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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舍友萬字長文揭底祖克柏:他是人不是神 建議分拆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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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約12000字,閱讀全文大約需要20分鐘)

【編者按】15年前,克里斯·休斯在哈佛大學的宿舍裡幫助祖克柏創辦了Facebook。近日他撰寫文章,明確呼籲拆分Facebook。克里斯·休斯表示,Facebook規模龐大、實力太強,對民主是個威脅,希望Facebook能受到控制。

克里斯·休斯是Facebook的聯合創始人,也是經濟安全項目(Economic Security Project)的聯席主席和羅斯福研究所的高級顧問。

讓我們先看一下他的主要觀點(後面有騰訊科技編譯整理的原文譯文,也值得一讀):

馬克·祖克柏太有權勢。就像007電影中的反派那麽強大。

休斯描述了馬克·祖克柏通過Facebook的市場主導地位和監管手段的缺乏所積累的驚人權勢。

“馬克的影響力之大令人震驚,遠遠超過了私營部門或政府中的幾乎任何人。”休斯寫道。由於祖克柏控制著公司大部分有投票權股票,Facebook的董事會“更像是一個谘詢委員會”,只有他才能決定如何配置Facebook、Instagram和WhatsApp的算法,決定誰能看到什麽。這種力量可以用來摧毀競爭對手、推選政治候選人。

Facebook的各位創始人並不知道他們當初創建的公司有多麽強大。

社交媒體公司重塑人類溝通方式的力量是顯而易見的。但這些新工具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後果,並很快開始以令人震驚的方式改變社會。

休斯寫道:“我對自己和Facebook的早期團隊感到失望,因為我們沒有更多地思考新聞饋送算法如何改變我們的文化、影響選舉、賦能民族主義領導人。”

Facebook權力和影響力太集中,這種趨勢不僅出現在矽谷

休斯將Facebook的強大放在了一場更廣泛的壟斷式合並活動的背景之下。

休斯寫道:“在過去20年裡,從航空公司到製藥業,超過75%的美國行業都變得更集中,上市公司的平均規模增加了兩倍。結果就是創業精神下降、生產率增長停滯、價格上漲、消費者選擇減少。”

Facebook沒有替代品。這就是問題所在。

自2011年秋季以來,沒有任何一家大型社交網絡公司成立。在劍橋分析公司(Cambridge Analytica)的醜聞曝光之後,美國多達四分之一的Facebook用戶從手機上刪除了這款應用,至少是暫時刪除。很多人改用Instagram或WhatsApp,卻沒有意識到這兩家公司也屬於Facebook。

休斯寫道,Facebook之所以變得無處不在,是因為祖克柏對增長有種狂熱,而政府又不願采取任何行動阻止其增長。“該公司的戰略是擊敗肉眼可見的所有競爭對手,而監管機構和政府默許了它——有時甚至明確支持它。”

現在Facebook已經不再受傳統市場力量的製約。休斯寫道:“這意味著,每次Facebook出狀況,我們只會重複一種反應:先是憤怒,然後是失望,最後是聽天由命。”

我們有監管Facebook的工具,但迄今為止都還沒有監管它的意願。

政府對反壟斷案件的反感可以追溯到幾十年前。但這些法規仍存在,甚至可以用來約束最大的科技巨頭。“我們已經有了必要的工具來審查Facebook的支配地位。但我們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些工具,“休斯寫道。

考慮到目前美國的政治氣候,休斯要求解散Facebook的呼籲可能會引起更大的反響。民主黨參議員和總統候選人伊麗莎白·沃倫(Elizabeth Warren)已經明確呼籲拆分亞馬遜、蘋果、谷歌和Facebook等科技巨頭。另一位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明尼蘇達州參議員艾米·克洛布查爾(Amy Klobuchar)也表達了同樣的看法,聲稱美國存在“壟斷的問題”。

以下為休斯在外媒刊發的文章原文(有刪減):

我上一次見到馬克·祖克柏是在2017年夏天,那是在劍橋分析公司醜聞爆發的幾個月前。我們在Facebook位於加州門洛帕克的辦公室見面,然後開車去了他的家。我們在一起待了一兩個小時,談論的大部分是政治,還談到了Facebook和各自的家庭。天色漸晚,我不得不離開。我擁抱了他的妻子普裡西拉,向馬克道了別。

後來發生的事情,讓馬克的個人聲譽和Facebook的公司聲譽一落千丈。公司將海量用戶數據扔到一家政治谘詢公司的大腿上,對俄羅斯特工的假新聞反應遲緩,為了爭取用戶更多的時間和注意力做了一些很大膽的事情——Facebook的種種錯誤佔據了頭條新聞。我在哈佛大學參與創立Facebook已經過了15年,我已經有10年沒有在這家公司工作過了。但我很生氣,感到自己也有責任。

馬克仍然是當初的那個馬克——我曾親眼見他在大學休息室時擁抱即將離開的父母,見過他住在一間小公寓裡,床墊鋪在地板上,其實當時他有錢住在更好的地方。換句話說,他是人不是神。但正是他的人性,讓他不受約束的權勢成了很大的問題。

馬克的影響力之大令人震驚,遠遠超過了私營部門或政府中的幾乎任何人。。他控制著Facebook、Instagram和WhatsApp,全球有數十億人每天都在使用這三個平台。Facebook的董事會更像是一個谘詢委員會,而不是監督機構,因為馬克控制著大約60%有表決權的股份。他一個人就可以決定如何配置Facebook的算法,決定人們在新聞饋送中看到什麽,可以使用哪些隱私設置,甚至可以發送哪些消息。他制定了如何區分煽動性暴力言論與單純的攻擊言論的規則,他可以選擇通過收購、排擠還是抄襲的方式來搞定競爭對手。

馬克是個好人,很友善。但我感到憤怒的是,他對增長的關注導致他為了點擊量而犧牲了安全。我對自己和Facebook的早期團隊感到失望,因為我們沒有更多地思考新聞饋送算法如何改變我們的文化、影響選舉、賦能民族主義領導人。我擔心馬克已經被一個強化他的信念而不是挑戰這些信念的團隊包圍了。

政府必須對馬克問責。長久以來,立法者一直對Facebook的爆炸性增長感到驚訝,但卻忽視了他們自己的責任,即保護美國公眾,讓市場具有競爭性。現在聯邦貿易委員會可能將對該公司處以50億美元的罰款,但這還不夠。

Facebook提出任命“隱私沙皇”也是不夠的。去年馬克在國會作證後,應該有人要求他真正認清自己的錯誤。結果那些質疑他的議員們卻被嘲笑為太老土,無法理解科技公司的運作方式。馬克恰恰希望給美國公眾留下這樣的印象,因為這意味著事情幾乎不會發生什麽變化。

美國有遏製壟斷的傳統,不管壟斷型公司的領導者是善是惡。馬克的權勢強大是前所未見的,也不符合美國傳統。

是時候拆分Facebook了。

我們已經有了必要的工具來審查Facebook的支配地位。但我們似乎已經忘記了這些工具

美國建立在“權力不應集中在任何一個人身上”的基石上,因為我們都人,容易犯錯誤。這就是為什麽建國者創建了一個製衡系統的原因。他們不需要預見Facebook的崛起就能理解大型公司將對民主構成什麽樣的威脅。傑弗遜是亞當·斯密的忠實讀者,他認為競爭可以刺激創新,帶來經濟增長,但壟斷阻礙了競爭。

在20世紀,美國有了更多的立法,建立了促進競爭和對大型公司問責的法律和監管結構。司法部也拆分了標準石油和AT&T等壟斷企業。

如今很多人很難想象美國政府曾經做過那麽多正確的事情,更不用說拆分像Facebook這樣的公司了。這不是巧合。

從1970年代開始,一個由經濟學家、律師和政策制定者組成的小組,就為這種犬儒主義播下了種子。在接下來的40年裡,他們資助了一個由智囊團、期刊、社交俱樂部、學術中心和媒體組成的網絡,給新世代灌輸私人利益應該優先於公共利益的觀念。他們的說法很簡單:“自由市場”充滿活力和生產力,而政府則代表著官僚主義和低效率。到了1980年代中期,他們基本上成功地將積極的反壟斷執法工作變成“過氣之舉”。

這一轉變,再加上有利於企業的稅收和監管政策,迎來了一段並購期,導致巨頭公司橫行。在過去20年裡,從航空公司到製藥業,超過75%的美國行業都變得更集中,上市公司的平均規模增加了兩倍。結果就是創業精神下降、生產率增長停滯、價格上漲、消費者選擇減少。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社交媒體和數字通信領域。由於Facebook在社交網絡領域佔據主導地位,它沒有面臨任何基於市場的問責。這意味著,每次Facebook出狀況,我們只會重複一種反應:先是憤怒,然後是失望,最後是聽天由命。

沒有盡頭的雄心

2005年,我在Facebook位於帕洛阿爾托市中心的第一間辦公室裡,看到了魯珀特·默多克(Rupert Murdoch)旗下的新聞集團以5.8億美元收購社交網站Myspace的消息。我的眼睛睜大了。真的是5.8億美元?

Facebook當時正在與Myspace競爭,儘管這是一種迂回的競爭。那時我們關注的是用戶群體是大學生,但我們有真實的用戶。我們的用戶也更加投入,每天都會訪問網站。我們認為Facebook在質量上超過了Myspace,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和錢,Facebook就會輕鬆取代Myspace。如果Myspace價值5.8億美元,那Facebook的價值至少是其兩倍。

在創業之初,馬克就用“支配”這個詞來形容我們的野心,絲毫不帶諷刺意味。當時我們與一大堆社交網絡展開競爭,不僅有Myspace,還有Friendster、Twitter、Tumblr、LiveJournal等網站。擊敗它們的壓力刺激了創新,讓Facebook推出了很多與眾不同的功能:簡單美觀的界面、新聞饋送、與現實世界身份的聯繫等等。

正是這種競爭動力促使馬克在2012年和2014年收購了數十家其他公司,包括Instagram和WhatsApp。在我看來,這些舉動沒有任何不道德或可疑的地方。

在Myspace出售的那個夏天,一天晚上,我和馬克一起回家。我們和幾個工程師設計師合住一處房子。我坐在英菲尼迪SUV的副駕駛位置。車是公司投資者彼得·泰爾(Peter Thiel)買給馬克的,用來替換他那輛愛出毛病的二手吉普車。

在車上,馬克承認他感受到巨大的壓力。“現在我們雇傭了這麽多人,”他慢慢地說。“我們真的不能失敗。”

Facebook當時已經設立了律師和人力資源部門,是一家像模像樣的公司了,員工大約50名,他們的家人依靠Facebook的收入獲取衣食。我凝視著車窗外面,心裡想,這是永遠沒有盡頭的,我們做得越大,就不得不越努力地工作,來保持增長。

十多年後,Facebook贏得了市場支配地位。據我估計,它的價值高達5千億美元,營收佔全球社交網絡營收的80%以上。它成為一家強大的壟斷企業,超越了所有競爭對手,讓社交網絡領域沒有了競爭。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即使Facebook在2018遇到那麽多麻煩事,它的每股收益也比上年增長了40%,令人驚訝。(我在2012年賣掉了我在Facebook的股份,而且我在任何社交媒體公司都沒有直接投資。)。

Facebook的壟斷地位在統計數據中也很明顯,大約70%的美國成年人使用社交媒體,而且絕大多數都使用Facebook產品。其中超過三分之二的用戶使用其核心網站,三分之一的用戶使用Instagram,五分之一的用戶使用WhatsApp。相比之下,使用Pinterest、LinkedIn或Snapchat的美國人不到三分之一。Facebook最初是個輕鬆愉快的娛樂網站,現在卻成為了各個年齡段的人們在網上交流的主要方式。

即使你想要退出Facebook,你也沒有任何真正的替代品可以選擇,正如我們在劍橋分析公司醜聞之後看到的那樣,世界各地的用戶擔心自己的隱私被利用,對Facebook的誠信缺乏信心,於是發起了一場“刪除Facebook”運動。皮尤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四分之一的人從手機上刪除了他們的账戶,但很多人只是暫時刪除了。我聽到不止一個朋友說,“我要離開Facebook了——感謝上帝還有Instagram”,他們並沒有意識到Instagram其實是Facebook的子公司。最終來說,他們並沒有離開該公司的平台。說到底,他們又能去哪裡呢?

擊敗肉眼可見的所有競爭對手

Facebook的市場支配地位並不是“偶然”取得的。 該公司的戰略是擊敗肉眼可見的所有競爭對手,而監管機構和政府默許了它——有時甚至明確支持它。2011年,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發布了一項法令,要求Facebook不得在用戶沒同意的情況下共享任何私人信息,這是政府為數不多的控制該公司的行動之一。Facebook在很大程度上忽視了這項法令。上個月,Facebook在財報電話會議中預測需要支付高達50億美元的罰款,作為對其過失的懲罰——這對Facebook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公司的股價飆升了7%,市值增加了300億美元,是罰款金額的六倍。

聯邦貿易委員會最大的錯誤是允許Facebook收購Instagram和WhatsApp。這兩個平台是為智能手機打造的,Facebook在2012年時在智能手機上仍無太大建樹。馬克的反應就是買下它們,結果聯邦貿易委員會批準了。

Instagram和WhatsApp的營收不值一提,但它們的人氣非常高。收購Instagram確保了 Facebook在照片網絡領域的支配地位,而WhatsApp為其進入移動實時通訊領域提供了新的機遇。後來,Instagram和WhatsApp的創始人在平台的管理上與馬克發生衝突後離開了,但他們創立的公司仍然是Facebook的資產,這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Facebook近期的增長。

在Facebook獲得市場支配地位之前,它會利用自己的壟斷地位排擠競爭對手,或者抄襲它們的功能。

據報導,新聞饋送的算法會把通過Facebook創建的視頻放在優先於YouTube和Vimeo等競爭對手的位置上。2012年,Twitter推出了名為Vine的視頻網絡,播放6秒長的視頻。當天Facebook就阻止了Vine用來搜索Facebook好友的工具。這個決定給了Vine沉重一擊,該服務在四年後被關閉。

Snapchat則帶來了另一種威脅。Snapchat的“故事”功能和閱後即焚消息選項,讓其具有了不同於Facebook和Instagram的吸引力。與Vine不同的是,Snapchat沒有與Facebook的生態系統連接起來,Facebook沒有明顯的方法可以阻止或排擠它,於是Facebook就開始抄襲它。

Facebook版本的“故事”和閱後即焚功能非常成功,Snapchat 算是倒了大霉 。在2016年的一次全員會議上,馬克告訴Facebook的員工,不要讓他們的驕傲妨礙他們推出用戶想要的東西。據《連線》雜誌報導,“祖克柏的這番話在Facebook形成了一個非正式口號:‘別驕傲到不去抄襲。’”

(監管機構對此束手無策:Snapchat為“閱後即焚消息畫廊”申請了專利,但版權法並未延伸到這個抽象概念本身上。)

正因為如此,潛在的競爭對手無法籌集到與Facebook競爭的資金。投資者意識到,如果一家公司開發了吸引用戶的功能,Facebook就會複製這個功能,導致這家公司倒閉,或者Facebook會以相對較低的金額收購該公司。因此,儘管經濟持續擴張,人們對高科技初創企業的興趣日益濃厚,風險投資激增,公眾對Facebook的厭惡情緒也與日俱增,但是自2011年秋季以來,還沒有成立過任何大型社交網絡公司。

隨著市場變得更加集中,新創業企業的數量也在下降。在其他由單一公司支配的高科技領域也是如此,比如搜索(谷歌)和電子商務(亞馬遜)。與此同時,在不存在壟斷支配的領域卻出現了大量創新,如工作場所生產率領域(Sack、Trello、Asana)、城市交通領域(Lyft、Uber、Lime)和加密貨幣交易領域(Ripple、Coinbase、Cirk)。

我不是責怪馬克追求市場支配地位。他的“邪惡感”並沒有超出天才企業家通常會有的水準。然而他創造了一個龐然大物,排擠了創業精神,限制了消費者的選擇。美國政府有責任確保我們永遠不會失去 “看不見的手”的魔力。

我們為什麽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反壟斷法歷史上的一次倒退

自1970年代以來,法院對拆分公司或阻止合並變得越來越猶豫不決,除非消費者支付了高價(本來在充滿競爭的市場中,價格會更便宜)。但是,對消費者是否經歷了價格欺詐的狹隘考量,並沒有關注到市場支配地位的全部成本。法院沒有意識到,我們也希望市場具有競爭力,鼓勵創新,並對影響力加以控制。反壟斷法歷史上的一次倒退。1980年代最後兩起大型反壟斷訴訟針對的是AT&T和IBM,兩個案例都是建立在它們利用自身規模扼殺創新和壓製競爭的基礎上。

正如哥倫比亞大學法學教授蒂姆·吳(Tim Wu)所說,“這是對法律及其意圖的一種傷害,因為他們想要把這種對價格影響的過分關注作為衡量反壟斷行為的標準。”

Facebook就是一個完美的案例。Facebook通過定向廣告賺錢,這意味著用戶無需付費就能使用這項服務。但它並不是真正免費的,當然也不是無害的。

Facebook的商業模式建立在吸引我們盡可能多的注意力的基礎上,以鼓勵人們創造和分享更多關於自己的信息。我們用自己的數據和注意力為Facebook付費,無論從哪種角度衡量,這個服務都不便宜。

新聞饋送現在獲得數十億小時的關注,每年都會獲得不可知的數據量。Facebook用戶平均每天花一個小時在這個平台上,Instagram用戶每天花53分鐘瀏覽圖片和視頻。他們創造了大量的數據——不僅是讚,還包括他們觀看某一特定視頻的時間——Facebook用這些數據來改進其定向廣告。《華爾街日報》的測試顯示,Facebook還從合作夥伴公司和app收集數據,但大多數用戶並不知情。

有些時候,我一邊陪著小兒子玩恐龍玩具,一邊翻看Instagram,等著看下一張照片會不會比上一張更漂亮。我這是在幹嘛?我明明知道這對我不好,對兒子也不好,但我還是這麽做了。

選擇在我手上,但我感覺自己好像沒有選擇。Facebook滲透到我們生活的每一個角落,盡可能多地捕捉我們的注意力和數據,讓我們感覺別無選擇。

那個曾經充滿活力的市場,曾經推動Facebook和其他社交媒體公司競相推出更好產品的市場,如今幾乎消失了。這意味著初創公司開發更健康的社交媒體平台的可能性更小了。也意味著在隱私等問題上的問責更少了。

前所未見的巨大權力

Facebook對市場的鎖定確保了用戶不會通過改用其他平台來進行抗議。Facebook權力的最大問題在於馬克對言論的單方面控制。他有能力監督、組織、甚至審查20億人的談話,這樣的事情沒有先例。

Facebook工程師編寫算法,選擇哪些用戶的評論或體驗最終顯示在朋友和家人的新聞饋送中。這些規則是專有的,非常複雜,以至於Facebook的很多員工自己都不理解它們。

2014年,這些規則對“標題黨”有利。2016年,它們使得邊緣政治觀點和假新聞得以傳播,讓俄羅斯特工更容易操縱美國選民。

人們批評Facebook的管理方式,而Facebook的回應就是雇傭了數千名承包商,來執行馬克和高管制定的規則。經過幾個星期的培訓,這些承包商可以決定哪些是仇恨言論,哪些是自由言論,哪些圖像是色情性的,哪些只是藝術性的,還有哪些直播視頻太暴力不能播放。(業界媒體報導稱,其中一些承包商通過亞利桑那州的一家勞務公司工作,年薪28800美元,休息時間有限,面臨嚴重的心理健康風險。)

Facebook操縱言論的最極端例子發生在2017年底的緬甸。馬克在接受Vox採訪時說,他個人做出決定,要刪除哪些鼓勵種族滅絕的Facebook用戶的私人信息。“我記得,一個周六早上,我接到一個電話,”他說,“我們發現人們試圖通過Facebook Messenger向衝突各方傳播聳人聽聞的信息。”

馬克打了個電話:“我們要阻止那些信息。”大多數人會同意他的決定,但令人深感不安的是,他能做到這一點,沒有任何獨立的權力機構或政府問責。理論上,Facebook也可以刪除美國人的大量信息。

馬克曾經堅稱Facebook只是一個社交工具,一個中立的平台,人們可以用它來交流他們想交流的東西。現在,他認識到Facebook既是一個平台,又是一個出版商,它不可避免地會做出有關價值觀的決定。公司自己的律師在法庭上表示,Facebook是一家出版商,因此有權獲得“第一修正案”的保護。

當然,在Facebook總部,沒有人會選擇每個人都喜歡的單一新聞報導。但他們確實會做出各種判斷:這個帖子是來自知名媒體的一篇文章,還是《每日秀》上的一段視頻,是朋友婚禮上的一張照片,還是一個殺害他人的煽動性呼籲。

馬克知道,這樣的權力太大了,他正在采取兩個戰略來削弱它。Facebook開始鼓勵更私密的、加密的消息傳遞。Facebook的員工看不到這些信息,更不用說控制它們了。另外,他希望得到監管機構和其他行業高管的友好監督。

去年年底,他提議成立一個獨立委員會,負責處理社交媒體平台對一些難題內容的決定。馬克認為,這將為Facebook的決定提供一個獨立視角,如果用戶不同意,他們可以向該委員會上訴。但委員會的決定不具有法律效力,因為各家公司是自願參與的。

在《華盛頓郵報》3月份發表的一篇專欄文章中,他寫道:“議員們經常告訴我,我們對言論有太大的控制權,我同意這個說法。” 他甚至比之前更進一步,呼籲政府加強監管——不僅是在言論方面,還包括隱私和互操作性方面,即用戶能夠無縫離開一個社交網絡,將自己的個人資料、好友連接、照片和其他數據傳輸到另一個社交網絡。

我不認為他提出這些建議是惡意的。但我確實認為,這是在試圖阻止監管機構更進一步,拆分公司的說法。Facebook並不害怕更多的規則。它害怕的是反壟斷訴訟和真正的政府監督會帶來的問責製。

拆分和監管的必要性

我們不會讓自願組成的委員會來監管藥品公司、醫療保健公司、汽車製造商或信用卡供應商。各個監管機構會對這些行業進行監督,以確保私營市場為公共利益服務。在這些領域,我們都明白,政府並不是乾預有機市場的外部力量,而是在讓一個充滿活力和公平的市場成為可能。在社交網絡領域也應該如此。

2006年夏天,雅虎出價10億美元收購Facebook。當時我非常希望馬克答應下來。即使我在公司的股份只有一小部分,那也會使我數次成為百萬富翁。對於一個來自北卡羅來納州小鎮的22歲的學生來說,這筆錢是難以想象的。這麽想的並不只我一個人——公司裡幾乎每個人都有類似的想法。

公開談論這件事是個禁忌,但當我們獨處時,我終於開口問馬克:“你對雅虎感覺如何?”他聳聳肩,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想在雅虎CEO特裡·塞梅爾(Terry Semel)手下工作。”

除了在大學裡打的幾份工,馬克從來沒有真正在哪個老闆手下工作,他似乎對那樣前景完全不感興趣。我自己也不太喜歡有個老闆,但我確實更願意為了幾百萬美元忍受老闆。馬克的決心要強得多。當支配者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妙。

公司上市當天,馬克·祖克柏敲響納斯達克開盤鍾之後。

馬克也許永遠不會有一個老闆,但他需要對他的權力進行一些約束。美國政府需要做兩件事:打破Facebook的壟斷,並對該公司進行監管,讓該公司對美國公眾負起更多的責任。

首先,Facebook應該被分拆成多家公司。聯邦貿易委員會和司法部應該通過取消它對Instagram和WhatsApp的收購,並在未來幾年內禁止它收購其他公司,來執行反壟斷法。聯邦貿易委員會應該阻止這些合並,但現在行動還不算太晚。糾正錯誤的決定是有先例的——就在2009年,全食超市遭到反壟斷投訴後,就出售了幾年前它收購的 “野燕麥”品牌和商店。

有證據表明,我們也可以朝這個方向走。參議員伊麗莎白·沃倫呼籲撤銷Facebook對其他平台的收購。今年2月,聯邦貿易委員會宣布成立一個工作組來監測科技公司之間的競爭狀況,對以前的合並案進行審查。

拆分的方式

怎麽進行拆分?Facebook將會有一段短暫的時間,把Instagram和WhatsApp業務剝離,成為三家不同的公司,很有可能通過公開交易的方式進行。Facebook股東一開始會持有這些新公司的股票,但馬克和其他高管可能會被要求剝離他們的管理股份。

直到不久之前,WhatsApp和Instagram都是作為母公司內部的獨立平台進行管理的,因此分拆過程不會太難。但速度是關鍵:Facebook正在迅速整合這三家公司,這將加大聯邦貿易委員會分開它們的難度。

一些經濟學家覺得,分拆facebook未必會刺激競爭,他們覺得facebook是一種“自然壟斷”。在供水系統和電網等領域就出現了自然壟斷,進入這些行業的成本非常高,因為你必須鋪設管道或電線,但增加一個用戶的成本會越來越低。換句話說,這種壟斷自然就會產生,並不是出於公司的非法操縱。自然壟斷的捍衛者還常常說,這些公司會讓消費者受益,因為它們能夠提供比任何人都便宜的服務。

當Facebook的用戶更多時,它的確更有價值:用戶可以建立更多的連接,可以分享更多的內容。但進入社交網絡業務的成本並不高。而且,與管道和電力不同的是,你沒有理由認為,全國只有一家佔據支配地位的社交網絡公司,你就能從中受益。

Facebook上的人越多,它就越有價值。

還有一些人擔心,Facebook和其他科技公司關係到美國的國家安全問題。他們說,由於人工智能的進步需要大量的數據和算力,只有Facebook、谷歌和亞馬遜這樣的大公司才能負擔得起這些投資。如果美國公司規模變小,其他國家的發展速度就會超過我們。

這些關切雖然嚴重,但不能成為不采取行動的理由。即使在分拆之後,Facebook仍會是一家利潤豐厚的公司,可以在新技術上投資數十億美元——而更具競爭力的市場只會鼓勵這些投資。如果其他國家真的走在了前面,美國政府可以投資於研發,並實施一些戰術性的貿易政策,就像現在它阻止其他國家5G技術的做法一樣。

對政府來說,拆分Facebook的成本幾乎為零,而很多人將在經濟上獲益。短期收購禁令將確保競爭對手和押注於它們的投資者獲得蓬勃發展的空間。數字廣告商會突然發現有多家公司來爭取他們的青睞。

就連Facebook的股東也可能從中受益。標準石油公司拆分後,新公司的總價值一年內翻了一番,幾年後又增加了四倍。1984年AT&T分拆十年後,新公司的總價值增長了兩倍。

但最大的贏家將是美國公眾。你可以想象,在一個充滿競爭的市場中,他們可以根據自己的需要選擇社交網絡,比如有些人願意選擇隱私標準更高的社交網絡,有些人願意選廣告更多的社交網絡。沒有人確切知道Facebook的競爭對手會提供哪些與眾不同的服務。這就是重點。

在1950年代,美國司法部在AT&T的案子上也面臨類似的社會成本和福利問題。AT&T壟斷了電話服務和電信設備。政府根據反壟斷法提起訴訟。最後是頒布了一項法令,要求AT&T釋放其專利,並避免向新興的計算機行業擴張。這導致了創新的爆炸式增長,極大地增加了後續專利,並導致了半導體和現代計算的發展。如果沒有反壟斷行動引入的競爭市場,我們很可能不會有iPhone或筆電電腦。

亞當·斯密說得對:競爭可以刺激增長和創新。

有必要建立新的監管機構

僅僅把Facebook拆分開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一個新的機構,由國會授權這個機構監管科技公司。它的首要任務應該就是保護隱私。

歐洲人頒布《通用數據保護條例》,在隱私方面取得了進展,這部法律保證用戶享有了最低程度的保護。在美國,也應該有一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隱私法案,明確規定美國人對自己的數字信息擁有怎樣的控制權,要求公司進行更明確的信息披露,並為上述新機構提供足夠的靈活性,以便隨著時間的推移進行有效監管。該機構還應負責保證基本的跨平台互操作性。

最後,該機構應該制定一個指導方針,讓大家知道在社交媒體上發表言論怎樣才是可接受的。這個想法可能看起來不太美國化,因為我們永遠不會支持政府機構對言論進行審查。但是對於製作兒童色情品和在擁擠的劇院裡喊“起火了”,對於煽動暴力的言論和操縱股價的虛假陳述,我們已經有了限制。所以我們也將不得不制定類似的標準,;來讓科技公司使用。這些標準當然須經法庭審核,就像任何其他限制言論的措施一樣。但憲法並沒有賦予騷擾他人或直播暴力活動的權利。

這些挑戰都不容易。我擔心政府監管機構將無法跟上數字創新的步伐,如果政府監管不力,新的社交網絡可能會變得不那麽安全。但維持現狀會更糟糕:如果我們沒有公職人員來制定這些政策,企業就會制定它。

2018年4月的兩天時間裡,近100名議員對馬克·祖克柏進行了質詢。

有鑒於聯邦法院對反壟斷行動的敵意,一些人擔憂分拆Facebook的努力能否在法庭上贏得訴訟,為社交媒體建立一個監管機構的提議在國會能否達成足夠多的共識。

但是,就算這兩件事不能立即取得成功,只要推動它們,就會帶來更多的監督。2001年,當布什政府放棄了拆分微軟的努力時,政府對微軟的訴訟告一段落——微軟非法利用其作業系統的市場力量,迫使其客戶使用IE瀏覽器。然而,這一起訴幫助遏製了微軟統治早期web的野心。

同樣,司法部1970年代指控IBM非法維持個人電腦銷售壟斷地位的訴訟雖然最終陷入了僵局。但在此過程中,IBM自己就改變了很多做法。它停止了硬體和軟體的捆綁,為其個人電腦的作業系統選擇了一種極其開放的設計,並且沒有對其供應商進行不當控制。蒂姆·吳教授寫道,“近在咫尺的警察”讓IBM回避了“任何接近反競爭的行為,以免遭到跟多指控”。

即使針對Facebook的訴訟最終失敗,也可以達到類似的效果。

最後,針對Facebook的訴訟還可以可以警示谷歌和亞馬遜等其他巨頭,讓它們在遏製本領域的競爭時三思而後行。如果政府利用這個機會來重新發布適當的競爭標準,從更廣泛的角度看待“免費”產品的全部成本,那麽就可以影響到一系列領域。

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Facebook的壟斷地位將變得更加根深蒂固。擁有了世界上大部分的個人交流信息,它就可以挖掘這些數據的模式和趨勢,在未來幾十年內,它都會比競爭對手更具優勢。

我沒有早一點發出警告,這是我的責任。我在Facebook工作獲得的經濟回報從根本上改變了我的生活軌道,所以即便在我賣掉股票之後,我仍然敬畏地看著這家公司的發展。2016年大選的余波和“劍橋分析公司醜聞”讓我意識到Facebook壟斷的危險。

一個對Facebook和其他壟斷企業問責的時代或許即將開啟。公眾的怒火正在燃燒。在國會山,眾議員戴維·西奇林(David Cicilline)對遏製壟斷勢力特別感興趣,參議員艾米·克洛布查(Amy Klobuchar)和特德·克魯茲(Ted Cruz)也加入了沃倫的行列,呼籲加強監督。經濟顧問委員會前主席賈森·福爾曼(Jason Furman)等經濟學家就壟斷問題大聲疾呼,莉娜·可汗(Lina Khan)、巴裡·林恩(Barry Lynn)和加內什·西塔拉曼(Ganesh Sitaraman)等一大批法律學者也正在考慮前進的道路。

這場由公職人員、學者和活動者引領的運動值得我們支持。馬克·祖克柏無法糾正Facebook的問題,但美國政府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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