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德：“學伴”風波背後的集體焦慮

　　文/專欄作家 付明德

　　須知大學最根本的競爭力就是多出人才和成果，應當牢記“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

　　這兩天，山東大學無疑成了名副其實的“網紅”。7月6號，有人通過微博質疑山東大學的“學伴”制度。隨即，冠有“山東大學為每一位非洲男留學生配三個女學伴”“濟南高校強製女生與黑人留學生進行交流”等標題的文章迅速刷滿網絡。於是，山大遭遇到全網的口誅筆伐，甚至很多人用最粗俗的語言“問候”山東大學和校領導。迫於輿論壓力，7月12日，山東大學發文向全社會道歉。

　　何以一項“旨在通過中外學生互相學習，促進學業進步及文化交流”的項目，引發全社會如此強烈的負面情緒？

　　首先，是由於山大的工作存在瑕疵。山大在《情況說明》中承認“在項目實施過程中，由於審核把關不嚴，在相關報名表格中出現“結交外國異性友人”不當選項等問題，引發不良影響”。其二，是輿論的不當演繹引發民眾強烈的不滿和擔心。某些自媒體把“學伴”事件演繹成山大為了討好外國留學生，“為每一個外國男留學生配三個女生做學伴”、強製“女生與黑人留學生交流”等充滿想象力的情節，當這樣一些具有無限想象空間的信息在網上廣泛流傳，民眾首先對學校的動機和目的產生質疑，認為這種做法不但玷汙了高等學府的聖潔，也是對學生的極端不負責任，對於作為學伴的女生的安全產生了擔心。由於受文化傳統和思想觀念以及自身素質等因素的影響，某些留學生對於婚戀問題極不嚴肅，不時有某留學生玩弄多名女性的新聞曝出，還有的留學生存在吸毒等惡習，有的甚至是艾滋病攜帶者，亦不時有女生因與外國留學生交往而感染艾滋病的新聞曝出，在這種情況下，民眾無疑對作為學伴的女生的安全產生了擔心，對學校為了吸引留學生不顧學生安全的做法表現出無比的氣憤，引發負面輿情就是必然的了。其三，民眾把外國留學生的超國民待遇與自身境遇進行對比所產生的落差，也是引發輿論洶洶的另一個重要原因，甚至是最重要的原因。

　　由於國際生佔比是評價一流大學的一項基本指標。為了吸引更多的外國留學生來校留學，有的大學就采取了生活上無微不至的照顧、經濟上給予更多資助的優惠政策。以山大為例，2019年山東大學用於外國留學生的經費高達6000萬，是用於出國留學經費的765倍。

　　不僅學校增加了對外國留學生的投入，國家也增加了對外國留學生的投入。2018年教育部曾公布了的一組被人誤解並引起軒然了大波的數據。該組數據是教育部公布的2018年部門預算。其中有這樣一組數據：2018年用於小學教育的預算數為41661.72萬元，高中122569.77萬元，留學生教育預算數為332000萬元。於是，有人質疑1.8億中小學生的錢不足48萬留學生的一半。當然，這絕對是誤解，只要認真推敲一下，是不會得出這一結論的。因為16億元錢恐怕連一個地級市的中小學教師的工資都不夠。後來教育部有關人士出面做出了澄清，指出上述中小學的預算，只是納入教育部部門預算管理的直屬高等學校附屬中小學校的經費預算數，與全國中小學沒有對應關係。

　　儘管如此，相較於國家對於在校大學生和高中生的資助、補助數額，外國留學生33.2億的資助資金也是一筆不是很低的數目。根據財政部、教育部公布的2018年學生資助、補助經費，高等教育部分（對於在校大學生的資助、補助）為149.839億，普通高中部分為61.7226億，也就說，對外國留學生資助的金額，是在校大學生資助金額的22.16%，是全國高中學生資助金額的53.79%。根據有關統計資料，2018年，全國普通高校在校大學生3833萬人，而來華留學生的人數不足50萬。也就是說，雖然留學生的人數不足全國在校大學生人數的1.3%，但卻獲得了相當於在校大學生五分之一資助金額，足見這個數字之不低。正是有些外國留學生獲得了數額不菲的資助，在中國過上了十分滋潤甚至是奢華的留學生活。

　　但是，普通民眾對教育的感受卻沒有外國留學生那樣愜意。由於教育的市場化改革，讀大學是要花錢的，而且這筆錢對於貧困家庭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小的負擔。不知道人們是否還記得徐玉玉？這個山東女孩因為借來的9900元上大學的學費被電信詐騙分子騙走而突發疾病不幸離世。9千多元對於有錢人來說，是微不足道的，不過就是一頓飯的錢。但是，對於徐玉玉和她的家庭來說，絕對是一筆“巨款”，否則也不會急死。其實，像徐玉玉這樣的家庭不在少數。據媒體報導，2017年8月14日，山西右玉縣李達窯鄉黃家窯村村民嶽成義，因兒子考上大學無力交學費，在鄉政府自殺。

　　一邊是拿著中國政府的資助優哉遊哉生活的留學生，一邊是因籌集不到學費而走上絕路，如此強烈的對比，自然在普通民眾心理產生巨大落差。而某些外國人所享受的“法外”“治外”以及生活上的特權，又加大了這一落差的形成。而落差一旦形成，就會產生巨大能量，就需要尋找出口，此時山大就有幸或者不幸成為民眾釋放能量的出口。

　　此次“學伴”風波民眾所釋放的負面情緒，不免偏頗甚至錯謬，但也應當引起足夠的重視。儘管中國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經濟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但中國總體依然是發展中國家，還不富裕，因此，對外援助包括對留學生的資助需要量力而行，因為還有許多像徐玉玉、嶽成義這樣的人需要救助，需要解決他們養老、看病、住房、子女上學等後顧之憂，國家應當把錢更多的用在這方面。這絕對不是什麽狹隘的民族主義心理，而是中國發展之必須。“要把自己的事情辦好”，把更多的錢花在民眾身上，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既是“辦好自己事情”的必要條件，也是“辦好自己事情”的應有之義。至於高校，也沒有必要為了提高排名，絞盡腦汁的吸引留學生。須知大學最根本的競爭力就是多出人才和成果，應當牢記“所謂大學者，非謂有大樓之謂也，有大師之謂也”。君不見，步長公司的董事長花幾百萬美元為女兒購買美國名校的學籍，若哪所大學做到這一點，也會有外國人像步長公司的趙董事長那樣，花費巨資為子女購買你的學籍，何愁沒有留學生？

　　(本文作者介紹：北京市中銀律師事務所律師。謀生之餘，亦關注法治、民生、資本市場等領域的熱點話題，希望能夠為中國的法治建設盡點微薄之力。)