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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金《家》初版本存世知多少

巴金《家》初版本,封面即出自莫志恆之手

寫這篇小文花費了很長的時間,事情要從幾十年前說起。

1975年9月15日日記:“晴。吳慶安從庫侖旗回來了,他說上師范的名單裡沒有我。如此的話,我到哪裡去了?也許仍在師范。(此時我人在農村,前途迷茫,很想離開農村,所以上面一說可以報考工農兵大學,我就參加考試了。當時知青回城的政策我們也聽到了風聲。)吳慶安與關陸和嚷著要退學,很後悔上師范了。巴金的《家》正在點(知青集體戶即知青點)裡流傳,灰色的氣氛,灰色的情緒——生活本身就是一個悲劇。連著兩個晚上都去老鄉家吃地瓜,不大好吃,與今年的老玉米一樣。幾年以後再回想這些天情緒的波動吧。如果學校在通遼,我就去嗎?——為之失去回北京的希望;而不去上學,又何時肯定能回北京?”

10月2日:“多雲間陰。今天開始讓我看場院,如果不去師范,這活兒倒可堅持。應該好好乾,給自己留條後路。誰要是夜裡偷糧食,簡直就是跟我過不去。昨天旗裡來了份簡報,點名批評了我點,因為看《家》這本書。再一次聽說是庫倫師范,也罷,堅決不去。”

當年因為傳看《家》被全旗通報批評,今天想起來是不是太可笑?當年知青看的肯定不是1933年開明書店初版的《家》,很可能是人文社的《家》。

忽然想到1933年5月初版本《家》距今整整八十周年,我的小文算是一種紀念吧。

初版本《家》的封面,只有六個美術字,卻做到了“疏密俱巧,虛實相生”,後來的諸多再版本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是莫志恆(1907-)繪製了這張名垂裝幀史的書衣。2005年我曾經在一個很熟的書販手裡買過一張照片,我極少買舊照片,這回卻買了,因為它是莫志恆的全家幅,攝於1964年國慶節,照片上還有莫志恆的題字。

繪畫者於畫面上留下自己的名字,這種作法古已有之,如今這個作法又用到新文藝書衣上了。我們仔細看《家》的封面,在“流”的最後一撇的左邊是不是有“志恆”兩個小字?

莫志恆設計的《家》成為新文藝書籍的最高水準,與他同時代的裝幀家少有人達到這個高度,就是莫志恆本人以後的作品也沒能超越這張《家》。

家封面,甲天下。

莫志恆設計《家》時也許參考了同在開明書店供職的錢君匋的創作思路。薑德明先生《書衣百影·續編》有一幅錢君匋1929年設計的《蘇俄小說專號》,薑先生說:“1929年4月上海遠東圖書公司出版《文學周報》之《蘇俄小說專號》,32開本。書衣突出書名,又不能無視出自《文學周報》,無疑給裝幀設計者出了難題。錢君匋出色地完成了這一創作,編者特別聲明,感謝錢氏‘畫了一個很新穎的封面’。”

莫志恆的幸運在於,《家》後來成為了名著。

初版《家》是珍罕之書,初版的印數當在二千冊以內,留存到現在的數量我以為也就是二十來冊(公私全算在內)。

藏書家唐弢所存《家》為第四版。

中國現代文學館的館藏中也不見《家》的初版本。

我曾冒昧地問過薑德明先生有沒有《家》初版本,薑先生說沒有。薑先生說過這樣的話:“我的新文學藏書原先是有個範圍的,即限於散文、雜文和報告文學之類,長篇小說和翻譯不是重點。”我想薑先生不會忽視《家》初版本的,之所以未存,很有可能是他說的這個原因:“淘書時十分注重書品,缺頁短封面或無版權頁的絕對不收,價錢太貴的也不收。”

前年於魯迅博物館見到上海巴金紀念館的館長周立民先生,我馬上問他,我花了幾千塊錢買到《家》初版本貴不貴?周先生連說,不貴,不貴。他說巴金紀念館也不存初版本呢。

我之所以知道初版《家》如此罕存於世,還是因為很早以前讀過《文匯讀書周報》上一篇文章,該文稱上世紀八十年代上海文藝出版社編輯《中國新文學系·小說卷》,制定的體例是所選作品必須使用初版本。找遍上海居然沒找到,後來還是托人走關係從北京圖書館借出來一冊。

為了寫這篇小文,必須找到這張報紙核對一下具體是怎麽說的。這可費了不少勁兒,翻了幾百份報紙之後,終於找到了,原文《眾裡尋她千百度——尋找〈家〉初版本記》,載1990年1月27日《文匯讀書周報》,作者“丘峰”。我看到這個題目,會心一笑,我翻舊報不也是“眾裡尋她千百度”麽。當年非常癡迷這份讀書報,很多報頭留有購買日期及少少瑣言,頗有一些跑很遠的路跑好幾家郵局報攤才買到報紙的記錄。

丘峰求助的上海這幾家藏書機構有:上海舊書店資料室、上海作家協會資料室、上海文學研究所、上海圖書館文獻組、複旦大學中文系資料室、上海文藝出版社、上海辭海出版社(有存,但缺版權頁)。

“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丘峰們只好求助病中的巴金,巴金說“他原有《家》的初版本,但‘文革’中被造反派抄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最後說說私人手裡存藏的《家》初版本,我知道的僅有一位,他叫柯衛東。我們是1997年在東單舊書店搶書時認識的(當天有日蝕),交往至今。柯君獵書,很像李富榮打乒乓的風格,穩中帶凶,我們都不是他對手。如他所藏《新青年》創刊號、首版《西行漫記》、“奴隸叢書”《豐收》《燕郊集》特印本,都是我們一起淘書“同場競技”,被他搶了先手的。

柯衛東得到《家》的經過,從誰手裡買的,花了多少錢,我全知道。去年的一次書友聚會,“柯本《家》”和“謝本《家》”見面了。我的《家》是精裝本,所以少了“柯本”那兩條可愛的勒口,書脊也看不到了。精裝本的優勢使封面沒有褪色,歷久彌新,所以謝本只是略遜柯本。如果能夠證實我的精裝本是開明書店的原精裝,這書的版本意義就非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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