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經會改變女性大腦嗎？

利維坦按：我們都知道，月經是區分靈長類（包括人類）與其他哺乳動物的一個因素，可是，人類為什麼會有月經呢？

這得從「絨毛膜受血」說起。對於大多數哺乳動物來說，胎盤是嬰兒的一部分，是和母親血管相連接向胎兒輸送營養的東西。而那些有袋類的動物甚至都不讓胎兒接觸到它們的血液，它們只是分泌一種類似的奶的東西穿過子宮壁而達到輸送營養的目的。只有很少的一些哺乳動物，包括靈長類動物和老鼠，進化出了我們所說的「絨毛膜受血」的胎盤。

在子宮裡有一層厚厚的子宮內膜，裡麵包含著一些小血管。子宮內膜是新生胚胎的唯一供血區。不斷生長的胎盤逐漸長了進去並穿過動脈壁與母體血管連接起來，直接把血液輸送到到飢腸轆轆的胎兒那裡。而一部分子宮內膜的組織與母體的血液是隔絕開的，這樣可以保護母親的循環系統不受她還沒決定是否接受的胎盤的侵襲。但這也意味著，她本人的激素信號也很難傳達到子宮內。所以，為了避免破壞子宮內膜組織以及與胚胎之間陷入持久戰，母親會做些什麼呢？她便在每次排卵之後使整個子宮內膜脫落。這樣的話，哪怕再具有攻擊性的胚胎也必須要在得到她的許可後才能舒服地安居下來。

而今天本文所論及的，對於普遍處於經前綜合症（PMS）和經前焦慮障礙（PMDD）的女性來說無疑是痛苦中利好的消息。

文/Zaria Gorvett

譯/果然多多

校對/Anthony

原文/www.bbc.com/future/story/20180806-how-the-menstrual-cycle-changes-womens-brains-every-month

本文基於創作共同協定（BY-NC），由果然多多在利維坦發布

「歇斯底裡」是音譯自拉丁文hysteria，詞源於希臘文hystera（子宮），因為當時病因被認為是女性子宮擾動。圖源：Women in Antiquity

最初人們認為，月經會引起「歇斯底裡」。從古埃及的醫學魔術師到古希臘長著鬍子的哲學家，幾千年來人們一直在思考這種狀況。歇斯底裡的癥狀非常廣泛，包括焦慮和情色幻想，但有一點是明確的：它隻發生在女性身上。

柏拉圖認為，歇斯底裡是由處於哀悼中的子宮引起的，它為錯失懷孕而悲傷。與柏拉圖同一時代的人認為，子宮在體內遊走，當它被困於不同的身體部位時，就會引起歇斯底裡。後一種觀念足足延續到19世紀，當時通過用早期的振動器使女性達到性高潮，來治療歇斯底裡的癥狀。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480686/）

歐洲在19世紀前的兩千年裡一直認為歇斯底裡是由於女性子宮擾動、遊走或倒錯造成的。當時認為懷孕可以消除該癥狀。在19世紀中晚期，該病主要指性功能障礙，治療方法是用手、振動器或噴水進行生殖器按摩，使患者達到性高潮。圖源：Reddit

而在今日，主流文化已然認同，女性的生理狀況可以影響她的大腦思維。如果一個女人喜怒無常，別人就會問道，是不是「每個月的那幾天到了」。如果她感到慾火難耐，別人會說她可能正在排卵。

事實證明，這並非毫無根據——有些女性在經期確實感到更加焦慮和煩躁，而且在排卵的時候性慾更旺盛。（當然，並不是說這些表現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通常可以這樣來解釋；重要的是要記住，將女性的抱怨歸因於「歇斯底裡」等癥狀的後果十分嚴重。）

（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03630242.2015.1101739）

（www.sciencedirect.com/science/article/pii/S0018506X13000482）

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月經周期也會對女性的大腦產生積極影響。

事實證明，月經結束後，女性某些技能得到提高，比如太空意識。三周之後，女性的口頭表達能力達到頂峰。而且，奇怪的是，她們更加擅長於分辨別人何時感到恐懼。另外，在經期的某個階段，女性的大腦實際上會變大。這是怎麼回事？

羅夏墨跡測驗之於女性月經的創意作品。圖源：Samantha Scheib

造成這些變化的主要原因是卵巢，而不是「遊走」的子宮。卵巢整月釋放不同量的雌激素和孕酮。激素的主要任務是加厚子宮內膜，並決定何時釋放卵子。這些激素對女性的大腦和行為也有深遠的影響。

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科學家們一直在研究月經周期。這個研究課題的熱門程度令人驚訝。我們現在知道月經會有各種奇怪的影響，從影響女性戒煙的能力到每晚做的夢。

但這麼多研究成果並非源於對女性生物學的迷戀。相反，它是出於理解男女不同之處的願望——以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不同。

圖源：Yoko Miyagawa/BBC

男女差異的例子之一是我們的大腦。兩性之間的物理差異延伸到這皺巴巴的器官，而多年來科學家們一直懷疑是激素在作祟。「我們主要專註於研究性激素水準的自然波動，」達勒姆大學（University of Durham）神經科學家馬庫斯·豪斯曼（Markus Hausmann）說。「差異之源可能是女性的月經周期，也可能是男性睾丸激素水準的季節性波動。這是一個完全自然的實驗。」

女性比男性更早說話，表達比男性更流利，而且她們的拚寫能力實際上勝於男性。

——波林·馬基（Pauline Maki）

女性不同於男性的一個方面是，她們具有出眾的社交技巧。女性富有同情心，也就是所謂的通情達理——她們能夠理解他人不同於自己的觀點。她們也有更好的溝通技巧。這被認為是男孩被診斷患有高功能自閉的概率是女孩四倍的原因之一；女孩們更善於掩飾自己的癥狀。

（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32430614_The_Essential_Difference_The_Truth_About_The_Male_And_Female_Brain）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945617/）

芝加哥伊利諾伊大學（University of Illinois）的心理學家波林·馬基（Pauline Maki）表示，「女性比男性更早說話，表達比男性更流利，而且她們的拚寫能力實際上比男性更好」。

這種社交優勢被認為有歷史淵源，因為幾千年前，善於表達的母親們能夠更好地向孩子傳達重要資訊——如不要吃某些有毒植物。

但是激素是否發揮作用？如果有影響，佔多少比重？

圖源：Emily Fenn

激素平衡

早在2002年，馬基與來自巴爾的摩老年學研究中心的同事一起，開始了解雌激素水準的波動對女性每個月各項機能的影響。每位參與者進行兩次評估：一次是在她們經期後，雌激素和孕酮水準較低時，另一次在他們排卵後約一周，此時雌激素和孕酮酮水準較高。

（www.ncbi.nlm.nih.gov/pubmed/11749982）

這是一項小型研究，有16名女性參與，她們被要求完成一系列心理測試。但調查結果值得我們關注。

參與者的雌激素水準較高的時候，她們在男性通常擅長的方面（如太空意識）表現明顯更差，而在女性更有優勢的事情上大放異彩（例如想出新穎的辭彙）。當雌激素水準較低時，她們的太空意識得以恢復。

圖源：ScienceNordic

當雌激素升高時，有一種能力得以增強——「隱性記憶」，馬基將其描述為潛意識的、毫不費力的記憶。「如果我對你說，嘿，你最後一次優步（Uber，美國網約車公司）車費是多少——和來福（Lyft，美國網約車公司）的車費比起來如何？」過了一會，我又問你，「你會拚寫『fare』（費用）這個單詞嗎？」即使大多數人聽後便將其拚寫為f-a-i-r（公平），你也可以拚寫為f-a-r-e。因為你大腦的某個地方對單詞「票價」進行編碼，而且這個記憶尤為突出。

這些隱性的單詞記憶對於培養溝通技巧非常重要。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經常發現自己會使用冷門的辭彙或短語，比如在聽到其他人使用或在文章中讀到後，冒出一句「哦，他是如此頑固不化」。

因此，馬基認為這些每個月的變化主要是由雌激素引起的。

激素影響兩個相鄰的大腦區域。第一個是海馬形的海馬體，它與記憶儲存有關存。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海馬體對於社交能力至關重要，因為記憶自己的經歷可以幫助了解他人的動機。每個月女性體內雌激素增多時，海馬體會變大。

（onlinelibrary.wiley.com/doi/full/10.1002/hipo.20468）

圖源：ResearchGate

第二個是杏仁核，它可以幫助我們處理情緒，特別是恐懼心理和決定是戰是逃。有趣的是，杏仁核也可能對避免社交失誤至關重要，因為理解一個人為何害怕——並決定我們是否應該也害怕——要求我們從別人的角度看世界。一旦掌握了這種能力，你就可以將它用在其他方面，例如做出道德判斷甚至說謊。

（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834434/）

不能生成雌激素的女性不擅長識別恐懼，並且往往缺乏社交技巧。

事實上，每個月女性識別恐懼的能力都會以雌激素水準達到峰值。如果有足夠的雌激素，也可能有助於解釋為什麼女性總體上具有更好的社交技能。這個想法得到了事實的支持：不能生成雌激素的女性不擅長識別恐懼，並且往往缺乏社交技巧。

（www.ncbi.nlm.nih.gov/pubmed/12597072）

（www.tandfonline.com/doi/abs/10.1080/13554799908402746?journalCode=nncs20）

馬基認為，經期對大腦產生的大部分影響都是隨機的。多年來，研究人員認為一些經期變化具有進化優勢，例如，有一項廣為流傳的「發現」，女性在懷孕意願最強烈的時候更喜歡雄偉勻稱的男子。但事實並非如此——有幾項大規模的研究尚未找到這兩者間的聯繫。

（journals.sagepub.com/doi/abs/10.1177/1754073914523073）

圖源：Getty Images

腦力

但不管這一現象存在的原因，女性大腦每個月的轉變仍然是有好處的。

原因在於男性和女性大腦之間存在的另一個主要差異。後者往往不那麼「側化」——不是隻使用大腦的一側來完成任務，比如解決數學問題，女性更有可能同時使用兩側大腦。

這些左右分區相對穩定。豪斯曼表示，「大多數人在左右手使用上表現出側向效應。比如說，我是右撇子。這說明了語言區域在我腦中所處位置。語言區域位於大腦左側的右撇子比左撇子多。」這種分區被認為是有用的，因為大多數物種——從肺魚到蜥蜴——大腦都是這樣構造的。

圖源：The Cut

為什麼女性的大腦不那麼側化是一個很大的謎團。但這一特點也是波動的。早在2002年，豪斯曼就發現——與其他「女性」特徵一樣，當每月的雌激素和孕酮水準增加時，女性同時使用左右腦的傾向變得更加明顯。這可能帶來一個好處：這些轉變帶來更多的思考靈活性。

（www.ncbi.nlm.nih.gov/pubmed/11900731）

（onlinelibrary.wiley.com/doi/abs/10.1002/jnr.23857）

豪斯曼認為，「人腦在一個月內有不同的思考模式，隨著或多或少的側化，可能導致解決特定的問題的策略產生變化。因此，更依賴左腦的人可能會以更合乎邏輯的方式解決問題，而更依賴右腦的人在嘗試解決任務時可能更傾向於整體流程。」

下次當有人問你是不是大姨媽來了，你可以說是——但這不一定就是負面評價。

「利維坦」（微信號liweitan2014），神經基礎研究、腦科學、哲學……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反清新，反心靈雞湯，反一般二逼文藝，反基礎，反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