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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萬清 用研究成果解決問題是我的責任

廖萬清 醫學真菌病學專家、皮膚性病學專家。現任海軍軍醫大學皮膚性病與真菌病研究所所長,長征醫院皮膚性病與真菌病研究所所長,上海市醫學真菌研究所所長等。

長期致力於軍內外皮膚病、真菌病的防治研究。在我國首次發現了9種新的致病真菌及其引起的疾病類型,其中格特隱球菌ITS C型(S8012)引起腦膜炎並成功救治,該菌株被美國(ATCC56992)、比利時(IHEM4164)及荷蘭(CBS7229)的菌株保藏中心永久保藏,並向全世界研究機構供應(295美元/株)。

匠 心 闡 釋

“一個人的生命是應該這樣度過的,當他回首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為而羞恥。”這是我兒時最愛讀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書中的話。從那時起,我就勵志要像保爾·柯察金一樣,做一個意志頑強、性格堅毅,不向命運低頭的人。

我生在海外,長在祖國,是戴著紅領巾,別著共青團團徽,穿著綠色軍裝,在國旗、黨旗、軍旗下成長起來的。在學習和工作中,我時刻都銘記著祖國的培養與黨的恩情,我的一切是黨給的,我要把一切獻給黨,獻給軍隊,獻給祖國人民。

被多國保藏的菌種

每當談及廖萬清所發現的菌種時,他的眼中就會綻放出一種別樣的光彩。

廖萬清真正走進真菌世界,源於一次與隱球菌腦膜炎的正面遭遇。1979年的一天,一名40歲左右從事海運工作的幹部因高燒、昏迷到長征醫院就診,腰穿後發現,患者系隱球菌性腦膜炎。廖萬清參與了搶救,但由於病人就診太晚、病情嚴重,又缺乏有效藥物和治療方法,幾天后病人不治身亡。眼睜睜地看著一條年輕的生命逝去而束手無策,廖萬清非常難過,也備受刺激。這次事件後,廖萬清開始鑽研隱球性菌腦膜炎的治療辦法。

為了了解“敵人”,廖萬清騎著自行車去複旦大學微生物系當起了“走讀生”,從基礎理論、做實驗到臨床觀察,他一步步越來越熟悉真菌家族。

不久後,長征醫院又收治了一名腦膜炎患者,這名患者是位27歲的司機,因劇烈頭痛、噴射性嘔吐、高燒、意識喪失被抬到長征醫院。由於之前已在他院接受過搶救,但均不見效,家屬已覺無望,並已為患者準備了後事。廖萬清憑著臨床經驗和科研積累,果斷確診該患者為隱球菌性腦膜炎、隱球菌性敗血症,且患者腦脊液菌體計數高達1040個/mm3。此時,廖萬清打破常規,用最新的綜合治療方法——鞘內注射及聯合抗真菌藥治療、降顱壓及糾正電解質紊亂等,實施救治,最終患者被成功搶救了回來,並返回了工作崗位,隨訪至今無任何後遺症。

廖萬清成功救治一例隱球菌性腦膜炎患者的消息擴散開之後,類似的病人紛紛前來找廖萬清看病。1980年12月,在一例腦膜炎患者的腰穿腦脊液中,廖萬清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以往腦脊液中的隱球菌大多數都是他所熟知的圓形或橢圓形,而此例患者腦脊液中的菌體卻呈現出奇異的細長形,就像是針形或棒形。這是什麽東西?廖萬清不懂。於是他開始請教其他專家,華山、瑞金、長海,各大醫院他都請教了一個遍,結果竟沒人認得這種奇怪的菌,甚至有權威人士說這恐怕是汙染菌,但這個回答卻讓廖萬清心存疑問,“汙染菌怎麽會引起腦膜炎?”廖萬清沒有被權威所束縛,他不相信這樣的回答,於是他繼續做各種化驗,並請南京皮炎所、複旦大學一起做,最後他們得出了一致結論——這種菌是致病菌,是一個特殊的菌種。廖萬清將這種菌的菌號定名為S8012——S代表上海,8012代表首次時間為1980年12月。

目前,隱球菌S8012菌株不僅被收錄於美國微生物真菌保藏中心ATCC(ATCC 56992),比利時微生物真菌保藏中心BCCM(IHEM 4164)、荷蘭微生物真菌保藏中心CBS(CBS 7229)等國際著名實驗室也都收錄並永久保藏著這一中國學者的發現,並公開向世界各研究機構出售供應。迄今為止,這仍是各國真菌庫中唯一由中國學者貢獻的菌株。

科研中的“有心人”

S8012的出名並沒有讓廖萬清因此居功為傲,相反他認為同行都是朋友,他願意將這一有獨立知識產權的S8012菌株免費提供給國內各有關部門除商業用途之外的研究使用。

“你在國外花295美元買到的菌種還是第二代的,我這裡是原創的,國外各實驗室的菌種本來就是我最初送給他們的。”他說:“人們常說同行是冤家,我和同行的關係卻非常好。他們有新的發現、新的成果都願意跟我交流,我有新的想法也特別樂意告訴他們。” 正是這種坦誠以待的胸懷,讓廖萬清和同行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

20世紀80年代大陸真菌病學領域的狀況,用“孤陋寡聞”來形容,並不為過。除了部分零散的論文、講義和屈指可數的幾本國外著作,市面上很難尋找到有關真菌病學術書籍的蹤影。

儘管接觸真菌病學時間不長,但通過一些專業文獻和在臨床工作中的觀察,廖萬清敏銳地察覺到,深部真菌病在世界範圍內不斷增加,明顯表現出三個特點:一是致病的嚴重性,二是表現形式多樣複雜,三是不斷有新的條件致病菌種出現。許多以往認為非致病性的“汙染真菌”,現在都有致病的可能。

作為學術科研工作中的“有心人”,善於歸納總結的廖萬清在這方面積累了不少資料,他覺得有必要將心得體會和國內的同行分享,因此萌發了編寫一本高質量真菌病學專著的想法。專著既可以供皮膚科及臨床各科醫師、真菌實驗室、檢驗科和病理科工作人員實際工作中應用,也可以讓大專院校的微生物學工作者在教學、科研工作中參考。國內第一本真菌病學專著《真菌病學》就這樣誕生了。

廖萬清的研究工作有個特點——持續不斷,每發現一種新的菌種,他都會一直研究下去。在發現S8012這一新菌種後,廖萬清又對它進行了近三十年的持續研究。1992年-1994年,他研究構建隱球菌的DNA物理圖譜;1996年-1998年,他探討隱球菌毒性基因的分離及致病性;2004年-2006年,他對該菌在吞噬細胞內的寄生機制進行了研究;2006年-2008年;他又開始構建隱球菌的生物膜、探討其耐藥機制;2008年-2010年,他又對PMT4在隱球菌生物膜的形成及其耐藥中的作用產生了興趣。

現在,廖萬清帶領團隊已經用分子生物學技術測出了S8012的序列,並上報給了美國Genbank數據庫,其序列號為ITS序列EF081158。測序結果證實了S8012與格特隱球菌標準株RV20186之間的ITS序列確實不一樣,存在2個鹼基的差異,分別位於第18位和第154位上。

不凡醫者仁心路

1997年的一天,河北省無為縣的一位普通農民走進了廖萬清的診室。三十多年來,他一直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整個右下肢皮膚化膿潰爛,終日散發惡臭,連家人都不願意與他接近。他幾乎傾家蕩產跑遍了北京、南京各大醫院看病,都沒有明顯治療效果。他不甘心自己就這樣度過餘生,輾轉找到了廖萬清,抱著最後一絲希望來到了上海。

廖萬清為老農做了詳細檢查,仔細研究了病人的資料,給出了明確診斷——著色真菌病。這是一種由暗色孢科真菌引起的皮膚、皮下組織和內髒的感染,病程長,常常會像這位老農一樣,數十年不愈,重則致殘甚至危及生命。

當這位老農聽說治療的醫藥費需要數萬元時,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徹底破滅了,他打算放棄治療。廖萬清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不治療的話,他不僅乾不了農活,這一輩子也就廢了。醫生的天職就是治病救人,我怎麽能忍心見死不救?”他默默對自己說,一定要想方設法讓病人不僅能看得好病,也要看得起病。

為了這個素昧平生的農民,在治療的過程中,廖萬清一面與藥廠聯繫提供免費藥物,一面向醫院申請減免老農的部分治療費用,還號召大家和他一起為這位老農捐款。兩個月後,當老農病愈出院時,許多病友在廖萬清的感召下,都自發地為老農捐款、捐物並購買返鄉車票,場面感人。

廖萬清的學生回憶到,當你看到,老師對病人談話,總是面帶笑容、親切地握著病人的手,體檢時那樣手輕,還時時問病人痛不痛、有什麽感覺的時候,你也會有樣學樣;當你看到,為了多看幾個病人,早就該下班的老師主動加班,就會發現,“敬業”、“奉獻”再也不是口號、標語。

廖萬清是新加坡歸僑,他在東南亞僑界具有廣泛的影響,被多次邀請出國講學、交流訪問和探親。面對優厚物質生活的誘惑、親人和朋友的挽留,他總是毫不猶豫地選擇當時物質生活還並不富裕、研究條件還並不理想的祖國。經常有人問他,你出國的機會那麽多,有沒有想過留在國外?他總是這樣回答:“我是黨培養出來的,我的事業在中國。”

到祖國的最前線去

作為一名軍醫,廖萬清十分重視軍隊真菌病的防治。“十五”期間,廖萬清拿了全軍課題,為部隊的常見真菌致病問題做深入研究,親自帶著科研團隊上島礁。通過對東海、南海艦艇部隊、陸軍野戰部隊、空軍部隊、特種兵部隊、海軍陸戰隊、駐島部隊萬餘人進行皮膚病流行病學調查,廖萬清發現軍隊各種淺部真菌病的患病率為29.5%-60.3%,佔非戰鬥減員的一半多。

為此,他專門制定了針對軍隊真菌病的防治措施,並研製了防癬鞋墊、防癬襪、防癬褲等抗菌裝備及複方酮康唑霜、複方奈替芬霜等藥物,顯著降低了部隊淺部真菌病的患病率,有效保障了戰鬥力。此外,針對糧食霉變引起戰士的外源性變態反應性肺泡炎,廖萬清及其團隊還發明了專利——食品防霉保鮮劑,防止糧食霉變。

“作為一名軍人,用我的研究成果為部隊解決實際問題是我的責任”“只要有一個官兵不滿意,我的工作就等於零”,這是廖萬清常掛在嘴邊的兩句話,他也用實際行動踐行著自己的諾言。

已年過八十,廖萬清有權選擇急流勇退,含飴弄孫,但他志不在此,依然衝鋒在醫療、教學和科研的第一線,沒有停下前進的步伐。他帶領的課題組正在開展有關“重要病原真菌分子生物學致病機制”的研究,以期破解相關致病機制,尋求更有效的診療措施,讓真菌病不再是“奪命病”。

他這樣描繪著心中的藍圖:“基地要全面開放招收研究生,吸引有志青年聚到一起搞研究。想治真菌病,人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基地”。現在,長征醫院皮膚科已經有從美國、意大利、荷蘭學成歸來的青年醫生。廖萬清希望每年都能有優秀學生到國外學習交流,這樣慢慢地,皮膚科就會有一支年輕的隊伍,“要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代更比一代強,我們一定要托起未來新的希望。”

提及現在的工作狀態,廖萬清說,“雖然年紀大了,但我還是乾得很開心,雖然忙一點,我還跑得動,我就乾”。

匠人美學

廖萬清在我國首次發現9種新的致病真菌及其引起的疾病類型,其中格特隱球菌ITS C型(S8012)被美國(ATCC56992)、比利時(IHEM4164)及荷蘭(CBS7229)的菌株保藏中心永久保藏,並向全世界研究機構供應。在他看來,這些被發現的菌種是最珍貴的“財富”,這不僅是他努力的成果,更是中華民族智慧的體現。

匠 人 心 語

1 你覺得在完成自己的成就中,最值得珍惜的是什麽?

廖萬清:最值得珍惜的是這些被發現的菌種,這是中華民族智慧的體現。

2 什麽時候是你認為最艱難的時候?能夠堅持下去的原因是什麽?

廖萬清:中學時代是我覺得比較難的時候,那時的我一無所有。國家培養了我,並給我提供了助學金,保障我能有飯吃,有學上,我很感恩,也是我堅持下去的動力。

3 你希望未來還取得怎樣的成就,對於未來有怎樣的期待?距離這個目標還有多遠?

廖萬清:我希望能夠培養出更多的學生,是一批人,不是幾個人,現在,我已經培養了不少年輕的皮膚、真菌領域備份軍,其中一位很快要晉升主任了,我為他們感到高興。

4 在你的生活和工作中,哪些東西是你一直堅守的?

廖萬清:醫學真菌研究,是我一直堅守的方向。

5 你感覺你獲得的最大的快樂是什麽?

廖萬清: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的那一刻,是我收獲的最大的快樂。因為對我而言,成為中國工程院院士不只是大家羨慕的很高的榮譽,更是人民的肯定,國家的肯定,國內外同行、同事的肯定,我發自內心感到快樂。

匠 心 記 憶

1961年

畢業於第四軍醫大學。

2009年

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

2014年

獲首屆葉劍英獎。

2015年

獲中華醫學會皮膚科分會終身成就獎。

2018年

獲“戴芳瀾終身成就獎”。

2019年

獲“國之大醫——特別致敬獎”。

A特06-A特07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張兆慧 圖/受訪者供圖(除署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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