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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曹禺:舊書庫淘到《日出》初版本

對愛書的人來說,如果著者能在扉頁上簽名,或再寫上幾句,就愈顯得珍貴。我珍存了許多名家簽名題詞本。每一本都有一段難忘的故事。9月24日是曹禺先生118周歲誕辰,恰逢中秋佳節,我找出老先生的著作和照片,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和先生說說話——

舊書庫淘到《日出》初版本

我有“淘書”的喜愛,平時有暇常去逛北京書店,到上海“淘”點舊書,一直是我的一個心願。

1983年,有個好機會,我在上海書店長樂路一個書柯瑞,從上午一直“淘”到下午。這座小樓裡的書庫,看來多年沒有啟用,四處是厚厚的塵土。我挑選了幾十本初版本現代文學名著,有些扉頁上還有作者的簽名,當我抱著這些書出來結账時,已變成了一個灰人。

回到北京,有天我去看望病中的曹禺先生。他問起上海之行的種種情況,當我提起買到一些好書時,他笑著說:你又發財了!我從提包裡拿出他的《日出》初版本,他接過去眼睛直直盯著全黑的書皮,急促地翻著,又忙問我從哪裡買到的?我說,送給您。他連聲說謝謝。他將書拿到書房裡去了,叫我先坐坐。已有段時日沒來看望他了,見他今天開心,我也高興,特別是他剛剛出院回來。不一會,他抱了幾本書回到客廳,說感謝我的一片好意,送我三本重印的書,手裡仍拿著我送給他的1936年巴金主編的文學叢刊編印的《日出》初版本。他站在我面前說:這本書對我當然寶貴,但你是愛書人,還是你保存好。我還為你寫了幾句話……我小心地翻開發黃的、已見破碎的扉頁,上面寫著幾行秀麗的毛筆字。

泰昌:你喜歡在浩若煙海的舊書中尋覓版本,居然找到巴金和我的舊書,這自然是你的。

           曹禺

       一九八三年六月十六日

他還在扉頁的右下角認真地蓋了一方印章。他從書架上找了一個大信袋,看著我將新書舊書都裝好。

寄賀卡意外收到曹禺先生回信

元旦、春節前夕,友人之間相互寄贈一張賀卡,寫上幾句祝願的話,或發送一條資訊,本是我們朋友之間友誼傳遞的常舉。每年我都寄贈,也陸續收到別人的寄贈。1986年元旦前夕,我給遠在上海的曹禺先生和夫人李玉茹寄贈了一張賀卡,卻收到了一封曹禺先生親筆寫的回信,至今我仍珍藏著。

信中寫道:“人總是怕朋友忘記,一張紙竟會使我們如此愉快,連自己也是想不到的。”

幽默誇張是戲劇語言的一個耀眼特點。曹禺是戲劇大師,我寄贈他的一份普通的賀年片竟會引起他在信中說“如此愉快”,我想只能如是看,但戲劇名著裡是短缺不了連珠的人生妙語警句的,“人總是怕朋友忘記”,難道不是一句感悟人生的妙語警句?

日常生活中的曹禺,是很願與朋友交談敘說的,無論是大朋友、小朋友,大名人或普通人。我見過他在北京或上海與巴金打趣閑談,也感受過他與晚輩後生們的隨意敘談。上世紀70年代末起,我與曹禺有過一些接觸。難忘的一次是在上海。1984年,為紀念老舍85誕辰,老捨的家人希望巴金再寫篇文章。巴金正在住院治療,中國作協長官派我去上海為巴老寫這篇文章作點輔助工作。巴老在病榻同我談了一個上午。星期六一整天,我將巴老所談整理好,想第二天送他審定。如果順利,星期一就可回京了。事也湊巧,曹禺當時也在上海,就住在附近的一家賓館。他得知我來了,約我和他夫婦一起吃晚飯。席間,他談起自己也答應寫紀念老捨的文章,但近日精力不濟。他說,泰昌,完成了巴金的任務後,再為我辛苦一下,晚兩天走。明天是星期日,看望巴老的人多,他不大能靜下來改文章,不如你星期一去,今晚我同你談談。曹禺是個夜貓子,他一談就談到午夜,告別時,他建議我明天找個地方轉轉,休整休整。

就這樣,星期日早飯後,《解放日報》友人陪我去郊縣嘉定,傍晚回到賓館才得知我的住房被竊,我隨身帶的一個手提包被小偷偷走了。我的旅行袋裡沒有現金,也沒有警察人員詢問的如手錶、相機等值錢的東西,除了換洗衣服外,主要是一些文字圖片資料,如巴老與我談的有關老捨的原始記錄,約有兩千字;我整理出來的巴老談老舍原稿;曹禺談老捨的原始記錄;還有一卷尚未沖洗的柯達底片,是我來滬前替冰心拍的生活照。冰心囑我帶到上海去沖洗,送巴老一套。事後,曹禺知道了這件事,他笑著對我說,怪我留下了你,害得巴老抱病親自上陣趕寫,你又損失了那麽多寶。

巴老贈書曹禺我當“快遞員”

1989年,我去上海。巴金老人送了我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巴金全集》幾卷給我。回京閱讀時才發現,第6卷扉頁上是巴老簽名贈給曹禺和李玉茹夫婦的。我到北京醫院看曹禺,將這本《巴金全集》給他,我說可能是巴老錯拿了。曹禺擺擺手風趣地說:這是老巴怕你背不動,又想讓我早收到,讓我高興,只好先讓你帶有簽名的這本來,其余的,以後到上海去拿,真不行,配齊也方便,反正是北京出版的。

1993年6月11日,曹禺在京突然寫信約我去他家“閑談”。原以為他有什麽事要吩咐交代,閑聊了近兩個小時,告別時,他才問我,最近有沒有發現什麽有特色有風味的館子?他說:不久上海要來幾位朋友,請他們一起聚聚。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人,聚一次,少一次,朋友都是相互惦記著的。

曹禺在去上海前就答應了參加老舍紀念會,並在會上作個發言。由於我那個“意外”,未能協助曹禺完成發言稿。我回京不久,突然知悉曹禺因病住院,老捨的紀念會不可能參加了。他在給我的一封信中說,“最近我患急性腸胃炎,心髒也不大好,己住華東醫院,進行治療。老舍先生八十五誕辰紀念會,我極想參加,但身體不行,行動困難。十五日前飛京,大約是不可能了,務請轉告老舍夫人胡絮青大姐。”信未又及,“我十分不安,未能參加紀念會,請她原諒!” 胡絮青老人表示,曹禺心意到了,願他早日康復,北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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