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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國廣州的書店一條街

廣州城歷史悠久,自西漢趙佗開創,至1920年代開辟馬路前,廣州城牆保持完好,其中心位置在雙門底(今北京路)一帶,今天中山路上的大東門、西門口,也就是昔日廣州城的東、西兩端了。書店,古人叫書坊,又名書肆,與後來的書店只是賣書不同,古代的書坊除賣書外還雕版刻書、印書。自清代開始,廣州的書坊主要在雙門底及西關,其中以城裡的雙門底書坊數量最多。時至今日,北京路上自北往南有教材書店、古籍書店、科技書店、聯合書店、新華書店等,年紀稍大的廣州人還應該知道此前這裡還有外文書店與兒童書店,這麽多書店集中在北京路上,可以說都是清末民國這裡曾是“書店一條街”的繼承。

1、雙門底書坊

清代廣州書坊主要在雙門底(今北京路)、西湖街(今西湖路)、龍藏街(今惠福東路與西湖路之間)、九曜坊(今在教育路南段)及西關的上下九等地。書坊大都以堂、樓、齋、閣、園為名,如西湖街有心簡齋、六書齋、迂齋、富文齋、超華齋、正文堂、藝苑樓、留香齋,九曜坊有守經堂、翰文堂、文經堂,雙門底有芸香堂、拾芥園、味經堂、聚文堂、聚珍堂、古經閣、儒雅堂等,學院前有藝芳齋、聚賢堂、麟書閣,龍藏街有萃文堂、萃經堂,桂香街(又名雙門底上街)有經史閣,雙門底北街有翰墨園等。清代雙門底一帶,又叫“學院前”,因早在明朝,西湖藥洲(今教育路南方戲院一帶)是提學道署。提學,主管地方學校和教育的官員,大概相當於今天的省教育廳長。清廣東提學署建築有大堂、拱棚、儀門、大門、屏牆等,氣派十足,因此書坊大都以它為地標,書坊注明店址位於“學院前”、“學署衙對門”的不少。書坊集中此地,除了學署的關係外,還有粵東藩署、廣東布政司、廣東按察司、廣州知府署等官府都在這裡。再加上附近有西湖書院、羊城書院、粵秀書院等,周邊的書坊給官員、學者及學生選購書籍帶來方便。

清代雙門底書坊名聲在外,被稱為“藤州才子”的廣西人蘇時學(1814年-1874年)每次來廣州,都會下榻仙湖街的旅舍,儘管那裡的住宿條件不好,房間狹窄,但因此地近雙門底方便買書,客中無事,蘇氏便攜錢入市,廣收古帙,書滿一床。山東藏書家李文藻(1730年-1778年)為著名書法家、順德學者蘇珥寫傳,到處找不到蘇氏文集,後來聽說蘇珥的藏書全部賣給了雙門底的書坊壁魚堂,便托人到壁魚堂打聽購買。越秀山上的書院學海堂曾以“雙門底賣書坊”命題,讓學生作文。番禺人侯康(1798年-1837年),少孤家貧,買不起書,為買一部《十七史》,母親向別人借貸。於是侯康將《十七史》反覆閱讀,滾瓜爛熟,遂通史學,並曾擔任學海堂山長,侯康寫的《雙門底賣書坊擬白香山新樂府》詩雲:“雙門底,比闕峙。地本前朝清海樓,偃武修文書肆啟。東西鱗次排兩行,庋以高架如墨莊。就中書客據案坐,各以雅號名其坊。”

2、永漢北路書店

清末民初,商務印書館、中華書局等代表新書業的機構在上海開張。1907年1月,商務印書館在廣州永漢北路(今北京路176號科技書店)設立分館,發行總館的教科書、古籍線裝書等。1912年冬,中華書局在永漢北路158號設立分局,經營中華書局科教書和兒童讀物等。1921年,以出版文化教育用書為主的上海世界書局在惠愛路(今中山五路)昌興街設立分局,其憑借總局雄厚的實力,通過報刊廣告,利用函購、折扣銷售等方式,令其《初級國語讀本》、《高級國語教學法》等教材風行全省。至30年代,永漢北路自南往北較大間的書店有50號的兒童書局、126號的廣益書局、142號的大東書局、146號的民智書局、178號的北新書局等,一時間永漢北路是書局林立,成了書店“一條街”。但就是那麽短短100米左右的街道,各店都想獲得寬敞一些的面積也不容易,有些書店寧願店面窄一些也要擠進來,如開明、大眾、生活書店的店面大約只有三四十平方米。有些則屈就小巷裡,如錦章、林記、華通、大成新記、中原、廣智等書局在聖賢裡(今北京路聯合書店以南),或者在靠近永漢北路的十字路口及惠愛東路(今中山四路)的西端或西湖路東口開店,也不願意選擇在較遠一些的永漢南(今北京南路)。靠近西湖路的兒童書局時常有些活動吸引少年兒童,如1935年夏天舉辦的“暑假日記比賽”,參加的小學生竟然有4648人,他們之中有司令長官的兒子,也有車夫小販的女兒,真是盛況空前。作文經教育家初評,由崔載陽、陳道根、閻人俊三位先生評定,優勝生為4年級組第一名是市立二十五小的女生溫秀玲,5年級組第一名是市立九十一小的黎廣鎏,6年級組第一名是中大附小的邱榕根。另外各級前50名,即3個年級共取150名,每人贈送兒童書局圖書、銀鼎、優勝旗,且代繳學費等。

1938年10月,廣州淪陷,市內人去樓空,歹徒趁火打劫。10月22日晚,一班歹徒打劫漢民公園(今南越王宮署博物館)對面的某洋服店,搶走大批布匹和服裝,時值停電,歹徒舉著火把進店,不慎燒著了店內的布匹,他們不去滅火,爭相奔避,火勢越燒越大,日本兵見了,也無救火工具,大火一直沿著漢民路南下,這一路段的各大書店及書庫全部付之一炬,只有混凝土結構的中華、世界書局幸免於難。次年,回城居民逐漸增多,漢民北路的幾間書店重開,但顧客稀少,生意不好,時開時停。直到1941年底香港淪陷,大批難民折返,人口增加,帶旺書店,它們除出售圖書、文具用品外,還想盡辦法增加收入。如西關光複中路的民智書局、樂觀書局以稱斤論擔的價格收購大批圖書,後以高出數倍的價錢轉賣給紙袋作坊及乾鮮果食品商店做包裝紙用,大獲其利。此外,還有一間位於惠愛東路江姓夫妻店,原來是經營車縫業務的,但他們大量購買敵偽政府拍賣的圖書,全部積蓄家中,抗戰勝利後,即在漢民北路131號開設榮興書局進行經銷,亦獲厚利。那時候到漢民北路(即永漢北路)買書者,社會各界都有,其中不少是學生,特別是春、秋兩季開學之前,學生忙著辦兩件事,一是注冊,一是買書。永漢北路擠滿了男女老少,個個買了一包包的新書,好不熱鬧。

3、文德路舊書店

民國初年,隨著新書業的興起,原來在雙門底那些集編印及發行於一身的書坊業已漸式微,許多書坊倒閉,個別僅靠出售舊書而生存。除登雲閣、觀舊書店等書肆仍在永漢北路之外,大部分轉到較為偏僻清靜的府學東街(今文德路)繼續經營。

民國年間,雖然廣州的舊書店規模比不上京、滬兩地,但數量還是不少的。1918年,府學西街擴建為馬路,因路東側有一條叫文德裡的小巷而名為文德路。文德路南自文明路,北至惠愛路(今中山四路),當時是舊書店集中的地方,馬路兩旁的景象各有特色,西邊是粉刷新淨的大廈,大都是文化機構或團體,其中有市立中山圖書館(今孫中山文獻館),紅牆綠瓦,古樹參天,最為雄偉。每逢星期天,許多知識界人士喜歡到這裡來走一趟,不少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在這裡邂逅相遇,馬路對面的舊書店和古董字畫鋪是他們臨時暢敘之地。東邊排列著大小不一的商店數十家,除舊書店外,還有些古董字畫鋪。當時在文德路的舊書店主要集中在馬路東面,約有10多間,最靠近文明路的一家名萃古堂,店主名盧慈華,他與十六甫文萃堂的盧達文是親兄弟。盧慈華早年在一間叫鳳文樓的書坊做事,後轉入永漢北路的登雲閣,這是胡毅生與數人合夥經營的書坊,它的樓下賣古籍,樓上給文人雅集。1930年代,登雲閣的古籍生意做得非常好。1932年10月,浙江學者朱希祖從南京來廣州中山大學任教,15日早上在長堤下船,午飯後即由中大同事朱家驊、容肇祖陪同前往財廳前的登雲閣舊書店看書。當時中山大學位於文明路(今文明路215號中山圖書館內),與文德路僅一步之遙,十分方便,10月18日,即朱希祖到達廣州的第4天,他在文德路古香書屋買了一部明萬歷間刊《宋宰輔編年錄》,18冊索價40元,後以36元購得,“為之狂喜”。此後朱氏在任教中大的近一年時間裡,課余時多會到永漢北路、文德路看書、買書,並把書店所售古籍的情況以及買書的價錢寫在自己的日記裡。

抗戰時被毀。此後盧慈華在文德路獨立開了萃古堂。自萃古堂向北,有店名焯華,主人姓黃,他與盧慈華曾同在登雲閣,焯華出售《四部叢刊》、《四部備要》等新印古籍,價錢比其他書店為廉。再往北是民生書店,主人姓陳,店裡舊籍不少,但好書不多。民生書店的北邊是古香書屋,主人名叫禤少屏,民國初年已經開張,是廣州書店業的老輩。禤氏經營有術,常得佳本,民國年間中山大學圖書館曾在此店購得不少古籍及孫中山文獻。

古香書屋以北是九經閣,主人姓李,由於所營書籍不多,故與雲林閣書畫鋪同一門面。九經閣旁為文華閣,主人姓陳,店內書架圖書豐富,甲於全市,專售金石美術圖譜及字典辭書等。再往北是益有、大中、正大、忠誠、裕泰等數家,忠誠主人姓石,樓下陳列古書及平裝舊書,樓上收藏民國革命史料圖書。裕泰主人姓李,由於偽造過“大元帥府命令”等名人墨跡,名聲並不好。正大的主人姓陳,以出售民國革命史料為主。那時候,北京、上海等地的書商及來廣州任教的學者經常到文德路來採購古籍,如北京琉璃廠著名的店鋪來薰閣的主人陳濟川、東來閣店主李佩庭,上海古籍書店的韓士保等都是文德路的常客,他們一來便是數月,主要購買明版善本及稿本、抄本。舊書店還負責古籍的裝訂和寫書根(將書名或篇名、冊數寫於書籍的最下方,平放在書櫃時方便閱覽)的業務,但價錢日漸提高,如1940年代,萃古堂裝訂一部宋版書需要200元,而盧慈華的侄子盧國楨善寫書根,字體仿宋,整齊美觀,此時廣州有此技藝者已是鳳毛麟角。除了古籍之外,文德路還賣舊平裝書,因為民國以後標點書盛行,看古籍的人越來越少,舊書鋪也大受影響。另外舊的教材書也在文德路書店暢銷,家裡不富裕的學生為減輕負擔,每逢開學之前都會來文德路買舊書,一時間求大於供,原來隻售二三折的教材書,卻要四五折才肯賣。民國年間,戰爭頻仍,社會動蕩,人心不穩,許多市民將家藏古籍拿來出售,儘管文德路的舊書店每天生意不斷,但如此下去它始終會凋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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