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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紛紛營造傳統美學意境

電視劇《富春山居》裡與名畫《富春山居圖》遙相輝映的富春山,電視劇《雪蓮花盛開的地方》裡象徵著援藏幹部奉獻精神的雪蓮花,電影《長安三萬裡》中代表著高適、李白等唐代詩人心中理想的長安……近期熱播熱映的影視作品將“美學意境”當成創作關鍵詞,紛紛營造富含傳統美學韻味的畫面、鏡頭、場景,為觀眾帶來震撼的視聽享受。這昭示著,對中華美學精神的自覺歸附,成為影視創作的重要審美向度。審美意境的匠心營造與創新表達在還原歷史風貌、弘揚民族精神、渲染家國情懷、思考生命哲理等層面提升了作品的藝術品格,以審美賦能情感共鳴、價值認同、精神引領。


胸羅宇宙,思接千古,打開藝術嶄新境界


意境,是中國美學區別於西方美學的表征之一。美學家葉朗認為,所謂“意境”,就是超越具體的有限的物象、事件、場景,進入無限的時間和空間,即所謂“胸羅宇宙,思接千古”,從而對整個人生、歷史、宇宙獲得一種哲理性的感受和領悟。所以,中國傳統文藝創作講求情與景、意與象、虛與實的和諧統一,強調無畫處皆成妙境,不著一字盡得風流。這種韻外之致、味外之旨融入影視創作中,多采取視覺表達、符號呈現的方式。如《鶴唳華亭》《清平樂》《夢華錄》等以清幽雅致的宋代美學為創作基底,人物衣著采取低明度和純度的溫和色調,配色繁而不雜。山水田園、亭台樓榭、家居陳設也盡顯遠逸閑淡之感。人物與場景融為一體,如同古畫一般,還原了尚“意”重“雅”的審美旨趣。《風起洛陽》《長安十二時辰》等以細膩扎實的美學設計、浪漫瑰麗的東方想象、精妙複雜的細節雕琢呈現恢宏的太初宮、熱鬧的街市等場景,為觀眾架構起自由奔放、氣勢宏大的大唐天氣。


所謂“提領而頓,百毛皆順”。抓住重點,營造重點場景的意境,能帶動整個創作的藝術品格上一個台階。所以,創作者不僅著眼於整體美學風格的營造,還致力於對重點篇章精雕細琢。《長安三萬裡》中表現李白創作《將進酒》的片段堪稱經典:李白帶領眾人乘仙鶴凌空而起,在燦爛星空下飛越瀑布深潭、直登神仙宮闕,在這個過程中音樂與吟誦時而激越,時而悲愴,最後在“與爾同銷萬古愁”處將情緒推向巔峰,又歸於寂靜。這樣的處理將觀眾引入一個特殊時空,既感受到歷史長河的波瀾壯闊,又體會到山水寰宇的空靈寫意。


這些表現手法把中華傳統美學韻味融入視聽符號中,落實到作品的場景設計、服裝造型和鏡頭運用上,營造沉浸式審美意境,與觀眾建立起緊密的情感聯結與審美呼應,為影視創新發展提供了重要的美學支撐。


情景交融,虛實結合,助力故事精彩講述


影視創作以敘事為核心,因此營造意境時要利用動態的視聽語言,或交代人物關係,或渲染人物情感,實現虛實結合的藝術轉化。在這方面,《覺醒年代》裡陳獨秀與錢玄同、劉半農在陶然亭聽曲賞雪、把酒言歡的場景較為典型。劇中,紅梅爭豔、古琴嫋嫋、雪花飄飄與詩酒趁年華的文人雅趣、高山流水的知音情誼相得益彰,為三人之後並肩作戰,共同為新文化運動衝鋒陷陣的故事埋下伏筆。還有《夢華錄》採用傾斜鏡頭等手法,將人物內心波瀾生動外化。在表現宋引章奮起反抗沈如琢的情節時,激烈的鏡頭運動配合傾斜的畫面構圖、雷鳴電閃配合急促不安的呼吸掙扎,極富表現力地傳遞出宋引章臨危反抗的百感交集和永不再做“籠中的金絲雀”的決絕心理。別出心裁的畫面構圖折射出人物心境,流暢詩意的運動調度釋放著情感張力,靈動傳神的意境營造巧妙引導著觀眾想象,實現辭微旨遠的美學境界。


融情於景、以景抒情是影視創作營造審美意境的重要手法。在情景交融之間,敘事節奏的把握、時代背景的鋪陳,都被賦予鮮活的生命力。從“春城無處不飛花”的繁盛,到“長安城頭頭白烏”的蕭索,從“緩歌慢舞凝絲竹”的美好,到“漁陽鼙鼓動地來”的殘酷,《長安三萬裡》將主人公李白和高適的人生故事穿插在大唐由盛轉衰的歷史進程中。《風起洛陽》以時值盛世的神都洛陽為載體,表現車水馬龍的街巷、人頭攢動的市集,還原唐代百姓生活、鄰商買賣、婦孺同行的煙火氣息。在這樣的情境之中,出身不同階層的高秉燭、百裡弘毅、武思月調查洛陽各種懸案,守護一方百姓生活安寧的故事顯得真實可信。由此可見,意境的營造不只是物理空間的鋪陳和延展,更意味著劇作者敘事目光、歷史視野、思維格局的開闊與宏大。從這個角度看,意境不只是一種美學追求,更是一種精神氣度。


體驗萬物,通於天地,闡釋作品深刻主題


“境生於象外”,境離不開象,又不等於象,而是超越物象的深層意蘊。近期湧現的優秀影視創作以意境營造畫龍點睛,助力故事主題的生發闡釋,讓觀眾在靜水流深般的審美體驗中感悟故事的內在意蘊,引發關於生命、歷史和宇宙的思辨與感懷。


《覺醒年代》裡毛澤東的出場開宗明義。在大雨傾盆的街頭,人販子公然賣孩子,乞丐匍匐在地上撿拾飯渣,一隊騎著馬的軍閥呼嘯而過,把魚販子的車掀翻在地,這一組蒙太奇畫面用多個意象,將當時社會人間煉獄般的狀態描摹出來,闡釋出中國革命的迫切性。此時,毛澤東抱著剛出版的《新青年》逆向而行,象徵著他正在尋找改變舊中國的救世良方。這種寫實與寫意相結合的藝術處理,鋪陳出“他來了—他看見了—他改變了”的過程,成為《覺醒年代》諸多人物上下求索、探索中國革命之路的精煉概括。還有《雲襄傳》將中國傳統繪畫理念融入構圖中。宏偉的樓宇、縹緲的山峰、空寂的竹林,大量富有象徵意味的場景與主人公雲襄孤寂崎嶇的江湖之旅相呼應,引領觀眾隨著他追尋當年族人被殺真相的過程,不斷思考“何為正義”的問題。


還有些創作從立意選題入手,將某種意境的營造貫穿始終,傳達豐富多元的主題意蘊。《風吹半夏》《縱有疾風起》《向風而行》《去有風的地方》等多部和“風”有關的劇目,都以“風”的概念結構全劇。這裡的“風”既是自然的風,也借用“風”不同的寓意,講述或乘風破浪創造時代,或遭受風暴東山再起,或逆風而行突破自我,或借風吹散束縛治愈心靈的人生故事。其中《去有風的地方》將風作為歲月繾綣的時間隱喻和葳蕤生香的意境表達。觀眾被“風”牽引,憑“風”啟程,追隨女主角許紅豆的步伐,一同在田園風光和歲月靜好中思考人生價值。此外,還有《大山的女兒》《山海情》《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等,創作者借大山、大海、草原、河流等物象,營造或恢宏、或悠遠、或蒼茫的意境,從有限到無限,從形體入精神,先境而入意。


近些年影視創作多在中國傳統美學思想中汲取養分,營造富有深意、美感的意境,不僅提升了影視作品的文化境界、視聽品質和精神力量,還提高了影視業的核心競爭力、思想感召力和傳播影響力。這些氤氳著中國古典美學意境的精彩故事,將長久地駐留在觀眾心中,最終被時光釀造成一部部富有鮮明時代特色的新經典。(作者:陳卓,系天津美術學院副教授)


《光明日報》(2023年08月16日 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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