情的發展速度快得出人意料，沒幾天安仔的左手胳膊就腫得像“大力水手”一般，被當地醫院下發了病危通知書後，父母趕緊帶著安仔趕往上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後稱市一醫院）。
然而此時已經為時過晚，5月，安仔進行了左肢截肢手術，並且每個月都要坐25個小時的火車趕到上海進行術後化療。
雖然對安仔來說，撿回一條命比什麽都重要，但他的內心始終對失去左手難以釋懷。
他開始變得不願出門，必須出門時就把空空的左袖管塞進口袋裡，裝作手插在口袋裡，走在媽媽的右側擋住自己的左手。
深知兒子心中存有疙瘩，李美傑便帶著安仔定做假肢，假肢的具體設計全部按照安仔的要求製作。
一直盼望著早日康復能再回到學校念書的安仔，這頭還在興奮地問司機，是否裝上假肢就能背起書包重返校園。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實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肺部，生存幾率渺茫，隱瞞真相的李美傑看著兒子開心的臉龐，強顏歡笑。
被醫生下了“截肢”診斷，並且癌細胞也轉移到肺部的，還有14歲的王思蓉“蓉蓉”。
直到2017年7月住進市一醫院，她才知道之前腿部的疼痛難忍，根本不是什麽長高的生長疼痛。
因為父母常年外出打工照顧不到家裡，蓉蓉的病情被拖延得太久，送進醫院時已經是四期惡性腫瘤，其左腿股骨、脛骨、對側骨盆都發現了腫瘤，並且伴隨肺轉移，所有的診斷都指向了最壞的結果。
醫生第一時間便建議蓉蓉的媽媽賁曉美接受截肢治療，可她清楚地知道女兒斷然是死也不會接受這樣的結果。
蓉蓉曾經說過：假如要截我的肢，就給我申請安樂死。你不給我申請安樂死，我自己爬著也要去尋死路。
又想保住孩子的命，又無法勸說蓉蓉接受截肢手術，賁曉美不知如何是好
多番勸說無果後，醫生們只能冒險，做出了隻取骨滅活腫瘤的手術決斷，盡全力保住蓉蓉的腿。手術後，主刀醫生癱坐在地上。
而本來和女兒打賭不哭的賁曉美，強忍了整場手術的淚水，在女兒被推出手術室的那一刻，瞬間崩潰，哭到渾身發抖，在親友的安慰下咬牙努力克制自己。
2
這個新年過得不太平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到了2018年的春節。儘管孩子們身患重病，但年總是要過的，大家紛紛離開醫院回到老家。
為了讓女兒做過手術的腿放得更舒服一些，蓉蓉的爸爸王小建跑去五金店，給她的輪椅上焊了一個支架，搞得自己灰頭土臉，身上的衣服全髒了，氣得蓉蓉媽一頓破口大罵。
可蓉蓉爸一想到這樣女兒的出行會更方便，被老婆罵得狗血淋頭也不怕，還笑得很開心。
坐在輪椅上左看看右看看，蓉蓉爸覺得自己簡直是“太有才了”。
蓉蓉在親朋好友的陪伴下，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新年，在絢爛的煙花下，她許下了一個誰也沒告訴的願望。
可安仔還沒熬到元宵節，就因為雙肺腫瘤持續惡化被緊急送往了南寧的當地醫院。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安仔嘴裡低低念叨著“我已經到極限了”，一旁陪同的父母一夜滄桑。
面對安仔一遍一遍虛弱的請求，醫生歎了一口氣，低下頭沉默地走出了病房。
彌留之際，安仔還跟媽媽說，等她老了要照顧她給她養老，可一句弱弱的發問讓媽媽李美傑再度飆淚——“媽媽，我頂不住了怎麽辦。”
安仔最後還是沒能熬過2018年的春節。強忍失去愛子的悲痛，安仔的父母簽署了器官捐贈同意書，將安仔的眼角膜捐給了一名被開水燙傷的男孩。
在表格上寫下兒子的姓名，李美傑泣不成聲，握筆的手一直顫抖，“兒子，你要原諒媽媽，媽媽也不想簽這張紙……”
3
他們的故事未完待續……
在這群孩子裡，第一個結束治療出院的是9歲的劉子涵，離開前他給蓉蓉送來了一把好運糖，他說鹽水掛多了嘴裡會發苦，吃點糖就好了。
年紀小小，卻熟練地向其他病友傳授如何減緩痛苦的老練模樣，讓許多網友無比心疼。
出院的那天，劉子涵把掛在病床上的手腕帶拿了下來，撕成碎片扔進了垃圾桶。
蓉蓉的病情仍然在繼續惡化，賁曉美給女兒買東西的路上，看見有人跪著乞討，旁邊的板子上寫著孩子患了重病。儘管她覺得這是一個騙子，可還是返了回去給了錢。
有網友猜測蓉蓉媽媽這是“寧願錯給，也不想違背自己的心”，何嘗不是一種走投無路時的心理安慰。
儘管醫藥費緊張，賁曉美還買了三張去廈門鼓浪嶼的機票舉家旅遊，4000元的機票錢，爸爸王小建要燙13000件羊毛衫才能賺回來。
在大海邊，媽媽對蓉蓉說要去海裡撿點紫菜給她做紫菜湯喝，逗笑了蓉蓉。蓉蓉忍不住吐槽，媽媽玩得比自己還要開心。
一家三口在海邊的歡樂場景，卻讓螢幕前的觀眾們濕了眼。
而擔任這一期節目旁白工作的杜可萌在化療快要結束時，卻被醫生告知了肺轉移。
一直自詡“樂觀使者”的她，這回也有些疲憊了，主治醫生在閱讀她寫下的文字後陷入久久的沉默。
4
首集播出獲高分 可質疑吐槽聲不斷
在中國，每年有新發兒童及青少年骨癌患者約一萬人，大部分患兒在早期沒有被家庭甚至醫生重視，很多患兒在發現時已經是晚期。
惡性骨腫瘤發生率低，新藥研發投入很少，近三十年來患者生存率無明顯提高。
這也是《人間世2》選擇關注骨腫瘤兒童患者的一個重要原因——公眾對骨腫瘤了解太少，很多家長未能及時發現孩子的症狀，一些醫生也未能及時準確地診斷出病情，導致一些孩子在確診時已經發生癌細胞轉移，難以治愈。
也因此與以往拍攝請求屢屢遭拒不同，這回病房裡的家長們都表示願意被拍攝。“很多家長說，能讓更多人知道這個疾病，不要走彎路，也算我們做了貢獻。”《煙花》導演謝抒豪說。
如果更多的患者能夠及時得到正確的診斷，早診斷和規範的治療下，很多孩子們是可以被治好的。
在紀錄片開頭就有一位15歲確診患病，經過及時治療被成功救治的女孩健康長大，多年後還給當時的主治醫生們送來了即將成家的好消息。
杜可萌的爸爸開玩笑稱，如果紀錄片能夠促進疾病的治療研究，孩子們也算是做出巨大貢獻
作為這部“催淚巨製”的頭陣，依舊保持的高水準製作，讓這集在昨晚一經播出，豆瓣評分就直接飆到了9.6分，與第一季總體評分持平。
但首集播出後的評價，卻與第一季時網友幾乎一面倒的誇讚不同，《人間世2》儘管仍是點讚居多，可其中的質疑聲也不小。
比起第一部時，鏡頭更為關注的醫患關係與人性思考，可在這一季中則將重點放在了患者個體上，更強調情感表露，著重展現了幾個家庭在面對絕症時的眾生百態，卻忽略了醫務工作者等其他方面的刻畫。
許多微博與豆瓣網友認為新節目中的一部分設計內容，在一部本該冷靜客觀的紀錄片中插入，不太妥當。
最飽受詬病的是，片中有一個描述患者杜可萌夢境的場景，在她的夢裡，孩子們變身成為自己喜愛的動漫人物，舉起武器向病魔發動攻擊，最終成功擊敗對方，獲得重生。
在紀錄片中出現這樣戲劇性的設計，一些網友猜測可能是為了滿足孩子們童真的小心願。
但更多網友則認為，在一部本應該以監視者角度，單純起到記敘作用的紀錄片中，加入了這些用藝術設計煽動觀眾情緒的做法，不光尷尬讓人跳戲，更是丟了紀錄片的初心。
還有網友直言，期盼已久可看了正片後“有些失望”。
《人間世2》一共有10集，未來幾期是否仍會出現首集中的爭議策劃內容，這部紀錄片又能否繼續延續上一季的優秀成績，許多觀眾保持觀望態度。
監製：易豔剛 | 責編：劉新華 | 校對：趙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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