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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黃浦江將是真正屬於老百姓的

“澎湃新聞·藝術評論”(www.thepaper.cn)推出的“崛起的上海濱江美術館”系列專題,將沿著浦江兩岸的濱江道,逐一領略江邊博物館、美術館的風采。它們或是深深根植於上海發展的歷史長河中,或是這些年嶄新立起的城市新地標。這些“看得見江景的美術館”,是區域太空必不可少的景觀,亦是城市公共生活的重要一環。

上海社會科學院城市與人口發展研究所研究員鄧智團為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解讀了城市發展、兩岸貫通與美術館崛起的關係。

澎湃新聞:在您眼裡,上海的美術館建築發展趨勢是什麽?

鄧智團:在上海2040規劃裡面提到了一個人文支撐。特別是在十九大之後,我們進入新時代,整個社會發展的主要矛盾發生了很大變化,現在的新矛盾是對美好生活的需要與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所以上海現在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把經濟作為最重要的建設或者發展重點,而是側重文化的人文之城。美術館就是作為我們藝術文化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展示手段,在未來,不管是從美術館的數量還是整個品質上來說,都會有一個極大的提升。特別是從過去幾年來看,上海的美術館數量增加得非常快,包括我們這邊關注的濱江,包括我們各個區縣裡面。數量增加的同時我們看到美術館的品質也提升了,它是一個重要的公共太空,不是純粹的展覽和展示,同時還能成為一個大眾休憩地、休閑場所,接受文化教育的公共太空。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現象,好的趨勢。

澎湃新聞:現在有很多美術館是沿江而造的,您怎樣看待這樣的趨勢?

鄧智團:我們的城市比較好的太空應該是濱水太空,這些濱水太空在以往可能是城市發展過程中的一些工業遺產,因為工業需要濱水。剛才提到我們整個城市的發展,已經從經濟建設延伸到文化、人文等各個領域全面提升,老百姓的需求變化也是從以前的吃飽穿暖等簡單的需求到現在有更重要的文化和休閑需要。

濱水太空是我們城市最寶貴的資源,地方政府覺得應該把濱水太空讓給老百姓,用這種公共機構或者公共太空,包括開放的公園、美術館、博物館、展覽館,作為一種新的串通方式,把上海最大公共太空還給老百姓。目前來說,很多美術館都是濱江建設的,充分的讓老百姓體會到我們的城市是屬於老百姓的。特別在過去幾年,市政府推的最重要的公共太空改造,就是濱江兩岸的貫通。目前來看,上海的濱江太空其實已經基本貫通了,後面還會有一些功能上的提升,包括交通的組織等各個方面的全面改善。整個黃浦江將是真正屬於老百姓的,也會成為以後上海對外交往或者是吸引更多人來上海的重要名片。

澎湃新聞:您怎麽看美術館和它周邊區域發展的關係?有一些美術館建造的時候周邊是待開發或者正在開發的區域,您怎麽看待它和房地產開發的關係?

鄧智團:這個是非常有趣的,城市發展到一定階段之後,它有城市更新的需求,特別是對上海來說,我們已經從以前的粗放式的外延式發展到現在的內涵式增長。我們在存量改造的時候,城市太空裡面一定會多多少少存在一些價值窪地,這個價值窪地,如何提升它的品質,最重要的就是公共太空的塑造,特別是像公園、美術館、博物館等大型公共太空,能夠帶動整個區域的品質提升。美術館的建設肯定可以帶動城市整個區域或者一個小區塊的品質改善,改變這個地區的價值,更重要的,我們真正的目的,是通過美術館激活整個區域,讓整個城市的品質變得更好,價值的提升只是一個副產品。

房價的改變或提升對房地產商來說,是一個主要追求的目的,對城市管理者或者老百姓來說,公共太空是我們想要的,相互之間各個利益主體都能夠獲得好處。開發商本身有一個獨立機制,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是公益的,他們能夠獲得土地增值的收益,老百姓可以獲得公共太空,主政者能夠看到整個城區品質發生改變,各個方面都能夠獲得好處,這是一個多贏的結果。

特別是像濱江太空,以前全是一些舊工廠、舊建築,如果沒有改造,沒人願意去那邊。現在我們看到濱江太空有那麽多的美術館、博物館,還有包括一些開放的公園,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老百姓也願意去,周邊區域環境都得到了改善發展。

從國外的經驗來看,我們也可以發現,在比較一個城市發展的時候,或是比較國際文化大都市時,美術館數量是一個重要指標。不管對一個城市的整體來說,還是對某一個小區塊來說,美術館都是非常重要的,它代表了一個城市的文化發展水準或者文化品質。

澎湃新聞:相比國際上的文化大都市,上海美術館的數量大概在什麽等級?

鄧智團:我們在2014年曾經做過一個項目,就是上海、紐約、倫敦、東京、巴黎,這些城市之間的文化設施比較。從整個數量來說,縱向比較,上海比以往的狀況是有很大提升,但是如果真的要與我們現在所說的世界文化頂級城市比較,像倫敦、紐約、東京或者巴黎,它們的美術館的數量和品質,上海與它們還是有差距的。但是從這幾年上海的發展速度來看,應該能很快趕得上。應該說,在不久的將來,上海能夠成為頂級世界文化大都市是沒問題的。

現在有很多新場館建成,上海的文化發展在一個比較蓬勃的時期,我們剛才說到了,上海已經從擴張式發展變為內涵式發展,人文之城的建設就是我們現在2040裡面的比較重要的目標,三大目標是創新、人文和生態,人文之城的最重要的方向就是在文化藝術等方面做一個全面提升。

澎湃新聞:除了價值開發的窪地之外,像陸家嘴地區、外灘地區,也有新的美術館建成,您怎麽看待美術館在這些地方的發展?

鄧智團:陸家嘴建美術館確實是一個比較好的例子,一個城市需要靈魂,它的靈魂就是文化。對一個比較好的區域來說也是同樣的道理。陸家嘴的商業氣息比較濃厚,我們知道那邊有很多金融企業,但文化是讓這個區域變得更加有吸引力、有活力的重要元素。所以陸家嘴現在做很多事情,包括公共太空的塑造,廊道的建設、美術館的導入等等,能夠讓陸家嘴變得更加充滿人文氣息,而不純粹是一個商業太空,我覺得這是一個比較好的做法。對於一個經濟發展比較好的太空來說,它是相得益彰的,能夠讓這個太空變得更加有吸引力。

我們知道在陸家嘴工作的人基本上都是朝九晚五,白天人很多,晚上人就很少了,文化太空能夠吸引你晚上參加,其實讓整個陸家嘴變得更加適宜我們的生活,而不純粹是工作的地方。這就是我們現在城市發展最新理念,就是產城融合,多功能的混合開發。一定是多功能的,而不純粹是以前的單功能,比如說你這邊做商業,那邊做居住,那邊做文化,最後導致各個區塊都是單一的功能,然後我們的交通壓力會非常大,生活體驗也非常差。全方位的太空才會有更大的吸引力。

外灘源也是一個城市更新項目,不是純粹的商業太空,而是會有文化太空。現在黃浦區最重要的兩個更新案例,一個是外灘源,一個是思南公館,從我們現在了解的情況來看,它們在重現風貌、重塑功能方面都做得非常好,重現風貌就是把以前的有保護價值的歷史建築留下來,我們看起來就是在一個很有歷史氣息的太空裡面,重塑功能最重要的就是把文化功能重新植入或者發展,使整個太空從文化上面吸引人,而不純粹是簡單的商業,這是我們當前在城市更新的過程中最重要的一個功能塑造。

澎湃新聞:西岸的美術館發展已經初具規模了,現在東岸也有很多文化建設項目,您怎樣看待東西兩岸文化的發展?

鄧智團:現在的徐匯濱江集中了余德耀美術館、龍美術館等很多文化機構,讓我們這個區塊變得非常有吸引力。對徐匯區,對我們上海來說,它都是一個文化地標了。東岸其實同樣具備這種條件,它的太空是有的,最重要的就是功能上面增加文化的植入。一旦我們把東岸新的文化功能增加之後,黃浦江兩岸就會變成非常有文化氣息的公共太空,真的會成為老百姓經常會去的休閑太空或旅遊太空。

澎湃新聞:東西岸以前在工業和運輸方面發揮了很大作用,但是現在這個作用逐漸褪去了,特別是像西岸之前的飛機場、飛機倉庫,然後現在東岸新改造的筒倉,變成了一個文化太空,您怎麽看這樣的變化?

鄧智團:你提到的建築,它其實是建築師保留下來的,這些建築擁有自己的歷史感,同時被賦予了新的功能,我們叫做活化建築,它們不再是純粹的以前的糧倉,或者是飛機場。你去那個地方的時候,能夠感受到它的歷史氣息,但是它又不那麽破舊,又有新的功能。我們還能夠感受到它的風貌的存在,但是它重塑功能了。當時韓書記提到城市更新裡面最重要的八個字叫“重現風貌、重塑功能”。功能上面是文化的,但是你看它的風貌,它其實有歷史的,這個就變得非常有吸引力,

澎湃新聞:原來的世博會區域,現在擁有中華藝術宮、上海當代藝術館、民生現代美術館等場館,您怎樣看待它現在的發展趨勢?從世博之後,很多美術館在那裡已經入駐五周年了,您覺得它和周邊區域怎樣聯繫?

鄧智團:我們的世博遺址這部分太空,一旦把所有的規劃系統做好,我相信那一塊區域會成為像徐匯濱江一樣的有吸引力的上海文化地標。一旦進行區域開發,它在功能上面會顯出集聚效應。普通美術館可能是單體現象,一旦整個周邊區域進行系統的聯動開發,它會變得有規模,有吸引力。如果文化太空多種多樣,包括舞蹈、藝術、音樂,美術只是一種,如果這個區塊又有音樂,又有舞蹈,還有體育等等,如果在一個太空裡面集聚,那麽這個區塊就會變得非常有吸引力。

地方政府在考慮一個區域開發的時候是非常謹慎的,如果沒有想好就不要做,我覺得這一點是對我們整個的城市服務負責,也對我們的整個老百姓負責。把事情想明白之後再去做,就會變得非常有效,即使你走得再早,一旦走錯了方向,也是南轅北轍。我們現在需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這個時機一旦到來,相信這塊區域的品質,整個的吸引力,都會成為上海新的文化地標。

澎湃新聞:上海除了美術館的數量和品質與國際文化大都市有差距,在規劃上與國際文化大都市有什麽不同?

鄧智團:一般說世界文化大都市會想到倫敦,倫敦的場館還是比較集中的,像比較好的文化太空還是以在市中心濱水太空這些地方集聚為主,因為它需要交通的便利度。倫敦南岸其實就是開發的時候植入了文化功能。從我們現在的文化設施的太空布局來看,上海現在還是主要集中在中心城區,我們曾經也提到過,是否讓文化設施能夠在郊區這種新城布局,但是這個想法其實沒有很好的案例和國際經驗可以支撐。它需要人流,需要比較好的交通設施,如果放在郊區,它有兩個問題,一個是在交通組織上面會帶來比較大的難度,另外就是它的規模效益比較差,會產生參觀人數不足的問題。

我覺得文化設施還是應該有一定的集聚度,這樣在交通組織和人員吸引上面能夠有比較好的規模效應,同時又能夠使整個城市品質得到提升。國家級或者是世界級的文化設施可以放在中心城區,在外圍區域可以放一些區級的稍微低端的文化設施。就像我們的15分鐘生活圈裡面,也提到了一定的文化設施,它的功能不一定很高端,這樣就可以兼顧整個城市。從上海目前在文化設施的規劃上來看,其實我們的做法應該說是跟國際是接軌的,上海在文化規劃上面,不管是從建築布局還是建築外觀設計,或者我們建築本身的內部設計現在都是一流的水準。

澎湃新聞:在文化設施建設上面我們可能會有擔心。一下子造出這麽多文化設施,他們彼此的定位和區分是什麽?他們建造起來之後,是否有足夠的軟體來支撐,比如人員配備、藝術收藏和展覽,是否能夠持續?

鄧智團: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我們的城市一直處於建設過程中,我們的建設水準是一流的,但是我們的後期維護、後期管理,包括我們的人員配備,我們的技術層面,是不是能夠達到一流水準,這對整個城市,對於公共太空的建設都是一個挑戰。除了建設之外,後期的管理和維護,應該是作為我們比較重視的環節。如果我們的管理環節也能達到很高水準,我相信我們的美術館建設應該是一個比較良性的狀態。從目前來看,整個上海對文化太空的需要是極大的,到目前來說,這些文化太空是不是已經滿足了老百姓的需要,這個可能需要去研究一下才能夠得出結論。

前期的城市發展比較重視經濟建設,老百姓的文化需求越來越旺盛,在這種情況下,自然要讓市場做出怎樣提供文化場所的判斷,通過市場的手段去解決我們的供給和需求之間的關係,應該說還是比較有效的。一旦飽和之後,整個市場自然會快速做出反應,會停止對場館的建設。其實很多美術館都是企業在投資,企業是對整個市場的反應是最敏感的,我們可能對它進行太空規劃,但是整個的市場需求,企業是最親身感受的,他們會做出第一反應,如果覺得這個市場已經飽和了,我相信企業層面不會做出投資的決定。雖然我們有時候會有市場失靈的情況,存在滯後的現象,但從上海目前的階段來看,我們的美術場館或者文化太空應該還沒有到飽和狀態,我個人感覺,它還是有很大的提升太空。

澎湃新聞:您覺得美術館對人們生活的作用是什麽?現在的文化和藝術消費有怎樣的趨勢?

鄧智團:美術館至少有兩個作用,一是傳達文化,同時它也是公共的教育太空。它可以激發老百姓對美術的興趣愛好,特別是對基礎教育階段的中小學生,學生應該多去美術館,可以增加他們的文化知識。對我們的成年人來說,它同樣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有真正地意識到這個問題,或者是我們的需求還沒有被激發出來。

這應該是一個逐步的過程,我們可以看一下上海的消費結構,我覺得我們的房價太高,壓抑了老百姓其他方面的需求,這是有可能的。因為你承擔了過高的房貸,那麽你的消費支出就可能會被壓縮。一旦我們的住房成本下降之後,我們在其他方面的需求就會被激發出來,所以我覺得控制房價的舉措會帶來比較良性的結果。

我們在考核美術館數量的時候,可以看一個指標,就是接待人次。我們的接待人次跟國際相比,還有很大距離,這跟老百姓的文化需求在逐步釋放有關係。

我們現在老百姓的文化需求並沒有真正完全釋放,遠遠沒有達到國外頂級城市如倫敦、紐約、東京、巴黎的水準,在參觀文化場館的人均次數上面遠遠不及。從這個角度來看,老百姓的文化需求一旦完全釋放,對文化太空的需求會非常大。這跟電影院是一樣的道理。我們以前電影院螢幕少,老百姓看電影的需求也不旺盛,會形成惡性循環,看電影不方便,我就不去看。現在我們整個國家的電影院採用了一個市場行為,它的螢幕增加得非常快,電影產業也出現一種爆發式的增長。隨著經濟發展,老百姓的消費需求已經向文化等更高等級的需求轉變,這個新階段真的來了。(文/陸林漢 朱潔樹 張怡然)

本文轉自澎湃新聞 http://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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